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早就来了，在人堆里都看你好一会了，几遍瞧下来，这做法当然就学会了，依样画葫芦呗。”田厨娘凑过来些，“只可惜是给那样的人做，简直是浪费了食材，你还别说，我做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流口水。”
“好了好了，这就可以吃了。”江杳杳一把抓起铁板上的签串翻了个面，“你想要什么口味的？”
“随你发挥就行，反正你做的肯定好吃。我可听说了，你这食肆生意红火得很，外坊的都要来排队买呢。”
现在食肆里没啥客人，江杳杳随便找了张桌子，把手里端着的盘子放下，田厨娘在对面落了座，先赶紧捞起一串鸡皮尝。
鸡皮自带的油脂丰富，本身又是薄薄的一层，在铁板高温的炙烤后，鸡皮焦香酥脆，而皮下的油脂丰腴油润，小小的一串，口味却丰富，鸡皮的脆爽和鸡油的软滑形成强烈的层次感，褶皱里抓满了孜然等香料，再配上一些盐粒，几口吃完还回味无穷。
剩余的荤串没几串，田厨娘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让人家都吃素的。
今天没做面点，裹满肉馅的肉龙也没有，江杳杳抓了块剩余的牛肉，打算做个酸汤牛肉粉丝。
牛肉尽量片成薄片，先用开水汆烫变色。番茄去皮切丁，金针菇去掉根部，再撕一些白菜叶子。
锅内热油，蒜末茱萸入锅炒香，再把番茄丁倒进去，来回翻炒，直到番茄被炒出汁水来，就可以倒入一大碗清水，待锅内的水沸滚后，放入金针菇和白菜叶子，在锅中拨散，把提前泡发了一会的粉丝放进去，再码上汆烫好的牛肉片。
没有泡椒提供的酸辣味，江杳杳又往里头搁了几块酸萝卜，舀上一勺茱萸酱，让汤汁的味道更浓郁些。
酸汤咕嘟咕嘟冒着气泡，锅内的食材都是易熟的，只需煮上一小会便都熟透了，酸酸辣辣的香味，闻得江杳杳都食指大动。
酸汤已经十分有滋味，再加些盐便足矣。
她做的这份量足够两人吃的了，江杳杳就给田厨娘和她自己各盛上一碗，又撒上葱花芝麻，沉甸甸的两大碗上桌。
田厨娘也是爱吃辣的，一看这颜色橙红，还漂着不少茱萸的汤底，瞬间兴奋，马上就拿起碗上平搁着的筷子，夹了一大口。
虽然又放了茱萸酱，又有热油炒出味的茱萸粒，舌尖首先感受到的，不是辣味，而是酸，番茄和酸萝卜的酸味和醋带来的酸有所不同，要来得更清脆爽口，搭配上鲜美丰腴的牛肉，和一嗦入喉的细滑的粉丝，一口下去精神为之一阵。
辣味更多地来自于后劲，食物咽入腹中后，才感受到停留在口中和唇上的辛辣感，带着些微微的刺激。
再仔细一回味，酸辣咸鲜的汤汁中，还有一丝微甜在里面，是来自番茄的清甜。
江杳杳又打了两碗豆浆，配合喝解辣。
一边酣畅淋漓地吃着，一边终于能聊到正事了。
“你今天出府是来找我的吗？”
作者有话说：
写着写着想吃酸辣粉了，呲溜。
第81章 糖雪球、煎虾饼
“也不算完全是， 但也差不多吧。”田厨娘也不弯弯绕绕，直接开门见山地道，“你也知道， 年后贺家就要离开长安了。”
她举起碗干了口豆浆， 喝出了几分饮酒的气势：“府上这么多的人， 他们不可能都带回乡，好大一部分人都会被遣散。”
“那你？”
“我嘛， 当然也在被遣散的这部分人中了。不过， 我本也就不想离开长安。”
“那你现在？”
“现在暂时还在贺府上， 毕竟快到年节了， 贺家人年后才走，若是现在把下人们给遣散光， 等到新年客人来拜访时瞧见空荡萧条的院落，他们可丢不起这个脸。”
江杳杳嗦了一筷子酸汤粉丝咽下，酸爽感直冲脑门：“之后呢，做什么打算？”
“再找个东家呗， 咱有本事在身， 总归不怕饿死。虽说愿意招厨娘的地方不多，但这里可是长安，食肆酒楼多了去了， 反正我是不打算再去达官贵人府上了， 给的钱也不多，还处处受限， 太不自由。”
田厨娘很快就把一整碗酸汤肥牛粉丝吃了干净，擦了擦嘴， 江杳杳又推过来一个打开的六边形小食盒， 里面隔成了小格子， 放了些零嘴和蜜饯。
诸如糖麻花、猫耳朵、蛋黄锅巴这类的零嘴，江杳杳给贺婉送吃食的时候，就给田厨娘送过一些，她最喜欢的就是小巧可爱的猫耳朵，甜中带咸，嘎嘣脆。
而食盒中另有一些从未见过的零食，她好奇地端详了一番，从里面拿了只圆滚滚的小球状的蜜饯。
小圆球结着一层厚厚的白霜，隐隐能看到白霜下红艳艳的表皮，凑到鼻尖前闻一闻，满是糖的甜香和山楂的酸味。咬开后，里头的山楂清爽无比，外头覆盖着的这一层糖霜沙沙绵绵，用的食材相同，口感却和冰糖葫芦大有区别。
江杳杳的山楂果在做了最后一批冰糖葫芦后已经用尽了，冰糖葫芦她已经吃够，山楂干和蜜饯也囤了不少，就没有再费心去弄山楂果。
没想到卖了冰糖葫芦后没过几日，就有人扛了筐山楂过来，请江杳杳帮忙做些冰糖葫芦，又提了要求，最好是能方便携带，能够随时拿取的。
怕江杳杳不答应，除了给足酬劳钱之外，还另外送了一小篓山楂给江杳杳。
冰糖葫芦虽然味道好，但竹签串起来的形状和糖衣的黏性，让它携带起来没有那么方便，且一吃就是一整串，很难一颗颗拆分的。
不过对江杳杳来说却并不是什么难事，除了冰糖葫芦，还有一种山楂果子的做法，也一样酸甜可口，那便是糖霜山楂。
山楂的处理方法同做冰糖葫芦时一样，清洗干净，去掉果蒂，再用干布细细擦去水分。
锅内用白砂糖加水熬煮成糖浆，用铲子不停地进行搅拌。糖浆中的水分逐渐被蒸发，中间开始冒起大气泡来，持续加热搅拌，四周冒起小气泡来。
待中间的大气泡也逐渐变小，整锅糖浆变得浓稠，均匀地滚着小气泡的时候，立马倒入少许白醋，将锅离火继续搅拌均匀。
山楂果倒入锅中，轻轻翻搅，使每颗山楂都能均匀地裹上糖浆。滴入白醋的糖浆很快就结晶成糖霜，透明的糖浆逐渐变为白色。
继续不停翻炒，山楂果上都糊上了一层白色，开始上沙，等到翻至每一颗山楂都完全裹满糖霜，就可以食用了。
相比于冰糖葫芦，糖霜山楂的果子因为在锅内的余温中反复翻炒过，硬度更柔软些，且不易粘牙。
做好的糖霜山楂再放到室外冻上一冻，糖霜结得更牢固，口感也更好，远远看出，糖霜山楂一只只白里透红，像小雪球一般，故而这糖霜山楂也有个好听形象的名字，叫作糖雪球。
一整筐山楂果中的大半都用来做成糖雪球了，而剩下的一小半，江杳杳还是做了些冰糖葫芦，只不过比之前卖的多了一道工序，就是做了些糯米纸，把糖葫芦的山楂果给包起来，同时每根竹签上串的果子数量少了几只，一串几口就能吃完。
委托人拿到糖雪球和包了糯米纸的糖葫芦，自然欣喜，谢过江杳杳，又多给了不少银钱。
江杳杳也没问人家一次做这么多唐山楂果子吃不吃得完，大户人家的想法她一个普通百姓也猜不透，乐呵呵地接过银钱道了谢，目送他带着满满的山楂果离开后，转身把送给她的那一篓子山楂，也给做成了糖雪球。
冬日严寒，糖雪球不易融化，保存得当，能放上个好几天。如果裴敬之的公差进展得顺利的话，或许还能来得及吃上几颗。
“早就听说过冰糖葫芦的名，厨房里几个还试着模仿过，味道还行，但跟你这个比起来，简直是班门弄斧。”田厨娘尝着这糖雪球酸甜生津，忍不住多吃了几个，“我是想着早点找煎食肆酒楼啥的，等到年后贺家人一走，就马上可以去上工。”
“等我在这街上转了一圈之后发现，这条街上生意最好，客人最多的，就是这间有间小食肆了，于是就走进来一看，结果发现，原来是你开的！”
田厨娘此前虽知道江杳杳在街上开了间食肆，却并不知道她食肆的名字，吃穿住行又都在贺府里，甚少出门，直到今日，才知道江杳杳这小食肆，生意比旁边的酒楼还要好。
“所以，你还招不招人啊？”田厨娘抛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招人？你愿意来我这儿？那可再好不过了！”
要知道，田厨娘在贺府厨房虽然地位不如另几个男性庖厨，但原因在于她只是个女子，要论手上工夫，她的厨艺可比他们要好得多，精湛的刀工，江杳杳自认都不一定能比得上她。
明面上看，江杳杳这食肆如今所有人手合起来加上她，足足有七个人，完全不需要再招人的样子，田厨娘本来也就是问上一问，没有抱太大希望，没想到江杳杳一口便答应下来，这倒是让她有些踟蹰了。
“你真的还缺人吗？可千万别因为想收留我而硬多塞个人啊，我去别处找个工也不是什么难事。”
“放心吧，我是真的缺人，刚好你来了，那真是太好不过，还省得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了！”
江杳杳说的真是实话。别看食肆现在人挤人，等到开春，外卖业务重新做起来，两个男孩子就要出去送外卖，无法在店里帮忙。
而对面那间铺子可还装修着呢，江杳杳打算把那间店铺改成专门做烤肉和火锅的，这样一来，不会厨艺的元宝就无法满足用人需求了，而江杳杳也没法把自己扯成两半一边一个的。
阿素虽然厨艺天赋高，学得也挺快，但毕竟也才学了没多久，要掌厨一间店，还是远远不够的。阿锦和阿樱她们更不必说，虽然江杳杳教的食谱她们也都能学会，但是主要关键的调料、配比，都是江杳杳准备好的。
所以，她必是再找一个精通厨艺的人，来分担她一部分工作的。本来还在发愁，这招个伙计帮工简单，要招个厨师可不容易，没想到田厨娘这就刚好自荐来了，自然是喜出望外。
“不过我得等到过完年后才能过来，你这边着急吗？”
“不急，我对面那间铺子也才刚开始重装呢，等你过来时间正好。”
解决了最近萦绕心头的一大难题，今天又靠着铁板烧和炸串，着实挣了不少钱，江杳杳顿时感觉到身心舒畅。
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太阳早已西斜，也到了快要打烊的时候了。
“我也该回去了。”田厨娘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虽说自己有本事有底气，活计总能找到，但若是能在江杳杳这儿打工，那便再好不过，食肆生意火爆能挣更多的钱不说，光就是江杳杳本身就是小娘子，绝不会对厨娘有偏见这一点，就完全胜过其他了。
给田厨娘包了些糖雪球带回去吃，两人道别后，江杳杳挂起“打烊”的牌子，关门歇息。
下午刚吃完一碗酸汤肥牛粉丝不久，江杳杳还不饿，暮食是吃不下了，不如做些小食来过过嘴瘾。
本来还有一些虾，要做成虾串的，但是今天送过来的这些虾虽然新鲜，但是个头有些偏小，串起来不好看，怕客人看到觉得份量太少，就把虾暂时先养在盆里了。
江杳杳用网兜把虾捞起来一些，花了点工夫去头剥壳去虾线，再把剥好的虾仁随意剁几下，不用剁得太碎，保留虾肉的颗粒感。
剁好的虾肉中加入玉米粒和胡萝卜丁，打一个鸡蛋清，加少许生粉和盐，再滴一些料酒和泡好的葱姜水，沿着一个方向不停地搅拌上劲。
平底锅稍微抹些油，用勺子挖一大勺虾肉糊下到锅里，用铲子将它压扁成一个圆饼形，煎至定型后再翻个面，直到两面金黄，就可以夹出来趁热吃。
虾饼入口鲜香弹韧，大颗粒的虾肉嫩滑爽弹，汁水充盈，玉米和胡萝卜提供脆脆的口感。倒些番茄酱在盘子里，将虾饼蘸上番茄酱吃，酸甜咸鲜，渲染得恰到好吃。
这些虾肉总共做了七八只虾饼，江杳杳吃完一只，把其他的拿给正在吃着暮食的众人。
他们今天的晚饭是阿素炒的蛋炒饭，看着平平无奇，味道却格外地香，要不是江杳杳肚子中的吃食还未消化，闻得她都想来上一碗。
江杳杳放下盘子正要走，忽见阿锦拉住了她的袖子：“小娘子，我，我有话要同你说。”
作者有话说：
大家小年好呀（虽然此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第82章 鲜肉汤圆、羊肉炒蒜苗
见阿锦碗里的蛋炒饭才刚吃了一半， 江杳杳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什么事都等吃完饭再说，刚煎出锅的虾饼还热着呢，赶快吃一只。我回房了， 一会你吃完来找我就好。”
阿锦眨了眨眼， 低声“嗯”了一声， 又埋头扒起饭来。
江杳杳把那只六边形食盒扣上盖，揣着回了房间， 换上舒适柔软的“家居服”。这家居服是她去成衣铺子请裁缝定做的， 将披风的布料做成了宽松的现代外套样式， 在自己房内写字看书时， 就可以将这件衣服换上，方便活动又保暖。
食盒里的糖雪球已经被她和田厨娘在聊天时吃了空， 江杳杳拿了颗话梅吃了，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起来。
不一会儿，“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阿锦很快就来了。
江杳杳本就在等她， 门并没有锁， 听到敲门声就让阿锦赶紧进来。
阿锦急着来找江杳杳，剩下那半碗蛋炒饭吃得飞快，都没注意到自己嘴角边还沾着些炒得金黄的碎蛋屑。
江杳杳拉她在屋内的椅子上坐了， 先递了块帕子给她擦擦嘴， 又给她倒了一碗红枣姜茶。
阿锦握着帕子，手指不停地绞着， 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阿锦可是遇上什么难事了？”江杳杳见阿锦几次张了张嘴欲开口，又犹豫不决， 主动询问道， “你知道我把你当阿妹看待， 有什么话尽管跟阿姊说无妨。”
阿锦听着江杳杳温柔的语调，低下头不敢看她。
“小娘子，你待我是真的很好，就算是亲阿姊，也未必有这么好的。你人长得好看，心也善，做饭又好吃，还能挣大钱，我实在舍不得离开你，但是……
“之前我迟迟不敢跟你讲，今天下午听到你和田厨娘的对话了，才下定决心跟你说的……”
阿锦的声音越来越小：“我阿娘在贺府待了一辈子了，这次贺家回乡，我阿娘她是要跟着去的。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