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患寡——张佳音【完结】
时间:2023-02-02 15:46:14

  姜屿微一挑眉,背在身后的手拿到前面,手中拿着个匣子,“今日巡视时,正好逮到此人偷主家东西,姜某便亲自送人回来,物归原主。”
  施晚意看着那匣子,见上头锁还好好的,便扯起笑脸,礼貌道谢:“劳烦姜大人了。”
  婢女收到她的眼神,便上前去,伸出双手欲接过来。
  姜屿微微抬起手,略显冷淡的眼神止住婢女靠近,便又望向施晚意,意图明显。
  施晚意根本摸不准他到底什么路数,深呼吸后,端庄地走向姜屿,停在拒他两步外的地方,客气道:“谢姜大人。”
  姜屿嘴角泛起一丝浅笑,不甚清白的眼神自上而下缓缓扫过她。
  这是陆家!
  他就如此戏弄她,也太嚣张了。
  施晚意忍不住瞪他,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请姜大人交还,不胜感谢。”
  姜屿还想逗她,忽见屏门出现一个小少年的身影,神色便一收,“施二娘子收好。”
  而陆一钊见到他的小厮颈上横着两柄带着刀鞘的长刀,眼露惊慌,不知所措地看向嫡母,“夫人……”
  施晚意接过匣子,寻声回头,对陆一钊严厉道:“先带着你的人回去,我回头处置。”
  陆一钊谨慎地看向那位气质极不寻常的男人。
  姜屿并未为难,摆摆手,护卫便收回刀,放开人。
  小厮连滚带爬地躲回到陆一钊身后,哭丧着脸道:“小郎君,咱们先进去吧。”
  陆一钊看他一眼,一礼后,带着小厮进入屏门。
  两人回到偏房,陆一钊才问:“到底怎么回事儿?那人是谁?为何用刀架着你?”
  小厮丧眉耷肩,“小的、小的……也想知道,咋就这么倒霉……”
  外头,姜屿留下一句“再会”,便有礼地告辞,带着人离开。
  施晚意教他的行为弄得糊涂,拿着匣子回身,径直进了偏房。
  陆一钊和小厮连忙起身行礼。
  施晚意落座后,也没避讳陆一钊,直接问:“说什么了?”
  “那位大人问小的要等谁,拿的是什么东西。”
  小厮赌咒发誓地说,“小的没供出夫人,全说是小的一人所为。”
  “没问你姓甚名谁,就直接问了?”
  小厮点头,迟钝地疑惑,不对吗?
  施晚意扶额,目光看着木匣,无奈。
  姜屿明显就是直奔小厮去的,他知道什么了?
  陆一钊聪明,听出些味道,识趣地没出声。
  小厮回想起来,渐渐意识到他好像没立功,便垂下头,不敢有任何期待赏钱的意思。
  但施晚意还是兑现承诺,给了他赏钱。
  小厮喜不自禁,连连拜谢。
  施晚意考量一二,道:“你暂时先别出府了。”
  小厮应下。
  施晚意随后便带着木匣离开。
  小厮忐忑地看向陆一钊,道:“小郎君,小的不是背着您行事,是娘子……夫人有吩咐……”
  陆一钊摇头,“无妨。”
  他知道,如今在嫡母跟前,嫡母若想对他不利,他毫无反抗之力,嫡母也不屑于利用下人针对他。
  必定是有缘由,不闲问不多事,便可相安无事。
  施晚意回她的屋子,烫手山芋一样撇开那木匣,便躺在榻上放空,颇有些爱咋咋地的放任之态。
  而姜屿出现在东院,并未刻意避人,稍晚些,陆侍郎便派人来询问。
  施晚意假托是为了先前歹徒一事,敷衍过去。
  宋婆子见她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试探地问:“庄子里送来的野山菌、野鸡和鱼,明日吃?”
  施晚意一下子坐起,“今日吃,明日不新鲜了。”
  她还有心情吃,宋婆子便笑起来,“那老奴这便去让膳房准备。”
  施晚意不止有心情吃,她晚膳吃得心无旁骛,依旧没少吃。
  陆姝在她旁边儿大快朵颐,边吃还边问:“姨母要带我去她庄子上跑马,让我问您去不去,她还邀请了二公主。”
  施晚意慢悠悠地喝着鲜□□白的鱼汤,“你去便是。”
  陆姝极意外地打量她,“真的假的?你竟然不去玩儿?”
  施晚意得美食抚慰,六根清净似的,说道:“跟你说了我修身养性。”
  陆姝嫌弃地“咦——”,懒得再与她说话。
  戌时中,施晚意梳洗后即将就寝,婢女端着水出屋,骤然惊骇之下,铜盆“咣当”落地。
  屋内,宋婆子闻声质问:“怎么回事?这般不小心?”
  月色之下,姜屿长身而立,从容地仿若他是主人一般,丝毫没有不该出现的自觉,吩咐道:“进去通报。”
  婢女顾不上地上的铜盆和湿透的鞋子,心急火燎地跑回去,结结巴巴地禀报:“娘、娘子,外、外、外……”
  宋婆子皱眉,冷声问:“连话都说不明白了吗?”
  婢女吞咽一口口水,一股脑儿道:“姜大人在外头!”
  “什么?!”
  施晚意和宋婆子皆是一惊。
  施晚意只穿了寝衣坐在床上,立马下地,踩着鞋子踢踢踏踏地跑到窗边,悄悄推开一点窗,望向外头。
  姜屿耳聪目明,立时便望过来。
  施晚意惊地收回手,窗户落下,发出“当”的一声响。
  原来是这么个“再会”……
  施晚意死盯着闭合的窗子。
  宋婆子板着脸,跨出门。
  姜屿再次见她,颇有礼地颔首。
  宋婆子严肃地看他,“姜大人如此,不合礼数,若教人知道,置我们娘子的名声于何地?”
  “除非姜某想让人知道……”姜屿说得笃定,含笑望一眼方才打开过的窗子,“人多口杂,宋嬷嬷不妨先安排好这院里的人。”
  随即,姜屿又笑道:“至于礼数,我与二娘的关系,谈‘礼数’实在生疏。”
  屋里,施晚意更了解姜屿,他今日既然敢来,肯定打定主意要登堂入室。
  施晚意低头看一眼轻薄的寝衣,吩咐:“拿件外衫来。”
  婢女取来,她穿上后,才轻声道:“让人进来吧。”
  婢女便低着头出去,敞开门请道:“姜大人,娘子请您入内说话。”
  姜屿又冲宋婆子一颔首,缓步踏入。
  宋婆子莫名从他背影瞧出几分得意来,心下嗤一声,抬步去前面“安排”。
  婢女也有眼色地出去,站在庭中放风。
  屋内——
  施晚意端得比白日更甚,犹似个循规蹈矩的保守女子,指控他:“姜大人如此,实在不成体统。”
  “你与我搅乱一池春水时可不是这般说的。”
  姜屿随性地落座,甚至极自在地翻过茶杯,为自己倒水,唇角衔着笑,“你说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还说来日方长,如今便不认账了?”
  浓情蜜意时说的话,哪做得准?
  但她要是这般说了,肯定要惹恼姜屿。
  施晚意继续保持她古板的模样,不回应不合作。
  “还是说……”姜屿眼神越发亮,灼热的目光似是能穿透她轻薄的衣衫,“晚意你别有兴致?”
  施晚意总觉得他不怀好意,回视时眼神便透出来。
  姜屿轻笑,目光越发撩人,“你若是喜欢,日后我们成亲,二娘便如今日这般,我再扮作浪荡子,房里试试,如何?”
  “……?!”
  施晚意脑袋嗡嗡的,试什么?!
  还没怎样,都无师自通了吗?
  不能想,越想脸越热。
  施晚意再绷不住,无语道:“你来便是为了调理我?”
  姜屿纯良道:“我瞧二娘往日作风,以为你极喜欢刺激,比如……偷人。”
  偷人?偷家吧。
  男人不要脸起来,完全没有下限。
  施晚意甘拜下风,走到他对面,坐下,直视他,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屿转动茶杯,随意道:“二娘,交出来吧,陆仁的遗物。”
  “这么直接吗?”
  姜屿坦然,“我长了嘴。”
  施晚意却是一掐大腿,红起眼眶,不可置信又失望地摇头,“原来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
  她始终睁着眼,没多久便泪眼朦胧,越发楚楚可怜。
  姜屿看着她演,若有所思片刻,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稍用力一扯。
  施晚意落入他怀中,懵然地坐在他腿上,两滴艰难挤出的小泪珠挂在下睫。
  姜屿紧紧箍着她的腰,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怒极,“我姜氏子需要用那般下作的手段?施晚意,你当我是什么?”
  施晚意忘了眨眼,越发懵。
  而姜屿狠狠咬上她的唇,似乎要吞吃入腹一般,强势地侵入,霸道地强制她回应。
  施晚意喘不上气,想要退缩,却被他的手掌按住。
  好像要窒息了一样……
  施晚意使劲儿拍打他,不得自由,便要张口咬他。
  姜屿先一步退开,眼眸清湛,浑身如同冰雪消融,又缱绻地低头吻了吻她的唇,“二娘,是喜欢这样吗?我配合的可好?”
  施晚意:“……”
  会玩儿还是他会玩儿。
 
 
第70章 
  施晚意推开姜屿的手,从他身上半点儿不拖泥带水地起来。
  “我让人替姜大人取来……”
  姜屿捏住她的三根指尖,“晚意,你亲自带我去。”
  “你不相信我?”施晚意横眉,他要是给出“不相信”的答复,她立即就能胡搅蛮缠一番。
  然姜屿捏了捏她的指尖,反问:“晚意,难道你知道我要什么?”
  施晚意心下一滞,表面上理直气壮地甩开他的手,“不是要那个木匣吗?白日里何必送还给我?”
  姜屿瞧她如此,不气不恼,悠然道:“芙蓉园时,我不是与二娘说过,我会来见你,总不好贸贸然登堂入室,自然要先告知主人。”
  所以他说“再会”……
  施晚意额角的神经跳动,皮笑肉不笑地刺他一句:“姜大人真是……礼数周到。”
  姜屿:“谬赞。”
  施晚意轻哼一声,垂眸气呼呼地给自己倒水,然后端起杯子咕嘟咕嘟地喝。
  借着这个间隙,她心中思量。
  姜屿应是已经查到什么,否则不能直接找上她。
  而他是金吾卫将军,大可强制搜查,单独与她开口,未尝不是因为情分。
  若不会对她不利,没必要藏……
  施晚意“咚”地放下杯子,踏出步子,“跟我走便是。”
  姜屿施施然起身,随在她身后,出门。
  院中,宋婆子和婢女站在一起,听到声音,一并抬头。
  除了她们二人,整个院子没有一点动静。
  “娘子。”宋婆子和婢女走过来。
  施晚意低声道:“嬷嬷,我带他去前面小佛堂。”
  宋婆子眼神微动,随即道:“老奴为您和姜大人掌灯。”
  她吩咐婢女留下,便拿了一盏灯笼,走在前头,其后是施晚意和姜屿。
  施晚意散漫地走路。
  两只手交叠在身后,两根中指勾在一起,宽袖自然的垂下,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摆动。
  姜屿落在她身后,借着微弱地灯光,看着她的宽袖,颇有韵律地一动一动,手指动了动,也背过右手,搁在腰后。
  三人很快便到了外院的正屋前。
  宋婆子推开门,便站到一侧,待到两人进去,她便替两人合上门,坐在廊下守着。
  只一眼,姜屿的视线便再离不开那幅画像,大步跨至画像前,怔然地注视着画像,低语:“阿兄……”
  施晚意又成了站在身后的人。
  激动也是这样平静而克制的激动,可见方才在她屋里那一处,有多不符合他的作风。
  施晚意看着姜屿的背影,默默坐到椅子上,安静地待着。
  太安静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哈欠打到一半,姜屿忽然回头。
  施晚意嘴还半张着,立时闭紧嘴,文静一笑。
  姜屿有几分低落的情绪,霎时便散了些许。
  “咳。”施晚意抬手指指那画,“就挺巧哈~”
  “你知道是我阿兄的画像?”
  施晚意不想提及自己的蠢事,但怕他胡乱怀疑,还是自曝道:“我是听说这是姜玉郎的画像,但无从分辨真假,直到……”
  她瞥一眼画像上那八个龙飞凤舞的字,郁郁地说:“我发现你的身份,想起你说你已故的亲人希望你‘朝时日暮,往来无忧’……”
  姜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画上那几个字,怀念之余,失笑不已。
  施晚意向后坐,环胸靠在椅背上,冷着脸道:“我但凡勤快些,摸清楚这几个字的意思,上元灯会知道了你的字,都没有后头那些事儿。”
  现下想想,大公主那儿见到的那位朝气蓬勃的小郎君多好,断没有姜屿麻烦,还开朗阳光……
  “呵~”姜屿轻笑,笃定道,“我既然与你相会,自然不会放手,便是没住进你的宅子,我们也定然有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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