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并不是很远，他一眼就认出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老娘。
还真准啊！
秦正心里不由得抽抽，他这儿子别的本事，掐点算挂的本事倒是一流，最近下来卡得一次比一次准，弄得他都有些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偷偷带表了。
不过，自家老娘既然来了，要骂也得等他吃饱了再骂，秦正如此想着，不再多想，继续耕起地来。
而另一边，跟秦正淡然的态度完全不同，看到侯素芳的那一刻，秦从顺就跟点了火星尾巴的穿天猴，放下锄头，窜到人跟前。
他满脸好奇的看向菜篮子里，问道：“奶，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之前他是有些怕侯素芳的，毕竟他奶在家里还是很有威严的，可那是以前，在经过数次被他奶拯救于水火后，他完全放下了，毕竟谁会害怕自己的“救命恩人”。
而看着这演得跟大马猴戏似的亲孙子，侯素芳脸色也有些绷不住，“还不都是那些菜，不过年不过节的，你还指望吃什么？”
秦从顺听到这话，也不失望，颇为上道的拍了一记马屁道：“不管是什么菜，奶你做的都好吃。”
“嘴皮子倒是学得越来越会说了。”
这话换成谁来听了都会高兴，侯素芳满意的点了点头，将手里的菜篮递了过去道：“要饿了，就先吃吧。”
随后她看了眼地里的除草的老头子，还有儿子儿媳，想到自家姑娘带来的东西，她脸上也不掩饰得意。
这时秦三九正好看了过来，侯素芳没掩饰，直接说道：“老头子，今天早点收拾好回家，小燕跟立军过来，带了不少好东西，晚上咱们吃顿好的。”
她这话一出，除了秦三九外，余下几房媳妇都跟着看了过来，有疑惑的、也有不相信的，毕竟她们可都清楚，自家这嫁出门的小姑子日子并不好。
虽然说她前段时间改嫁了，可也就嫁个退伍的军人，是比普通人强是强点，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没准就是些鸡蛋、鸭蛋，自家婆婆给夸大说好听罢了。
侯素芳何等心思，她扫过一眼后就能猜出这些儿媳的想法，她懒得解释，反正话她已经说过了，对方不信那是对方的问题，跟她没有关系。
她们不急，没准自己还能多吃上两块肉。
到底老伴还是要多提点些的，侯素芳又交代一番后转身往村里走，秦三九想了想既然下午要早点回去，那就早点先吃了午饭。
于是，便让大家伙放下手里的活儿，先吃饭。
而这吃饭倒也有意思，秦三九跟着孙子在一处，秦家几兄弟扎堆，几房妯娌聊着天，一个地里，一家人却是分成了三个圈。
而中午的饭花样也很简单，粗粮饼子配着一盒子土豆炖茄子、一小块腌葫芦丝，味道说不上好，但累了一早上，这会儿吃什么都是香的。
“刚刚娘说秦燕带了好东西来，你们说这事几分真？几分假？”
先开口的是秦家老四的媳妇郑秀，她是最晚嫁过来的，生了秦从业也才没多少年，跟秦燕做姑嫂的日子很短，所以不是很确定对方究竟是什么性子。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认，那就是眼下秦家没分家，她们这些妯娌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至于秦燕？那是嫁出去的姑娘，只能算是亲戚。
亲戚上门，最怕的无外乎就那么点事。
果不其然，郑秀这话一出，一旁的老大媳妇跟着点了点头道：“是不是好东西倒无所谓，就怕是借着回娘家的事上门来打秋风的，这些年明里暗里，咱娘给她贴补得还少吗？”
那都是她们拼死拼活攒下来的钱，自己平日里都舍不得花，贴补给别人？谁能那么大方，她们心下早有了疙瘩，在贴补这事上，她们可以说是天然的盟友。
但这事不好直接撕破说，毕竟对方是她们男人的亲姐姐或者亲妹妹，多少还是要给他们留点面子。但眼下都上门来了，总要应对才是。
“那能怎么办？咱家的钱不都是娘管着，真给了咱们又上哪去发现？”老二媳妇生得一副吊梢眉，她的颧骨突出，五官明厉，是少有的刻薄相。
虽然平常并不多话，可每回都会把事点在关键上，正如眼下，如她说的，管钱的是侯素芳，对方真要有小动作哪里会让她们知道？
众人一时陷入沉默，而片刻后，一向做主的老大媳妇沉声道：“先做两手准备，等晚上回去咱们试探下她的状况，要真带了好东西，大家就都可以松口气，那说明她日子是好起来了，娘自然也不会再贴补，不然这事不占理。”
“如果只是带了点不足道的东西，夜里就让家里小辈去缠着娘，咱想办法跟人当面把话说开，以秦燕的性子，要是知道咱们找她是为了这事，她必然不会再要这钱。”
这是个不错的办法，众人都跟着点了点头，虽然眼下还未知结果，可她们基本都认定了第二种可能。那么就会有个关键的问题，那就是到底让谁去跟秦燕面对面说。
要知道这可不是件好差事，弄不好被侯素芳知道了，事就会变得很麻烦，毕竟秦家到底还是侯素芳做主，很多事无法绕开她。
而且像老大老二媳妇，她们嫁到秦家的时间长，非常清楚侯素芳到底有多偏爱秦燕，正是清楚才更害怕，一旦暴露，侯素芳真要给谁穿小鞋，谁受得了？
如果不是心疼自己赚的血汗钱，她们也不会有这铤而走险的心思。
虽说是吃大锅饭，可每家要吃饭的嘴可不少，哪里不用到钱？没花在自己身上，那就是少了。
而如此，到最后她们也没讨论出来，究竟谁去说没定下来。
唯一称得上好的，就是好歹有了应对的办法，比什么都不做又不知道的强。
而在秦家宅子里，秦燕不知道自己只是回家省亲，就让几房嫂子弟妹如此戒备。然而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在意，毕竟她现在确实用不上侯素芳给自己补贴。
她还想过，要不要给侯素芳些钱。可仔细想了想，自己修理收音机的那笔钱还是不能这么早显露，好歹也得再过些时候，于是，就歇下心思。
等侯素芳从地里回来，她们也跟着吃了午饭，这时候就轮到怎么处置兔子了，这东西炖汤并不好喝，反而因为没有什么配料，压不住汤里的腥味。
所以，秦燕想了想，最后决定红焖。
盐跟酱油，都能压住些腥味，再有红焖的味道会重些，这一只野兔实则没多少肉，味重自然更好下饭。
第26章
而定好做法, 下午蒋立军利索的收拾好兔子后，秦燕将肉斩成小块，切了葱姜蒜焯水去腥, 热锅凉油将肉.炒出焦黄色, 冲入酱油、盐、八角、陈皮，打了两水瓢的水炖着，中间还奢侈的放了点花雕酒提味。
这酒是侯素芳拿来的，是秦三九早些年得的宝贝，拢共就一小坛, 他没舍得喝完, 逢年过节为的庆祝, 他会拿出来自己斟一小杯过过瘾。
至于, 秦家其他人？除了侯素芳, 谁都不知道他把东西藏在哪里, 也就酒桌上闻闻味儿, 尝上一口？根本不存在的。
秦燕听着侯素芳如此说着酒，放的时候她不要太犹豫, 最后没忍住的问道：“咱们偷偷拿他酒，俺爹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我管他高不高兴！”侯素芳眉头一挑, 神色无畏道：“他自己个抱着酒坛咂摸着喝两三年我都没过问, 已经够给他面子了，这肉他一会儿又不是不吃, 放心放吧，老头子敢开口闹，你老娘我第一给他按灭喽。”
这话不要太霸道, 秦燕有人背书, 最终放起来也坦荡。
而放了酒的兔肉炖出来的味不要太香, 秦家几房小辈这会儿整齐的搬着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当然还包括姜洋，闻着厨房里飘出来的肉香，全都满脸陶醉。
“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早说了跟着姑姑有好吃的，你们非不信。”
“还真有肉啊！”
“小五，这次是哥哥们错怪你了，以后有这种好事记得早点告诉我们。”
虽然不一定能尝到，可那也是个机会！吃到那是血赚，吃不到也不亏。
孩子堆里，秦从业目光扫过哥哥们来不及掩饰的脸，骄傲的抬起脑袋。
秦燕带了兔子的事，侯素芳并没给小辈们讲，只说夜里有好吃的，这些半大小子吃完饭全都不愿意呆在家里，没见到东西，他们听后就忘到后脑勺去了。
秦从业却是看到的，为此他一下午都没出去玩，时不时还帮秦燕抱一些柴火，看灶炉里的火，因得做得好，还得了块肉，那是秦燕让他尝尝软烂，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块，可真的太好吃了。
而临近饭点，侯素芳就让他喊人回来吃饭，一路上他说着肉有多香他们都不信，说他骗人，姑姑哪里有钱给他们带肉吃。
秦从业气得眼珠子疼，在他印象里姑姑没少给他好吃的，他奶教过做人要有良心，可是他到底只有一个人，说不过几个哥哥，直到现在，那么多哥哥央求着自己，他才舒坦了，淡淡的回道;“再说吧。”
他话没说得太满，毕竟他也不知道下次秦燕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还带这么香的兔子，既然不清楚，话藏一半肯定没错。
秦家的几个小辈，眼下都等着肉出锅，根本没发现他们这个弟弟的小心思。
于是，秦三九等人从地里回来，就看到以前吃饭要喊的小辈，这会儿整整齐齐的坐在饭桌上，而听到屋外头的动静，领头的小孩眼前突然一亮，冲着屋里头喊道：“奶，爷爷他们回来了。”
开口的是秦家老大家的二儿子秦从鸣，他胎里营养不是很足，如今十岁出头，个子却不高，又瘦又黑，看起来跟猴精似的。
往常他吃饭是最难喊的，今日这么主动，这让不知原因的秦三九等人感到有些诧异，跟在后头进门的秦正见状，不由得打趣道;“今天倒是知道自己回来啊！”
秦从鸣本来脸皮就厚的，被打趣也不恼，反而脸上更加高兴，秦正觉得不对劲，正想问问是不是有什么事，就见侯素芳从厨房端着大碗出来。
“都回来了啊！”后者扫了眼，发现人都回来全了，说道：“那赶快洗手准备吃饭，炖了一下午的肉，这群野猴眼珠子都要盼绿了。”
此话一出，地里回来的秦家人脸上都露出诧异。尤其是几房妯娌媳妇，她们此刻不由得对视一眼，彼此从对方眼里都看出了疑惑。
难不成真发迹了？
很显然此刻没人会回答她们的疑惑，加上侯素芳开口催，她们没敢问，麻利的洗好手，而很快她们就在餐桌上见到上门来的秦家新姑爷和小姑子。
秦燕相貌倒是没怎么变，还是那张漂亮的脸，即便不是第一次见，可每次看到都会心生羡慕，毕竟谁不喜欢自己漂漂亮亮的。
可她们相貌本来就一般，再加上地里风吹日晒，十分相貌也得打个对折，跟秦燕在一处相比，更显得相形见绌。
同时她们也疑惑，不是说小姑子日子艰难吗？就这艰难法？
而新姑爷看着气度不凡、相貌周正，这让她们明白小姑子这次改嫁得挺好的，果然还得有相貌，不然头婚都不遇到这样的。
当然这样的感慨仅仅是顺带的，更要紧的是这次似乎真不是来找贴补的。而只要是不拿她们的钱，万事都好说。
秦燕不知道几房嫂子心里变化，这会儿子她正分肉呢，整只兔子剥皮后约莫有三斤出头的肉，秦家人多，大家伙其实也就吃个两三块。
她后头炖的时候又添了些土豆在里头，这样显得整份菜的量大，
而看到上桌满满当当的兔肉后，秦家众人先是诧异，随后个个都露出笑脸。
“这兔子不错，够肥的，这回咱们是沾了小燕的光了，这肉闻着都香。”
“谁说不是，快赶上过年的荤腥了。”
“姑姑，你快一点，要吃肉。”
... ...
桌上大大小小都说着话，场面不要太热闹，毕竟每天清汤寡水的，骤然看到肉，没有不馋的道理。
侯素芳乜斜着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中，尤其是几房儿媳妇，看着她们略带讨好的样子，她觉得不要太舒坦，总算有你们低头的时候。
她没插话，顺顺当当的将这出风头给了自家闺女，跟着扒拉两口饭，就着炖得软烂的土豆，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味道比自己做得要好不少。
而饭桌上分到肉的几个小辈，迫不及待的吃起来，兔肉软嫩，八角陈皮的香味厚重，还有淡淡的花雕酒的香气，秦家小辈哪里吃过这么有滋味的菜，对秦燕的手艺顿时有了认知。
嘴上最没把门的秦从鸣直接吐槽道：“跟这肉比，我娘哪里会做菜啊。”
他说得随意，但这会儿大家都正儿八经的吃饭，桌面上安静的不行，这话瞬间就传到众人耳朵里。
被点名不会做菜的老大媳妇，略有些胖的脸顿时一黑，眼神如刀的扫向自家小儿子：“你要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秦从鸣后知后觉闯祸了，当即闭嘴，安静的扒饭，但那双乌黑的眼睛却并没离开碗，显然还惦记着碗里的肉。
秦家饭桌上好不热闹，在尝过一口兔肉后，秦三九抬眼看了眼自己的媳妇，顿了顿，破天荒的开口道：“老伴，去把我那坛花雕拿出来，我跟女婿喝点。”
侯素芳闻言先是诧异，等确认自家老伴没说错后，她点了点头道：“好，我去给你爷俩取去。”
见人往屋子里去，秦家几兄弟无不是面带羡慕的看向蒋立军，要知道他们都不知道馋多少次自家老子的酒了，可结果呢？一次都没喝到。
秦燕也没想到会有这变故，但从几位哥哥的态度来看，自己这个父亲似乎也是变相的在表明对女婿的看重，归根结源头，这里头也少不了她的原因。
她看了看秦三九，又看了看蒋立军，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蒋立军则轻轻的拍了拍自家媳妇的手，示意不用担心。
侯素芳去而复返，除了抱来个酒坛外，她还顺手带来了两个酒杯，熟练的斟好酒后，她又坐回自己的位置。
此时，秦三九将其中一杯推到蒋立军跟前，边道：“今天你这大老远的过来，又是带菜、又是带肉的，我这却一直忙地里的活儿，没好好招待你，是我的不是，老头子我也不会说什么好听话，对你老头子我从头以来就是满意两个字，正好用这酒给你赔个不是。”
说着，他便先喝了起来，蒋立军见状只得回敬，“您这话严重了。”
他能感觉出来，这些话是秦三九发自肺腑的言语，这也是他尊重对方的原因，毕竟对他来说秦家所有人，只有秦燕对他是要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