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般——艾思崴【完结】
时间:2023-02-02 15:32:11

  被介绍的林嘉翊在他开口时就转身朝余君药看来。他带一副银边眼镜,面部线条柔和,看上去当真是斯斯文文,很有书卷气,对余君药友好地点了点头。
  的确是芝兰玉树。
  余君药也朝他点头致意。
  余枢启又对年轻男人介绍:“这是余君药医生,目前主要治疗消化类疾病。你们两人到时候都由我带队。”
  说起自己的女儿,余枢启简单很多,毕竟能余升允堂二楼的独立诊区有一间诊室,她的身份已经一目了然。
  去各地乡镇卫生院出诊是分为四支队伍同时进行的,每组成员在五到七人不等。余枢启亲自担任其中一队队长。
  林嘉翊率先开口,声音清朗:“该称呼师姐还是师妹?”
  按照成为余枢启学生的时间,余君药幼时拜师,毋庸置疑是师姐,不仅仅是林嘉翊,许许多多已经工作数年、有所建树者可能都得叫余君药师姐。
  按照年龄,余君药本硕连读后就参加工作,应该是比还在读博的林嘉翊小一岁左右的。而且她虽然拜在父亲名下,一直跟随的是余老爷子学习,自工作起,才慢慢变成父亲指导。
  她摇摇头,说:“叫我君药就好。”
  林嘉翊微笑点头,先赞叹她的好名字,又说:“那也直接叫我嘉翊就好。”
  未到门诊时间,诊室内氛围轻松。
  余枢启笑着对林嘉翊说:“别让这丫头占了便宜,还是叫你师兄。”
  余君药全听父亲安排。
  余枢启把她叫过来一方面是想让两人先互相认识,另一方面是要跟两人介绍去乡镇卫生院工作的基本流程和注意事项。话末,让余君药在午休时间带林嘉翊熟悉余升允堂。
  余君药自然应允,接近门诊时间,她先回到自己的诊室。林嘉翊则留下来跟余枢启学习。
  午餐时间,余君药先按照往常和方鸾以及两位年纪和方鸾差不多大的女医生、三个女药师,还有几个小护士聚在一起吃。
  今天她们去老河古街上的一家素食馆,就在余升允堂附近,步行两三分钟就到,丝毫不会耽误下午门诊。
  刚一坐下,方鸾就靠近她,神秘兮兮地问:“怎么样?这位博士生,长得还可以吧?”
  一位坐得近的女医生姓苏,捂着嘴笑:“那肯定是相当可以啊。”
  余君药倒是没什么表示。
  方鸾又问:“跟你那便宜老公比呢?你老公有没有被打趴下?”
  几个小护士惊讶地朝余君药看去,不敢置信道:“君药姐?你结婚了啊?”
  余君药点头,说了句场面话:“刚领证,之后再给大家发喜糖。”
  方鸾示意大家别打岔,让余君药如实比较一下。
  余君药原不想比,在师叔的反复强调中脑海中也不自觉浮现崔翕闻的样子。
  眸似深潭,五官又如同被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冷峻又矜贵,从骨子里流出上位者的从容自若。
  余君药迫于众人执着的目光,只能摇摇头,说“没法比。”
  不是一个类型。
  方鸾不满:“你就高深莫测地留下三个字,请问我们应该怎么解读啊?是你老公没法比还是博士没法比?”
  一个小护士说:“君药姐给我们看看照片,我们比。”
  “没有照片。”
  她和崔翕闻总共见了没几面,自然也不会有照片。
  众人大失所望。
  不知是谁小声说:“是不是她老公长得不行,她不好意思拿出来?”
  她身旁的同伴连忙用胳膊肘推她让她闭嘴。
  方鸾也凉凉地往说话那人方向看去,是一位入职不久的药师。
  余君药充耳不闻,拍了拍方鸾的膝盖以示安抚。
  恰逢上菜,她便让大家专心吃饭。
  众人又忍不住聊了几句今天刚来的风度翩翩的林博士。
  饭后回到医馆,余君药说起自己要带林嘉翊参观了解余升允堂,一个小护士双脸通红,主动请缨说,如果君药姐要忙的话,可以由她代为效劳。
  余君药没有意见,但还是要先问过林嘉翊。
  林嘉翊闻言,看着余君药和小护士有些抱歉地说:“我还想顺便讨论一下之后去乡镇卫生院的事,所以可能还得辛苦师妹。”
  本人发话,小护士不好再说什么,有些失望地走开了。
  作者有话说:
  崔翕闻:没法比,我帅的没法比。
 
 
第9章 
  余君药带林嘉翊参观余升允堂。
  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在外求学时,只要闭上眼睛,也能完整想起药堂的布局与陈设,和那股独特的,与砖木融合的清苦药香。
  毫不夸张地说,她可以对医馆里的每一寸桌椅都讲出它的起源与故事。
  只不过她没有这个闲情逸致,林嘉翊恐怕也没有这个耐心。
  余君药精简地介绍各个功能分区和病人若来就诊的大体流程。
  她走在前面讲解,林嘉翊就跟在她身后,始终保持半步距离。
  每次余君药回头时,都能察觉他那双清澈的眼睛专注而温和地看着她。
  她感到有些不自在。
  一直到参观结束,林嘉翊才说起去卫生院的事。
  他说他是读博后才把研究方向换成中西医结合的,因此中医临床的基本功并不扎实,这几天每日苦学,但还是已经做好了被老板骂的准备,希望师妹能到时候帮忙指点一二。
  他口中的“老板”,自然就是导师余枢启。
  余君药听出他自谦,也说:“‘指点’两字绝对不敢当,到时候我们互帮互助,争取少给队伍丢脸。”
  林嘉翊忍俊不禁,附和:“没错,争取少丢脸。”
  只是一直到余君药说马上到下午门诊,她先回去准备了,他都没等到她问自己,为什么会把研究方向改为中西医结合。
  林嘉翊神色微暗,等到她合上诊室的木质门才转身离开。
  目睹了这一过程的小护士,仍不住和同伴感叹:
  “这位新来的林博士,可真是有做男小三的潜质啊。”
  她的同伴也捂着嘴偷笑,说可惜君药姐似乎不解风情呢。
  回到自己诊室,余君药记挂着水电和章阿姨佣金的事,想了想给崔翕闻发微信。
  【蝶山茗府里的日常开销我们AA吧。】
  发出后她就意识到时差的问题,此时崔翕闻那边应该是凌晨三点左右。
  他应该才落地不久,估计正在调时差。
  她正准备放下手机,却见崔翕闻又秒回了:
  【怎么总是想在我面前展示经济实力?】
  余君药难免意外,暂时忽视了他话里话外的奚落,下意识问:
  【怎么还醒着?】
  问完便有些后悔,觉着自己不该过问这么多。
  擅长消息秒回的崔翕闻又说:
  【调整不过来,很痛苦。】
  余君药完全想象不出他那张永远泰然自若的脸上出现“很痛苦”的神情,知道他故意夸大其词,莫名忍不住想发笑,但还是好心地建议:
  【可以喝点蜂蜜水,再泡个脚,或者揉一揉安眠穴、神门穴。】
  崔翕闻过了会,才发过来一张截图,是他搜索安神穴在哪。
  余君药替他圈出正确答案,又忍不住说:
  【AA...】
  崔翕闻没再回复。
  看来只能等他出差回来再商量这些事,余君药暂时放下手机,开始准备下午的门诊。
  /
  日子这么不快不慢地流淌,一个星期转瞬即逝,崔翕闻还没有回来,余升允堂已经临近闭馆,只剩下最后两天。
  今天余君药父亲忙于辗转医院和高校之间,一整天都不在余升允堂。
  余氏中医的挂号量比前几日有所减少,但仍旧可观,仅剩余君药一人挑大梁,她忙得不可开交。上午她从七点开始门诊,也取消了中午的午休时间。
  上次那位胃癌的患者,今天又来配药。
  大约是因为放寒假的缘故,今日他并不是孤身一人前来,而是由女儿陪伴。
  年轻的女孩扎马尾辫,穿着A市最优秀的公立高中校服銥嬅,和一双单薄的,洗的发白的运动鞋。
  他一定是很疼爱自己的女儿的,那张干瘦的脸上有骄傲的神采,进门后对余君药说:“医生,今天我姑娘陪我过来。”
  余君药忍不住笑,对女孩挥了挥手,说你好。
  她有些羞涩,站在父亲身后轻声说“余医生好”。
  男人又说:
  “余医生,上次配完药我就跟人打听了,他们说你们药堂里根本不会有过期的东西,那次药钱是不是其实是您帮我填的?”
  余君药眨眨眼,只说自己并不清楚,然后又立马调转话头,问他这段以来的身体状况。
  他一一详述,说自己进食困难和腹胀感均有所减轻,虽然仍会感频繁感到恶心,但不会再经常呕吐,只是腹泻次数似乎有所增加。
  余君药望他舌苔,原先舌红无苔,如今也有所改善,又为他搭脉,脉弦滑。
  她一直致力于为他化浊解毒,健脾和胃。症状有所改善,但其实还未达到预期。
  余君药问男人最近有没有看过西医,男人点点头,转身对女儿说:“小圆,你帮爸爸下楼买瓶水。”
  支走了女儿,他才说:“几天前做了检查,医院的医生说癌细胞还在扩散,但速度很慢。”
  余君药面色凝重。男人却轻松地说:“余医生,我要谢谢你。这次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还剩四个月。上次说我还剩四个月已经过去那么久,多亏了你,我的命已经延长了。”
  等他的女儿回来时,余君药已经写好处方。
  这次的方剂从上次看诊结束后她就开始揣摩酝酿——毕竟总不能接下来一直用“过期”的借口来让他服用石斛。
  再结合今天的诊断,原先的方剂也的确不再适用,她开了一张全新的药方。
  男人对她再三道谢。
  将要离去时,一直在边上默不作声陪伴父亲的女孩看了很久那张白色的手写处方笺,突然眼睛亮晶晶地对余君药说。
  “余医生,我以后也想学中医。”
  余君药很难形容这一刻的心情。
  有时候关于医学的信仰也会在日复一日的忙碌与琐碎中稍稍褪色,但总会这样的微光告诉她坚持很有意义。
  “好好学习。高考完我带你去拜师。”
  她有很多了不起的师叔,还有师兄师姐,包括父亲如今仍精力充沛,极乐意招收弟子。
  被叫做“小圆”女孩有些期待地问她:“我可以你拜你为师吗?”
  余君药很意外,愣了片刻才笑着说:
  “这个话题,我们高考完再讨论。”
  等你交出寒窗苦读的答卷,等我为你的父亲排除病痛,我再细细地告诉你,授业解惑很难,我再求索数年也不足以成为你的良师,但我愿意陪伴你,鼓励你,做你的挚友,和你一起寻找这份关于生命的答案。
  小圆父女走后,余君药继续为后面的患者诊疗。
  一点半是下午门诊开始的时间,尽管余君药中午没有休息,但还是在这个时间段迎来了一个患者人数的小高峰。
  也就是在这个忙得几乎要焦头烂额的时候,楼下的一个小护士突然急匆匆地跑上来找余君药。
  她气喘吁吁,着急地对余君药说:“余医生,有个..有个人在楼下,点名要..要见你,我们怎么劝,她..她都不听,现在下面被她闹的一团乱,你要不下去看看。”
  余君药皱眉,她刚结束完一位患者,可以暂时离开。
  她一边起身跟着小护士下楼,一边问是什么人。
  小护士已经把气捋顺了,手舞足蹈地说:
  “是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阔太,穿的还是Stine Goya呢,后面跟着两个穿西装的保镖。应该不是我们的患者,我们几个在楼下的护士都没见过她,我们问她是需要什么她也不说,只是非要见你。”
  余君药脑海里找不出这么一号人物,只觉得疑惑。
  在小护士的形容中她以为是一个会大吵大闹的中年妇女,然而亲眼见到了才发现对方姿态优雅地坐在红木宽椅上,虽然盛气凌人,但未发出动静。
  造成混乱的是她带来的两个保镖,擅作主张地将整个大厅清场,不允许有其他人坐在周围的椅子上,并要求保持距离。
  其他前来挂号的患者自然怨声载道,也造成了医馆进出口的人流拥堵。
  余君药不满有人无故这样给医馆和患者添乱,但还是先沉下心,态度平和地问:“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一直闭目养神的杨晓琴缓缓睁眼,看到了面前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女人。
  她忍不住冷哼一声:“你就是余君药?”
  长得到有几分姿色,却和她女儿差远了!
  “我是。”
  余君药自认从未和这位太太有过交集,看着也并非医疗纠纷,实在不知道她为何指名道姓地要找自己。
  中年女人缓缓站起,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余君药,才嗤笑道:
  “我原以为翕闻挑来挑去是要挑出天上的仙女,没想到倒是找了个故弄玄虚的神棍。”
  余君药面色一沉,没想到是因为崔翕闻惹出的麻烦,她压下心中的烦躁:
  “您要是有话对我说,可以跟我移步到清静的地方,或是等我下班,我们细细说起。医馆里都是等着治病的普通百姓,大厅椅子本就不多,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
  杨晓琴笑了,傲慢道:
  “怎么办呢?你想跟我说,我却不一定想听哦。今天来我就是想看看让崔翕闻放弃这么多名门淑女的余君药究竟是何方神圣,现在见到了,觉得不过如此,一个玩弄糟粕的赤脚郎中罢了,所以就打算走了。至于治病,我倒是想问问他们,要治病怎么不去医院?要来这么个装神弄鬼的地儿,治死了算谁的?拿一堆树根树皮来煎水喝就妄想长生不老,还真是一帮没学过科学的文盲。”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佚䅿够让很多人都听见了。大部分都是切实接受过治疗并取得疗效的人,余君药还没说话,就有不少人站出来骂她愚蠢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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