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怔了这么久,晌午的疲惫都消散了,她知道,谢晚亭等了她这么久,现在又在这待着,定是有话要与她说。
可他不急,她自是也不急。
谢晚亭合上手中的书,目光看向她,伸手去捏了下她的脸:“你倒是知道我有话要与你说。”
她冲他慵懒轻笑,“到底什么事啊?”
谢晚亭看着她,嗓音清润的与她说着:“楚楚,你不该让我等。”
他和她已错过太多时光,他不愿再等了。
她让他等,是她不信他,不信他永远都不会弃她。
“嗯?”她轻疑了声,伏在桌上慵懒的身子突然坐直,不过瞬时,眸中似有水雾,怔怔的瞧着眼前的男人。
不该让他等,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很慌,从他的话传入她耳迹她的心就似被人揪了下,没来由的空荡荡的,任她极力掩饰也掌控不了自己失落的脸色。
在寻雁江时,他不是还说会一直喜欢她,三月期限还未到呢。
“谢晚亭——”她嗓音软软的问着,带着丝沙哑。
她这副模样,向来处变不惊的男人慌了神,知道她会错了意,他说着:“楚楚,是你的身世——对不对?”
她更慌了,果真,玉塘县那晚她定是说漏了话。
她问他:“谢晚亭,你都知道什么?”
我都对你说了什么。
谢晚亭同她说着:“裴远当年并不是抛妻弃子后才认识的贵妃娘娘,他在认识贵妃娘娘时还未娶妻,那时你外祖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他们二人私下有了肌肤之亲,你母妃有了身孕。”
“在那之后林家收到了上京北影来的书信,你外祖父要将贵妃娘娘嫁去宫中,贵妃娘娘同意了,裴远才会回了泉州老家,那时他并不知晓贵妃娘娘已有身孕,因着家中长辈催促他才娶了妻,有了秦婷,可后来他知道他有个女儿在临安,就去照顾她了。”
有个女儿在临安。
她一直以为裴远舅舅是先娶妻有了秦婷之后,才与母妃有了她,她不解的问:“你,你的意思是我母妃在临安时就诞下过一子?”
谢晚亭颔首:“楚楚,那个孩子是在元宁四年四月出生,你母妃是在元宁五年初遇见的陛下,所以,那个孩子不是你。”
“从临安来辽东时我派人去找过秦婷,她那日与你说和你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她并没有骗你,只是她错以为了,后来裴远曾回过泉州看望秦婷和她母亲,当时裴远与她母亲说他要守着贵妃和女儿,那是他的命,秦婷以为他口中的女儿是你。”
楚楚听得怔怔的,葱白的指下意识抓着额间碎发,元宁四年四月生,那一年出生的人还能有谁。
原来,是芳菲表姐。
她该想到的,裴远舅舅临死时让她带芳菲表姐回上京,让她待她好。
原来芳菲表姐是母妃与裴远舅舅的女儿。
难怪呢,芳菲表姐的母亲很少听人提起,舅母起初待芳菲表姐并不好,她那时定以为芳菲真是舅舅与别的女子的孩子,只是后来才有人告诉她,芳菲是母妃的女儿,所以,舅母后来才会待芳菲表姐如亲女儿般。
当时,她在裴远房里发现的武宁传来的书信有十七封,她就以为正好是十七年的书信,其实不是,是从母妃嫁去上京后外祖父才派人去武宁看着金秀儿的。
在那之前金秀儿虽被送去了老家,却并没有派人看着她。
可,她是元宁五年冬末出生的,母妃当时还早产了,难道父皇来临安时就与母妃有了她?
她还是不敢信,母妃敢和裴远舅舅有了芳菲表姐,如何不敢又有了她呢。
谢晚亭见她脑袋垂的低低的,也不言语,问她:“楚楚,你在顾虑什么?”
她抬眸问他:“谢晚亭,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早在临安,我就猜到了,楚楚,这不该成为你让我等的理由。”
男人深邃如海的眼眸与她相视,似是要将她包裹,这不该成为让他等的理由,所以,他是在说,无论她有没有公主这个尊贵的身份,无论将来会不会连累到他,他都愿意和她在一起的,不会抛弃了她。
谢晚亭,我——是信你的。
她说不上心中是欢喜还是又多了层忧虑,默了片刻,她身子微微上前,伏在男人肩上,目光悠远,一双手摆弄着他虎口处的剑茧。
午后,阳光和煦,静静照在坐立在那里的二人,远看成画,秀丽而和美。
她没有说话。
谢晚亭只是将她揽着,目光温和,也不曾打破她的沉默。
他们之间,已无需言语。
她曾经信过很多人,待她好的人她也皆付诸真心,可她不能因着过去那些伤害,就不去接受别人,这样对他太不公平。
暖阳正好,微风不燥,院中极为空寂,楚楚被他揽着,一点都不想挪动,她太贪恋这一刻的美好了。
“公主。”门前突然传来一声突兀的话语声,打乱了这静谧美好,楚楚从谢晚亭肩上起开,嗓音中透着讶异,“秋嬷嬷,你,你怎么来锦州城了?”
秋嬷嬷略显疲惫行上前,先是行礼,随后笑道,“公主,老奴终于见着您了,贵妃娘娘让我去临安城探望老将军和老夫人,我知道公主来了锦州,就跟过来了。”
楚楚能瞧出,秋嬷嬷这一路定是都没停下来一直在赶路,她只是问了几句武帝与宜贵妃,就让她去歇着了。
谢晚亭在她这里待了这么久,随后也离开了。
直到昭阳向西落去,她身子猛地颤了颤,感觉到了寒意,才回到屋里去,秋嬷嬷与她说,父皇虽是重惩了林家,但并未牵扯到母妃,她心里宽慰许多。
夜晚,她躺在榻上,觉着有些不舒服,轻声喃着,“想是今天跑的太累了。”没一会,就发着轻缓的喘息声沉沉睡去。
一早起来,拿着她的册子就又和云裳出了门,秋月街是锦州城最古老的街道,住着的也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她寻了位正在门前眯着眼晒太阳的阿婆,听她含混不清的讲着锦州城里的事,听完了她讲,又寻了几人。
云裳见她面色不好,小脸惨白惨白的,轻声在她耳边说着,“公主,你累了吧,咱们回去吧。”
她瞧了眼云裳,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册子,“不行,我还想再找些孩童了解一下,这些老人说的锦州之事都太遥远了,都是万定年间的事了,应寻些孩童多问问。”
“这样,回到上京,我才能有理有据的与父皇说他治理下的老百姓都是何模样的,眼中的大盛又是什么样的,对父皇又有怎样的评价,了解了老百姓,才能更好的治理大盛。”
她也想多记录些,拿给谢晚亭看。
云裳忧心的看着她:“可,可公主,你看着像生病了。”
她是觉着有些不舒服,可她等下就想拿着册子去找谢晚亭,她说:“那,就再去找两个知事的孩童,我们就回木棉街。”
云裳瞧着她这股执拗劲,只好应了她。
回到木棉街,还未踏入院中,云裳在她身旁,只觉眼前一个俏丽的身影突然倒了下来,轻喊了声公主,急忙扶住她,将她抱进了屋内。
从那日在寻雁江时她就有些受寒了,不过并无大碍,这两日又忙活着,锦州的天气早晚寒凉,午时只要是晴日又热的紧,昨日她出了汗,又在院中坐到了光照转去。
终是在上京待惯了的身子,如何能受得住这里的天气。
一日两日还好,时间久了就扛不住了。
谢晚亭虽是命人在她屋里放了好些炭盆,又每日让人给她煨着补体强身的汤,她却还是生了病。
她只怨自己不争气。
用了药,她倚在床榻上,再三叮嘱屋子里的人,“不许去告诉谢晚亭,我用了药睡一觉就好了。”
四人皆点头。
楚楚还是不放心的瞧向云裳,“不许去。”
作者有话说:
云裳:我是去呢还是去呢~
第64章 心意
云裳瞧着小公主那晕染着薄雾的眸子极不放心的瞧着她,简直就没半点信任,她直接一屁股坐在她床榻上,“公主,我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待着,哪都不去,行了吧。”
云裳认真的说着,她才点了点头。
“公主,为什么不让大人知道啊,我不去说,回头大人知道了是要骂我的。”
她云淡风轻的回着:“我就受了寒,发了热,又不是什么大事,不用与他说。”
白苏紫芍听着,互相递了个眼神,从前公主别说是受寒发热,就是咳一声都是要去请太医瞧上一瞧的。
公主如今越发懂事的像个大人了。
云裳瞧着她白里透红的脸颊,嫩的能挤出水来,这副模样瞧着就让人心疼,别说是大人了,就连她,瞧着心里都不舒服,真希望发热的是自己,怎能是公主呢。
“公主,我们这些粗人受寒发热自是没事,可你不一样。”
楚楚冲她轻哼了声,“如何不一样,日后等我骑射再精进了,就和你们一模一样。”
云裳本欲再与她反驳,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顺着她的意说:“一样,都一样。”
酉时,谢晚亭来见她时,云裳没敢出去回话,推着秋嬷嬷去了,秋嬷嬷毕竟是在宫里待着的人,扯起谎来面不改色,毫无破绽,她恭敬含笑的说着,“首辅大人,公主她今天跑累了,沐浴后就歇下了。”
谢晚亭向屋内瞧了眼,见屋内并未点灯,只好离去。
平日里天刚微暗,她就会命人将灯烛都点上的。
他刚行了几步,转身问道,“云裳呢?”
秋嬷嬷回:“云裳姑娘在屋里呢。”
“让她出来见我。”
秋嬷嬷迟疑了下,还是转身进了屋。
云裳不情不愿的走出来,故作笑意,“大人,你找我什么事?”
谢晚亭只是冷冷的吐出一个字:“说。”
云裳撑住他眸光中的强压,装迷作傻的问:“说什么?”
谢晚亭眼眸微合瞧着她,蹙起的眉头让云裳再不敢迟疑,直接说着,“大人,公主她病了,不让告诉您。”
谢晚亭向屋内行去,还给云裳丢了句话,“别再有下次。”
云裳身子轻颤了下,叹了声气,“人真难做。”
谢晚亭进了屋内,秋嬷嬷她们自觉退下,楚楚早就知道云裳出去了,谢晚亭定会进来的。
秋嬷嬷或许能瞒过去,可谢晚亭是谁,他对他手下的人了解透了,自是瞒不过他。
她眉目含笑的瞧着他,故作轻松的说着:“谢晚亭,我都歇下了,你怎么说进来就进来了?”
还是先埋怨他一通比较好。
屋内炭火燃的旺,暖烘烘的,烛火都已点亮,她身上只着了一件中衣,肩上披着狐皮绒毯,谢晚亭在她床榻边上坐下,并不理会她的话,宽大的手掌触了触她的额头,问:“大夫怎么说?”
楚楚被他掌心粗糙的剑茧触着,痒痒的,“就是发了热,用过药了,没事的。”
男人沉默了片刻,清润的嗓音才响起,“楚楚,人食五谷都会生病的。”
他知道,她是怕他公务繁忙却又要担心着她。
她已经做的很好了。
她很好,在他心里就如皎月,无人敢争辉。
无论怎么待她,都怕不够,只敢小心翼翼。
其实,他想说,他喜欢她,她怎样都喜欢。
楚楚装迷打诨,“谢晚亭,你是怎么骂云裳了?她一出去你就进来了。”
谢晚亭知道她有意扯开他的话,回着她:“我从不骂他们。”
楚楚不信,“那他们这么害怕你?”
他给她解释着:“你若歇下了,以云裳的性子怎会乖乖待在屋里。”
楚楚应了声,原来是这样,也怪不得云裳了。
她与谢晚亭闲话了会,谢晚亭突然问她,“楚楚,有叶子牌吗?”
“嗯?”
“我陪你玩叶子牌。”
楚楚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竟还主动要玩叶子牌,那可是女子家无聊时寻得乐子,她应着:“有啊,不过,需要三人才行。”
他想了想:“两人也可以。”
“是吗?”
“嗯,我教你。”
楚楚像瞧千年古化石般瞧他,谢晚亭还教她?
玩了近半个时辰的叶子牌,谢晚亭触了触她的额头,见她烧已全退了,他才放下心来。
他本打算着离开,让她早些歇下的,可他话还没说出口,楚楚扯住他的手,整个人扑进他怀中。
谢晚亭只觉身上如触了雷电般,让他怔了瞬。
他唤她:“楚楚。”
她抱着谢晚亭,微扬下颚,眼眸氤氲的瞧着他,“谢晚亭,你再陪我一会。”
她其实有话要对他说,不想让他走。
可她又迷恋他的怀抱,扑在他怀里就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谢晚亭轻抚她耳边青丝,拦腰将她抱在怀中,让她坐在他腿上,她适才那样抱着他,没一会就会累的。
两人拥在一起,低声耳语。
没一会,便吻在了一起。
她窝在他怀中,像只绵软的猫,男人宽大的手掌攥在她腰间,将她整个人拖住,吻得愈发深沉,她,也在回应着他,默契而熟络。
她被吻得狠了,一双绵软的手不听话的伸进他中衣里,去触他紧实的胸膛,男人却是没制止她,反倒比她更逾矩。
他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腰,如她一般,一点都不安分。
她有些悔了,被他触着时才发觉自己身上只着了一件中衣,肩上的狐皮绒毯已滑落,而他,很强势,那么逾矩,丝毫没有之前的沉稳,手掌上的温热传在她腰间,酥麻的很。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的。
可她又喜欢这样。
谢晚亭是想停下来的,却丝毫不受控制。
她的回应于他来说就如噬骨削髓的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