“该!太该了!”他甚至夸张地鸣了鸣笛,后面的卡车不明所以,一辆接一辆也跟着叫起来,尼根被逗笑了,在一片鸣笛声中却兀自安静下来,有意无意地说:“你就好好做个叛徒吧。”
在快要开进救世军基地的时候,渐渐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喧哗,我隔着车窗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是麦克正在被救世军的人围殴,我猛地摁了一下车笛,几乎是怒不可遏地对尼根吼:“停车!快点停车!”
他偏偏头,看了看基地里的情况,慢悠悠地踩了刹车,车还没停稳我就跳了下去,因为惯性瞬间跪在地上,却还是不管不顾地迅速爬起来冲过去,随便捡起地上一个铁棒还是什么别的东西,用力朝离我最近那个人头上招呼过去:“你他妈给我住手!”
“Motherfuck!”被我打中后脑的男人骂了一句,转身就向我抬起拳头。
我拿着武器,再加上已经燃烧到头顶的怒火和冲动,再一次用力挥动了铁棒狠狠击中他的下巴。
麦克捂着肋骨勉强从地上爬起来,他后背上全是灰尘和脚印,鼻血也怎么都止不住,他用手背擦了一把,皱着眉问我:“你他妈去哪儿了?”
我握着手里的武器,摆出防御的姿势,对面那六七个人我每一个都想打,但他们看上去虽然脸色不善,却都还是忌惮着没有上前,于是我挑衅着骂道:“你们这些欺软怕硬的混蛋,只会…”
“我在问你话”麦克一只手捏着我的肩,瞬间把我拉的转了个身,他的拇指像铁钳一样,正好卡在我的锁骨和肩膀接合的位置,痛得我腿软,他的表情看上去透着几分狰狞,恶狠狠地问道:“你去哪儿了?”
“我和尼根…啊!”这个名字让他的拇指突然发力,我忍不住叫了一声,立刻去推他的手“你让我很疼,我和尼根只是回亚历山大…”
卸货的人来来往往,尼根提着露西尔从我身后晃晃悠悠地走过来,用球棒怼了怼麦克的胳膊,他这动作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他只是和事佬般地说:“毫发无伤,人我又带回来了,不像你…”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麦克一眼:“一车的人,你只给我带回了两个。”
麦克不说话了,他最近瘦了很多,下陷的眼窝和突起的颧骨越发透出一种高深莫测的干练来,但他仍然保有年轻人沉默的冲动,让我拿捏不准什么时候会突然爆发,我很怕他的爆发,更多怕的是他不知道何时会因此死在我面前。
我想说点什么打圆场,打断他们这样毫无意义的互相审视,却没想到突然从卸货区传来一阵密集的机枪声,麦克立即条件反射般拉着我蹲在角落,尼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震了一瞬,等枪声平静下来,我才发现,端着机枪站在卡车车厢里的――是卡尔。
我心跳如擂鼓,却并没有着急,记忆中在救世军的基地,他除了在尊严上吃点亏,尼根最后也没有对他怎样,更何况――更何况我竟然觉得难以面对卡尔,那句“我必须回去”,听上去仍然像两个人分道扬镳的誓言,让我不愿意再冲出去表演那些多余的担忧牵挂。
但我担心他,因为现在被我篡改得乱七八糟的剧情走向,我甚至不愿再当这样的知情人,因为我所知道的剧情正让我擅自带着他们走向极端。
尼根着实被唬了一跳,却并没有什么被激怒的表现,他拉了一个人挡枪,慢慢地朝卡尔凑过去。
“说实话,你吓到我了”尼根还是那副能把一切当儿戏的样子,也许他真的再把现在这一切当儿戏,因为卡尔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小孩“我不得不承认这很有胆量,一个人来到这儿,拿着枪,嘣蹦嘣――”
“我每次都是只想和你好好谈谈”尼根试图稳定卡尔的情绪“可你每次…”
他露出一副很惋惜的表情。
“你可以杀了我。”卡尔端着机枪,我看到不远处丧尸围场里的达里尔也靠了过来,随时准备在尼根做出什么动作前冲上来。
但他身边看管的人仍然很多。
“他完了。”身边的麦克低声对我说,在他语气里我竟然听出了些许嘲讽“他敢这么做,就得承担这么做的后果。”
他这么说,手却死死拉着我,就像怕我一个不留神冲出去为卡尔挡枪子儿。我和他蹲在一个蓝色破旧的汽油桶后面,露出半个脑袋观察着情况,他见我不说话,又问道:“你想现在跑出去吗?”
“我不想。”我对他向来很少耐心,只是头也不回地回答他。
“你可真冷漠。”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卡尔,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我发誓如果他做出什么不同于剧情的过激动作,我会第一个冲上去,在他被尼根的球棒敲死前,先眼不见心不烦地死在他面前,我在心中暗自盘算着,甚至还有一些冒险的念头,也许就是这样没遮没拦地用力盯着卡尔看,让他很快发现了躲在汽油桶后面的我。
他的眼神很快移开了。
我也在尼根发现前躲回了汽油桶后面。
我在那一瞬间没有读懂他的眼神,也没读懂现在他脸上产生的那些表情,但他很快放下了手里的枪,下一秒就被人扑倒在地上。
“我们走吧。”我转头对麦克说。
……
【TBC】
第28章
“你怎么没留在那儿?”回到房间后,麦克问我。
“我..帮不上什么忙,我不想添乱。”我以为他问我为什么不留在尼根和卡尔身边,但我也不能直接告诉他不需担心,因为最后的结局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糟糕,我猜这让我看上去对自己的恋人十分冷漠。
我和卡尔的关系确实在变得复杂,而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我其实很想和他同仇敌忾,却总是事与愿违,我越来越想不清楚这之间发生了什么问题,我也很希望能在他身边给他想要的感情和支持。
“我是说亚历山大”麦克打断了我那些关于卡尔乱七八糟的念头“你..是不是很想回去?”
他问的时候很平静,我很害怕他这样。
麦克没什么表情,和以前判若两人似的,他现在不像从前很有多情绪――冲动,暴躁,随时都能痛下杀手的狠厉,喜欢冷嘲热讽地逼问别人到绝境,同时也暴露出很多弱点,而他现在只是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他这样阴郁下去,瘦得形销骨立,我总觉得对他有责任似的不愿离开他,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近他。
“你想得到什么答案呢?”我转身面对他“我们之前不是说..”
“你没必要和我一直耗在这儿”他突然抬起头“你在想什么?”
我看着他,神使鬼差地将实话说出口:“我想你做不到。”
“..杀死尼根么?”他领会了我的意思,苦笑了一下“我猜我也是做不到。”
“你会和我走么?”我问他。
“你想带我回亚历山大么?”他坐在那儿,仍然是自嘲般地笑,最后却是咬牙说:“我不属于那儿。”
我不知道怎么答复这样一句话,于是沉默了。
“所以你等在这儿是在等有一天我死心之后,再把我带回你的理想国吗?”他看上去生气了,却没有发作,只是冷淡地问我。
他说的的确是我的一部分想法,但也不完全是,如今我已经越来越不知道亚历山大于我而言的意义,再加上对于即将到来的剧情的未知,我也无法确定留在哪里才是正确的选择。
“我不能说自己没有这样想过..”我回避开他审视的眼光“但我也没想过你其实早已经知道自己没有胜算,我以为你会一直固执下去。”
“我只是想,在我杀了尼根之前,要先杀了你。”麦克走到我面前“我现在已经如此讨厌未知,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但如果你今天留在亚历山大没有回来..”
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会恨你,我不会饶了你。”
“那你记得别手软。”
我后退了一步,上下审视了他一会儿,接着甩门而出。
..
离开麦克的房间之后,几乎是我自己的双脚带着我走到了救世军的工厂,在我印象中尼根带着卡尔先去了那儿,接着又带他去了自己的卧室。
于是站在工厂外面,我意识到自己还是很想见他。
我还记得他放下枪束手就擒时看我的那一眼,那一眼让我自作多情地想,他也许是特意来见我的。
但我又告诉自己,应该比任何人明白,就算没有我在这里,他还是一样会出现,一样会以身涉险,这是我们所处的世界,早已安排了的故事情节。
我一直想在这样已知的条件下,让一切变得美好起来,但就连我和他感情,也是建立在不让已知的情节变得更坏之下的,无法顺其自然的恋爱,比起知道一切是怎样发生而无可奈何的我,总是隐隐约约感觉有所束缚却被隐瞒一切的卡尔,也一定是会感到痛苦的。
我开始想,如果我不知道一切就好了。
但我的腿还是诚恳地带着我往他们可能会去的下一站走,大概是尼根的卧室吧,我记得是尼根的卧室。
其实我不知道那儿算不算尼根的卧室,在救世军的基地里,那儿是最大最好的一个房间,住了很多自愿为尼根提供服务的女人。我这么说也许刻薄了一点,她们可能找不到更好的生存方式,更有可能是各种原因被迫就在那儿,虽然尼根说他不强迫任何人。
从工厂出来之后,正碰上德怀特带着达里尔往那边走,达里尔还被迫端着一些水果,我依稀想起一些细节,于是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
等他们进去之后,没有一小会儿,尼根就带着卡尔出来了,尼根很自来熟地揽着他的肩膀,就好像卡尔刚刚没有端着枪,突然在卡车后面出现,还打死了他的两个手下似的,他相当宽容地一路上对卡尔介绍着救世军基地的结构,有说有笑,又停在一个房间门口,接着他们一齐走了进去。
门关上之后,我凑近了一点,伏在门上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却一无所获。
“你他妈在干什么?”
没想到突然有人拍上了我的肩膀。
我被吓了一跳,迅速从门上起身,转头看见一个拿着尼根球棒准备送进房间的男人,因为他过于肥胖的体型,让我想起之前对他还有一些印象。
“你在偷听么?”他故意冲我大吼,门内很快传来越走越近的脚步声。
我在短时间内想不出很好的借口,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门被尼根拉开,他倚在门边,看着我和那个胖子,懒洋洋地问:“里面还有客人,你们在吵什么?”
“她在偷听。”那个胖子立刻邀功似的回答,顺便把露西尔递给尼根“您把她落在卡车边了,我发现了,就给您送过来。”
“是么?”尼根笑了“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可能是今天有人把我吓着了。”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卡尔,而他只是局促地低着头,我往里看了看,发现他脸上的纱布被揭了下来,于是一阵心疼。
“你见过他拿下纱布的样子么?”尼根边转着球棒,边问我。
“她刚刚在偷听..”那个胖子抢在我回答之前又强调了一边。
“我知道了”尼根挑挑眉“你可以走了。”
那胖子嗫嚅了几下,看上去还有什么要说的,尼根沉下脸色,毫不留情地说:“Get the hell out.”
那胖子再不敢有异议,很快离开了。
他转头看我,脸上还带笑,像是非常欢迎我来似的,又问了我一遍:“你见过他拿下纱布的样子吗?”
他揽着我的肩,一手关门,一手想带我进来,但我的脚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突然一动也不能动,我看着卡尔的背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时候出现在他面前。
“我打赌你会很想看”他设置悬念,等着揭晓惊喜一般神秘地说:“他就该揭下那个该死的胶布,他现在看上去绝对是个badass。”
我看到他说这些话时,卡尔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攥紧了,肩膀也在微微发抖,于是立刻后退了两步,说:
“我看过了,我看过了..我不想再看了..”
没想到尼根的表情却瞬间凝重起来,我很怕他阴晴不定的性子,再加上他正拿着露西尔,于是也情不自禁地发起抖来,而他的语气也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温和,反而更加严厉了:“我觉得你不该这样伤那个男孩的自尊心,你知道么?我现在想替他教训你。”
我手指冰凉,却还是站在那儿,不肯向前一步,只是拼命克制住自己牙齿都想发颤的冲动,佯作平静地说:“我不需要知道纱布下的那只眼睛是什么样子..我没有这样的好奇心,说到尊重,也许该学会尊重别人的人,是你。”
“wow..”他假装震惊地看着我“你在教训我?..在我教训你之前?”
“我只是表达我的看法..”我强迫自己注视着他“如果我爱一个人,我会爱他的一切,我会..”
我的这些话,不知说完之后尼根会作何反应的这些话,的的确确只是说给卡尔听的。我站在那儿,在他身后,看着尼根一脸不赞同地看着我,也许我的话让他生气了,但我那时只是想让卡尔心里好受一些。
“我不在乎那片纱布..”
我不知道自己那时候为什么会哭,也许是看到尼根眼中起了恶作剧般的杀意,但更多的,是因为那些话对我而言非常重要,是我一直想说,以前却没机会说的话。
也许一多半是我的错,因为我很早就知道今天的这一幕会发生,也一直想挑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这些,告诉他在尼根面前拿下纱布时不必如此在意,告诉他就算他以真面目示我我也只会吻她,我肖想了很多浪漫的时机可以比尼根早一点摘下他脸上的纱布,至少每一个就算失败都比今天更容易让人接受。
但在这之前,我和卡尔早已经不是最初我想象那样的甜蜜关系,有些话,也已经变成说出口反而会加剧这段关系痛苦成分的沉重砝码。
所以,我想让他知道,却也有永远不想让他知道的私心。
但如今他那个已经被人揭开的伤疤,我甚至比他还想要遮掩,并不是出于我无法面对的原因,而是我不想看到他那时挣扎落寞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