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燕对蒋立军还是有些愧疚的，毕竟明明是约会，对方却始终在将就自己。她不能那么自私，至少要让这场约会像模像样。
周围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电影，秦燕眼底有些大胆浮现。
她缓缓的腾出一只手，穿过身前，小心翼翼的去勾扶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
一接触时，她能察觉到身后人骤然僵直的身体，以及耳边的呼吸声跟着粗重起来。
但她还是没有退后，反而得寸进尺，一点点的撬开那只大手。
像是只胆大包天的窃贼，等掌心镂空腾出地方后，秦燕把略带冰凉的手心钻了进去，随后缓缓的扣上那双滚烫的手掌。
她嘴边挂上一抹艳丽的笑容，嚣张且放肆的说道，“喜欢我送你的见面礼吗？”
蒋立军有一刻的神移，紧跟着心头如涌出蜜糖般沁甜。
他手掌微微用力，像是要抓住这份珍贵的礼物，低沉而沙哑的回应随着风响起，声音中带着主人难以掩盖的欢喜。
“很喜欢。”
简简单单的答案，却又不失浪漫。
不远处，电影的灯光闪烁，天幕下星辰如萤，人人如画，幕布上叙述着一段人生。
而另一场，无声的人生正在破土而出，向着世界宣告。
第9章
电影落幕，人群疏散，蒋立军掌心温软的余温却久久不散。
奇特的触碰感，让他心口有种难言的酥痒，思绪也跟着牵动，时时出神。
直至，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晚安。”
他霎时回过神，看了看左右，此时他们正站在旅馆的楼梯口。因为旅馆的二层房间只空余下一间，最后两人只能隔开一层住，这也意味着，他们该在这里分开了。
蒋立军头次觉得时间过得那么快，心头泛起不舍，但懂规矩的没表露出失态，他点了点头道：“折腾一天了，好好休息，要有事就喊我。”
住在外头，多少都该警惕些。
秦燕明白对方的心意，面上也柔和下来，“好。”
因她的房间是在二层，她不再多言，牵着自家小孩向着钥匙上贴着的房间号走去。
旅馆建筑是简单的直廊型，房间倒是好找，秦燕很快站在门口，用钥匙开了门。
蒋立军似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等她进屋开好灯后，楼梯处才又重新响起脚步声。
秦燕听到后，轻轻的松了口气，看着整洁干净的房间，以及墙面上贴着“老树房旅馆”几个大字，她明白所有的事都在按照自己事先安排好的走。
扫了眼墙上的时钟，离跟沈清玄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秦燕也不着急，招呼对自家小孩到跟前来。
来的路上风就挺大的，又逛了一天，汗夹着沙土挂在姜洋白嫩嫩的小脸上，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折腾一天，他的精神头也有些厌厌的。
秦燕也怕人累着，明天该起不来，便道：“咱先把脸洗了再睡。”
姜洋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小脸红扑扑道，“洗完妈妈能给讲故事吗？我想听着故事睡。”
这些日子听故事睡，他已经习惯了，但那都是在家里，这次在外面，他知道妈妈也有些累，不能任性。所以，他就听一段，听一段他就乖乖的睡。
看着便宜儿子眼巴巴的目光，秦燕没有不应的道理，“给你讲。”
听到答应后，姜洋兴奋的举起小手。
旅馆每个房间都放有暖壶，外头廊道上有水龙头，可以接凉水。
秦燕麻利的兑好水温，用毛巾替人擦脸，或许是今天玩得太野，洗漱后她坐在床边，照着往常讲起故事，没等讲完一篇，就听到匀称的呼吸声。
她抬头看向床上，因为最近吃食好了不少，姜洋原本有些发白的脸蛋，如今多了几分血色，粉扑扑的，像团草莓味的糯米糍。
怕人还没睡熟，秦燕坐着歇了一会儿后，蹑手蹑脚的端着盆去外头洗漱。
等到临近八点，时间差不多，她转头锁好门下楼，只见对方居然提前等在旅馆客厅里。
而沈清玄在看到人，唰地一下便站了起来，这份举动引来前台登记的大娘侧目，对这位不租房的小年轻她颇为不满，但开门做生意，不好摆脸色，于是挪开眼，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此刻，沈清玄才重重松了口气，鬼知道等候的这段时间有多难熬。
他太怕对方临时放他鸽子，那样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住。好在，对方是守诺的。
秦燕见他这幅神情，哪里会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然而，她却并不关心，直言道：“我要的东西都带了？”
“带了。”
都走到这一步了，沈清玄此刻没有犹豫，利索的从身后沙发将东西搬到跟前。
秦燕秉承谨慎，揭开工具箱扫了眼里头的拆卸工具，整套工具齐全，再看了眼收音机，她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查修差不多要两个小时左右，这期间的时间你自己看着安排。”
“建议你别走太远，我对这里人生地不熟，不会主动去找你，我想你应该也想尽快知道结果。”
沈清玄闻言，目露郑重，不用对方说，他也不会走的。
秦燕也是按规矩提一嘴，没有其他多层面的意思，她拿好东西便往楼上去。
直直望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沈清玄才缓缓收回视线，坐回沙发上静静的等。
这一出弄得跟.间.谍.碰头似的，旅馆老板娘忍不住问道，“小伙子，你们这都是在干什么呢？”
她记得刚刚那女的，不是因为别的，单是对方那张脸，她到这岁数见过的人不少，能比对方好看出挑的，一时还真想不出来。
加上对方又是带着小孩和男人来的，现在又跟这青年鬼鬼祟祟，老板娘一时满心好奇。
沈清玄本不想解释，但转过头，见老板娘眼中炙热的好奇心，想到自己这么做，似乎会影响对方名声，因此，忍不住解释。
“我有个机械坏了，她有些手艺，就哪来让她修一下。”
他没敢说是收音机，毕竟附近没听谁说，谁会修的。这样模糊下物件，也能少些麻烦。
老板娘听罢，想起对方盒子里的扳手、螺丝刀，顿时有些相信了。
她不由得暗暗称奇，那么漂亮一小姑娘，居然是搞机械的，还真是见了鬼。
而对于老板娘内心的吐槽，秦燕一无所知。
她眼下正将工具摆在桌面上，仔细查看一圈收音机零件后，发现准确无误后，她深吸了口气，缓缓动手拆卸起来。
虽然眼下的收音机跟后世的有差别，但对于秦燕来说，这并不是难事。
她手上的动作很快，甚至于除却重要零件需要特殊记录外，余下的她基本扫一眼就能确认位置，因此，收音机很快被拆看。
先是放大器、混频器、调制解调器、晶体管、再是连接线... ...
秦燕眼中带着少有的肃然，一点点的排查这些元器件。
这也是修理机械最重要的地，只要能排查出来，剩下替换，那都是简单仔细的活儿，没有难度。
后世机械专业出身的背景，给了秦燕丰富的知识体系以及动手能力。
理论结合实际，秦燕都无比强大，这也让她很快发现收音机的问题。
而对于排查出来的结果，她有些意外，漂亮的黛眉缓缓挑了起来。
对方这台机子二次痕迹太重了，且无比粗糙，简而言之，这就是款二次组装机。
之所以无法使用，那是因为组装者的水平并不高，这导致了其中一些连接线出现错乱，导致调制和解调过程无法实现，声音无法合成，自然就无法通过放大器出声。
不能出声的收音机，可不就是坏了。
可从沈清玄在供销社的态度上看，他应该不会是以组装机充原装机，那这其中可就有门道了。
秦燕没有心思去猜，她如今缓缓松了口气，因为得出这样的结果并不难解决。
这也意味着，维修钱她能拿了。
至于，其他的她会提醒对方，能不能找出原因，那就得看沈清玄自己了。
秦燕小心翼翼用工具将错位的连接线调整，又将拆卸下来的部件重新安装回去，整个过程耗时并不长，半小时便完事了。
安装完后，她按下电源键和播放按钮。
造型老式的收音机像是响起刺啦啦的电波，随着一双素白的手在按钮上调频，半晌后，一道清晰的广播缓缓响起。
因为秦燕事先将声音调到最小，所以动静并不大，但这也不影响她将东西修好的事实。
“还好，技艺没有生疏！”
听着字正腔圆的广播。秦燕打趣的露出笑容。
*
“真...真的修好了？”
沈清玄有些难以置信的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东西，他本以为要等待两小时，结果这才没到一小时。
最初，在看到对方那么早下来的时候，他整颗心都凉了。
毕竟对方说过，修不好会更快，这四十多分钟就结束，可不就是修不好的意思？谁知道，还等他酝酿情绪，对方就直接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那压得他险些差不过气来的问题，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他一时不敢相信，更不知道该怎么接。
这人多少是缺了几根经，以至于不太聪明。
秦燕没太多心思跟他解释，直接道：“是不是修好，你自己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这话瞬间点醒沈清玄，他连连点头，碍于老板娘在，他不想暴露收音机，于是便提着盒子匆匆往外头去。
秦燕也不怕人跑掉，而是坐在沙发上等着。
而两分钟后，就见沈清玄满脸狂喜的跑了进来，他目光炙热的看向秦燕，声音止不住的颤抖，“是...是真的，竟然真的修好了。”
他说着说着，声音便有些哽咽起来。
天知道，他刚刚听到收音机里清晰的声音时是何种心情。积压在内心的担忧在这一刻疏散，沈清玄不要太兴奋。
秦燕却没跟人一起，而是说道：“既然确定了，是不是该把修理费给我了。”
“哦，对对对。”
沈清玄立刻回过神，他连忙从钱夹里拿出二十五块递给秦燕。
而收了钱，秦燕脸上也难得露出笑容，看着完全不知情的顾主，她还是负责任的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沈清玄听完，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他眼中带着不可置信。
秦燕道：“我没必要骗你，组装机和原机，这么简单的区别，我还不至于弄错。再缜密的事，其实都会留下蛛丝马迹，你其实可以仔细想想，从你买了收音机开始，有没有发生什么跟以前不一样的事，或者出现不常见的人”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若想明白了，这事也就有结果了。”
秦燕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发现，对方顺着自己的点拨似乎想到了不同寻常。
那张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更是佐证了秦燕的想法，嘴角轻轻一勾。
难得感慨，这人还不至于太蠢！
第10章
人都是有思维视野的，很容易出现偏向，以至于难以发现一些痕迹重的小事，也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但回过神来往前细推，却能很快锁定发觉异常。
沈清玄脑海中浮现出张熟练的脸，即便内心不敢相信，可一连串巧合证据下，他根本没有理由再自欺欺人。
而明晓真相过后，便是难以压抑的怒火，他恨不得立刻跑去查清原由，索性仅有的理智让他没有当场失控。
他神色难看的对秦燕道了个谢，“这次的事多亏您了，要不然我真成冤大头还蠢得替人数钱，我沈清玄是记恩的人，往后要是有事用得上的，您只管开口，我定然全力相帮。”
不知不觉中，他语气里带上尊重，不论其他，单是秦燕修理的手艺便解了他大难，值得他礼重。
秦燕倒不太在意这些虚礼，他们这也算是正常的银货两讫，本没有深交的心思。
不过，在看着对方手里的东西，脑海里却闪过一道灵光。
为此，到嘴边的话也变了变，“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当是结个缘，我也不瞒你，这年头钱难挣，要还有这样的活计，你记得给我推荐推荐。”
\"一定的。\"沈清玄认真的应下
虽然这年头没几家有收音机这类高档货，更别修理了。
只是，秦燕既然开口，他自然会帮着留意。
跟着他还问了要怎么联系，他能看出来秦燕不像是没文化的农民。
对方的气质和手艺，即便不是城里的，那也应该是下放的知青，是知识分子，这倒是省去秦燕不少麻烦。
秦燕想了想便给对方留下生产大队的电话，她想着回去跟陈大年谈谈，以后要是有人找她，就麻烦对方给她记一下。
这倒不是多此一举，这是在她想起对方组装机手段粗糙后，给自己留下一条路。
那个偷换沈清玄收音机的人拿出这种货色的废品想鱼目混珠，无外乎两种可能。
一种是对方不知情被坑了，醒悟过来后正好碰到沈清玄这个冤大头，一时蒙了心；另一种那就是他知情，故意为之。
两种情况，秦燕其实更偏向前者，毕竟能接触到沈清玄手里的东西，至少说明他们关系不会差。
这种几乎发现亲戚都没法做的行为，想来任何人都不会走这条路。
而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那么对方手里必然有残次品方的联系方式。
无法收音播放的收音机，那就是砸在手里的废铁。
这时候沈清玄却拿着修理好的东西上门，以此事的严重性，两家势必少不了撕破脸，且很大几率，出售残次品一方也会得到消息。
如果他们手里还有多余的残次品，只要脑子没坏，他们还想挣钱，就一定会对沈清玄变废为宝的手段感兴趣。
那些人敢在这个时代做投机倒把的买卖，并且还能卖出残次品，必然是胆大有手段之辈。
财帛动人心，只要他们能说动沈清玄，她就有机会拿到更多的修理费。
正所谓，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要是让自己去倒卖这些收音机，她一没有门路，二没有来源，风险太大，不好冒险，但仅仅只是修理那些残次品，从中抽取修理费，其中的风险便会小很多，倒有几分可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