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徐徐凉爽宜人,吹不散林蝉一脸的滚烫。
她小声说:“对……对不起……”
楼祁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风拂过他的脸,身上的木香淡淡的,裹住林蝉。他的衣角被风鼓起,林蝉偷偷的,小心地用手压住。楼祁感受到了那小小的动作,唇角微微勾起。
这时候,林蝉听见楼祁似笑非笑的声音说:“以后少道歉,多跟我说点别的。”
风吹散了他的声音,林蝉没听清,大声问:“什么?”
前方隐约看见南高的大门,楼祁眨了眨眼,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轻啧一声:“没什么。当我没说。”
秋风带起路边的落叶。林蝉抬头,昏黄的路灯一盏一盏,通往道路尽头,像天河的星桥。
低头,他们两人在车上的影子,在灯下忽长,忽短,有节奏的移动,好像跳着舞。
夜色婆娑,她和他的影子一起跳着舞,通往星河尽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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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融化
林蝉乘上宿舍电梯,还仿佛在做梦。她再次解锁屏幕,看着微信里新增的好友头像,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加了楼祁的微信。
方才下车的时候,林蝉下意识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担心错过门禁。
楼祁漆黑的眸子盯着她手机看了一眼,突然说:“安佳把我旧手机给你了啊,用得还顺手吗。”
“啊……不好意思,我……”林蝉心里一慌,语无伦次,“谢谢,很好用!”
楼祁蹙眉,打断她:“没事,你拿着用。还有……”他看着林蝉好奇的眼神,又想起方才自己脱口而出的傻话,摇摇头,“没事。”
车子调了个头,楼祁想了想,长腿抵住车身,回头朝林蝉招手:“小知了,加个微信吧。”
心头重重一跳,林蝉几乎不敢呼吸,小跑过去,慌乱答:“好……好啊。”
楼祁点点头:“嗯,以后你下班我送你回校。”
说罢,他想到了什么,玩笑似的,眼里带着笑,根本看不出先前的阴郁。
“员工福利,只有你有。”
抿唇偷笑,林蝉问:“也只有我一个员工啊。”
楼祁哀叹:“就你一个员工,也够哥忙活了。”
回到家,楼祁躺在床上,鬼使神差地打开网购平台开始挑选女款头盔。今晚他没找到头盔,看她坐个小电驴都怕成这个样子的胆小劲儿,还是买个比较好。
想起路上他问她怎么胆子这么小,林蝉回答:“因为我惜命啊!”
贪生怕死的小知了,之前还敢在那地方工作。
楼祁忍不住轻笑一声,阴郁一扫而空。
林蝉回到宿舍,迅速地刷牙洗澡,爬到床上,躲在被子里打开手机微信页面。
楼祁头像是纯黑的,普通但显眼,一如他本人一样,明明寡言少语却存在感极强。
她将楼祁备注名改成:L。
L是只说了开头的Love。
这是只有她知道的秘密。
她点开和楼祁的对话框,上面只有一条信息,是楼祁发送的好友申请:【楼祁。】
【楼祁。】
“我是林蝉。”
林蝉躲在被子里,无声地回答。
她编辑了信息:【今晚谢谢你,麻烦你了。】想了想,觉得不妥又删掉,几次三番修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
退出和楼祁的对话框,她的好友列表里,只静静躺着三个人。林腾,安佳,还有……楼祁。
最后,她发了一条朋友圈:【今晚夜色真好。】
很快,林腾就在底下评论了:【姐!看我的朋友圈!】
林蝉眯起眼。这臭小子又熬夜玩手机。
隔壁床的安佳突然噗嗤笑出声:“小蝉,今天楼祁送你回来的?”
林蝉小脸一红,点头:“嗯……他说以后都送我。”
安佳挪到她床上,啧啧感慨:“楼祁对你有点不一样啊。”
“没有吧,他……他应该不喜欢我这样的。”林蝉慌张地说。
不知想到什么,安佳脸色古怪:“也是,你别喜欢他。他的心不在这的。”
心一沉,林蝉感觉自己像从微风轻浮的草原忽的坠落谷底。
她早知道,楼祁不会喜欢她,只是善良才对她好。可是她之前又隐隐再期待什么呢。
她低头偷偷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想删掉刚才那个傻瓜发言,却倏地瞳孔一缩,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她的那条朋友圈上,多了一个红色的心,来自L,底下,还多了一条评论。
【晚安。】
她开始懊恼,怎么不发一条更有意思的朋友圈。
国庆假期,安佳整理行李,哼着歌儿准备回家,热情地邀请林蝉跟自己回家玩。林蝉笑了笑,婉拒了:“我还要工作呢。”
安佳点点头:“也是,你多赚点钱啊!”。
浴场收入一个月不过2000,如果她请假多可能更少。但是胜在清闲安全,还有……楼祁。
把安佳送到宿舍楼下,林蝉看了眼手机,屏幕上对话框里,林腾问她:【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笑着送安佳上车,目送车子远远离开,林蝉才长长叹气,回答林腾:【抱歉啊,小腾,国庆我不回家了,学习跟不上想好好复习。】
林腾很失落,小心翼翼地问:【姐姐,爸妈说后天带我出去旅游,可是这样就见不到你了……我可以和你打电话聊聊天吗?】
天气多云,明媚的阳光钻出云层洒在地上。有学生将被子晒在楼下灌木丛上,花花绿绿的,柔软温暖。
暖阳洒在林蝉身上,身体却异常冰冷。心里忽的被针扎似的,内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林腾早晚要学会一个人长大,离开她。
咬咬牙,林蝉狠心地拒绝:【我在图书馆,不方便。】
之后林腾没有再询问。他面对林蝉总是小心谨慎,生怕惹她不高兴。他太懂事,也让早早做好计划的林蝉时不时会愧疚到失眠。
一整天,林蝉都在图书馆看书,自学完了高三的所有知识点,她伸了个懒腰,往窗外看去。阳光正好,光线洋洋洒洒落在玻璃床上,在地面投上格子状的影子。
图书馆内灯光明亮,只有几个人。林蝉起身去文学区打算找几本外国文学,换换心情,但她始终没找到自己感兴趣的,最后来到了人迹罕至的二楼。二楼藏书是艰涩难读的中外古典文学,而且没有看书的桌椅。
林蝉随意地逛了逛,逐渐靠近窗边,突然脚步一滞。
少年靠墙席地而坐,紧闭双眼睡着,一条腿曲起膝盖,身上盖着一本摊开的《百年孤独》。窗外的阳光洒在少年的脸上,长卷的睫毛在眼底投下阴影,半明半暗,紧抿的薄唇和平日一样淡淡的,没什么笑意。
穿堂风从窗口呼啸穿过书架之间,奶黄色的窗帘在风里飘扬起来,柔软地飞舞,光影忽明忽暗。少年在光影中,时隐时现。
林蝉心脏几乎停跳,看着窗帘后时不时出现的楼祁,捂住了心口。
Crush,是偶遇的美好,不敢触摸的心动。
现在只有他们两人,他沉睡着,时间最好在此刻暂停,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
书突然掉落在地,楼祁倏地睁开双眼,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林蝉。少女眼神慌张,手里抱着几本书。
她落在光里,像打开了一扇门。
像回到了旧书店的默契,楼祁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问:“看书吗?”
再简单不过的问话,却像一个邀请。林蝉心跳加快,点点头。小心坐到他身边。
整个下午,两人没有说一句话,肩抵着肩,静静看书。
其实林蝉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她的心跳始终没下过150,她甚至担心楼祁听见她的心跳声。
窗外天色渐暗,楼祁合上书,瞥了眼窗外,才问:“小知了,国庆不回家?”
林蝉反问他:“你不也在学校?”
楼祁轻笑一声,他发现林蝉这女孩儿并不像表面看着这么弱小,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但她其实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偶尔说出话也噎得人接不上。
“在这里多清闲。”楼祁起身,“看完了吗,走?”
林蝉一怔,问:“去哪儿?”
楼祁垂眼,漫不经心地答:“我家。饿了,吃饭。”
林蝉没有拒绝,在他身后忍不住勾起嘴角偷笑。跟他一起往浴场走去。楼祁问:“我在旧书店经常见到你,你很喜欢看书?”
“嗯,喜欢。”林蝉心跳加速。他记得她。
楼祁勾着唇角,点点头,又问:“你喜欢诗?”他记得她买过旧诗集。
“喜欢。我喜欢……”林蝉顿了顿,略带犹豫地说,“费尔南多.佩索阿的诗。”
楼祁瞳孔忽的一颤,沉默地眨眨眼,低声念道:“接受这个宇宙,就像诸神把它赐给了你。”
林蝉下意识接:“如果诸神想给你别的东西,他们早已做了。”
话音未落,林蝉已经收回胆怯的眼神,耳根子红了。
楼祁低低轻笑,声音里有欢快的愉悦:“我家诗集很多,你可以跟我借。”
林蝉心里似有烟花炸开,她怀疑自己的眼里都有花朵盛开。
她忍不住笑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难得看她这么外放的情绪,楼祁轻笑:“别跟哥客气。”
“小知了。”
外婆热情地多烧了两个菜,每道菜都盛了一点放在小碗里,又打了一碗米饭,楼祁给端上二楼。
见林蝉好奇,外婆也大大方方地回答:“阿祁妈妈身体不好,都在房里休息的。”
这是林蝉第一次进入小楼,装潢还是九十年代仿西式的装潢,漂亮精致,窗玻璃还是茶褐色的。这种装潢在当年不是大户人家就是言情书网的排面。
餐厅和客厅连在一起,角落摆着一个神龛,小小的香炉里香已燃到了末端。一张黑白照挂在神龛后。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英俊正气,剑眉星目精神饱满,眉眼间和楼祁很像。
楼祁下楼,点燃三枚香,拜三下,将香插入香炉,才低声说:“这是我外公。”
“你外公是军人?”林蝉好奇地问。
把菜端上桌,楼祁言简意赅地回答:“嗯,不知道具体哪个部队,只知道是在西北戈壁滩。”
外婆将最后一道可乐鸡翅端上桌,听到这话笑道:“阿祁外公啊,是六十年代在戈壁滩当兵的,一走就是十几年,我等到他回来,好久都没有孩子呢。”
一边打饭,外婆一边回头打趣道:“楼祁的妈妈呀,可以说是我那老头子老来得女的。”
楼祁无奈地叹道:“外婆,说这些做什么。吃饭。”
楼祁外婆的手艺极好,菜口味清淡,偏甜,看着卖相一般,但每一道菜都有家的味道,林蝉忍不住多吃了一碗饭。
看着她克制但不停止的筷子,楼祁忍不住嗤笑一声:“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能吃米饭的女孩儿。”
林蝉脸刷得红透。从小好菜就轮不到她,她只有多吃饭,才能填饱肚子。没想到养成这种习惯后,有一天居然会丢脸到楼祁面前。
外婆轻拍楼祁肩膀:“你看看小蝉多瘦,多吃点好啊!”
楼祁抿着唇还在笑,眼里带着浓浓的笑意,似是发现了林蝉有趣的地方。
他点点头,重复道:“是,小蝉太瘦了,多吃点。”
林蝉埋头吃着碗里的饭,耳根子火辣辣地滚烫。
他叫她“小蝉”。
她从没有觉得自己名字这么好听过。
唯独从他嘴里念出来的,像情话。
吃完饭林蝉帮外婆收拾碗筷,外婆高兴地直夸她懂事,又埋怨楼祁笨手笨脚。
楼祁洗了一串青提,左耳进右耳出,等林蝉收拾好,他将水果盘递给林蝉:“值班的时候吃,太瘦啦,小知了。”
林蝉红着脸,对上他揶揄的眼神,亮亮的。
端着果盘坐在前台,林蝉心脏还在砰砰跳。她回头偷看一眼星星灯里那扇点亮的窗,灯光明亮,像月亮一样。
林蝉摘了一颗青提,贝齿咬开果子,饱满的果汁充斥在口舌间,柔软紧实的果肉让人口舌生津。顿时酸甜漫开,林蝉却感觉很甜很甜。
国庆假期,林蝉到十点打烊才下班。楼祁照旧推着那辆小电驴出来,不同的是,车把上挂了两只崭新的头盔。
“你的。”楼祁将小一号的粉色头盔扔给林蝉,自己戴上黑色的男款头盔。
林蝉双手接住,发现头盔透明挡板上的透明护膜还没撕掉。这是他特地买的?
新头盔扣子很紧,林蝉费劲地解开扣子,戴上。头盔大得遮住了她整个脑袋,连眼睛都挡住了。
在一旁的楼祁看乐了,笑着将她的头盔掀起,林蝉头往后仰起,抬手扶住头盔,不想正好捂住了楼祁的手背。
林蝉触碰过楼祁的皮肤滚烫,似有火把灼烧。
楼祁表情没有变化,收回手后手伸进了裤兜里,眨了眨眼,他声音稍显喑哑:“今天你先将就一下,我明天换个货。”
“谢谢,考虑这么周到。”林蝉道谢。
楼祁从口袋里找出之前吃过的薄荷糖。林蝉来这里兼职后才知道,这些薄荷糖是日常放在柜台上免费送客人的小礼物。
后来每次上班,楼祁送她回校都会送她一颗。
分给林蝉一颗,楼祁咬碎糖果,清凉的薄荷味冲击着鼻腔。他静了静,说笑道:“免费接送,考不考虑减薪啊?”
林蝉立刻肃起脸,难得的义正言辞:“不行!”
“那怎么办,哥感觉自己亏了。”楼祁烦恼道,漆黑的眼睛亮亮的,忽的说,“要不,以身相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