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玉伴兰时(双重生)——柏坞【完结】
时间:2023-02-04 17:28:26

  太子殿下没料想还能有这般好事,欣然同行。
  兰时擅长点茶,不过已经许久未点过了,前世最后那些时日一直在边关,烽火狼烟,没工夫风雅。
  今生,只是单纯地不想再碰。
  她学这些,的确修身养性,却并非出自本心。
  她现在,只去做自己愿做的事。
  今日阳光好,兰时将一应茶具摆到了庭院里。
  卫国公府没有那许多的亭台楼阁,大片的空场为了方便家中子女习武。
  虽也花木扶疏,但那花木未经雕琢,长势野蛮,张扬舞爪大有连绵不绝之意。
  挑剔如太子殿下,都觉得有几分淳朴的野趣。
  兰时曾经购得过一只极大的釉面兔毫盏。
  此时正好拿出来点茶。
  纤纤素手,碾茶成末,调制成茶膏,徐徐向那碗中注入沸水,又添柱之,环回击拂①。
  银茶匙泛着锋利的光,不一会儿便搅出茶末,兰时随意勾画,那末上渐渐浮现一簇兰草。
  兰时将之置于茶托,捧给太子殿下,“殿下请用。”
  卫国公府没存什么好茶,但经兰时这一调,茶香四溢。
  太子殿下捧着茶盏,细细端详。
  这茶过兰时的手,可咬盏许久,那末上的兰草,恣意舒展。
  “为何点茶与我?”像是在告别一般。
  兰时轻抿着唇,笑得含蓄,“殿下要出门,自是要送一杯离别茶。”
  太子殿下闻言,将那茶饮尽,拽起兰时,“我带你一起去。”
  结果被兰时反手制住,颁着他的胳膊摁在背上。
  “殿下又在说什么胡话,殿下此番是公务,带着我算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不依不饶,“那你答应我,不准在我离开的这段时日,偷偷往北境去。”
  兰时应下,“殿下放心,我不走。”
  兰时重诺,从不食言。
  她神色如常的送走了太子,看似毫无异常,实则被太子殿下摘走了腰间香囊都未曾发觉。
  太子细致地将那枚绣了兰时花押的香囊系在腰间。
  “为何听到徐州会色变,那里有什么?”
  近日走得太顺了,太子殿下再也没梦过他与兰时那如今并不曾发生过的过往。
  他很肯定此去并未性命之忧,不然兰时定会拦他。
  那会是什么?
  回想起兰时方才那几不可查的决绝,太子殿下有了个不太好的想法。
  才过汴城河大街,便掀帘换来了飞羽卫。
  “给孤好好看住十四娘,在孤回京之前,绝不许她出城去。”
  一队飞羽卫领命而去。
  太子殿下轻车简从,出城而去。
  兰时寄出了信,赁了辆马车,七拐八拐地敲响了沈相府的大门。
  她人坐车内,声音不低,“苏岐鸣府求见你家郎君,你立马去传,他一定会来。”
  没过一盏茶的时间,沈初霁急急忙忙跑出来。
  兰时也不掀帘,“樊楼,静候沈衙内大驾。”
  说完便架着马车扬长而去。
  沈初霁一路跑出来,襆头都跑乱了,鞋也差点踩掉。
  结果就得了这么一句,气得他想骂娘。
  沈初霁气急败坏地蹬好了鞋,“备马!”
  御街北的樊楼,朱门绣户,富丽堂皇。
  兰时借着萧宝圆的令牌,顺顺当当上了二楼雅座。
  过了三刻钟,那沈衙内跌跌撞撞闯进门来。
  “姜娘子,你最好真有事说,不然咱俩可得好好计较计较。”
  沈衙内勾栏瓦肆常作客,看着人高马大,实则娇柔体弱。
  瘫在兰时对面,喝光了桌上的那壶清茶。
  “我本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同我去北境,如今已经不必问了。”
  听到苏岐鸣三个字,不问缘由就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旁的不说,单就这份心已经难能可贵了。
  “你要去北境?那——”太子能答应吗?
  沈初霁下意识坐正,面露难色,他可一点儿不想听到这消息。
  兰时以为他要说的的苏岐鸣,递了个锦盒过去,“这个你拿着,若他日苏探花有事可凭此信物去卫国公府求助,卫国公府做不到的事,你便拿此物去寻英王府的小郡主。”
  锦盒里头,是片金子铸的鹰羽,沈初霁记得,卫国公府的家徽,是鹰来着。
  沈初霁把玩着那片金羽,“你我家族对立,这般重要的信物,你就这样交给我?这么信任我?”
  兰时笑笑,重新戴上帷帽,“说出来你或许不信,我远比你想得要信任你。”
  从前只信任沈初霁这人,如今,也信任沈相,自从知道沈相,听命于太子。
  兰时临走,只叮嘱了一句,“此事不必特意说给探花郎知道了。”
  苏姐姐那个性子,总是怕牵连到她。
  只是苏姐姐不明白,北境战事不停歇,不会有任何事能牵连到卫国公府。
  沈初霁没想到能听到兰时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连他爹都从未说过信任他。
  也没想到她能为了苏岐鸣做到这地步。
  “诶!”沈初霁叫了兰时一声,“你今日,好像有些魂不守舍,可是出什么事了?”
  已经行至门口的兰时,顿了下,回头瞪了沈初霁一眼,“你才魂不守舍!”
  胡说八道什么,她才不会为了太子殿下与,算了,关她何事!
  沈初霁摊手,很识趣地不再言语。
  兰时这才走了。
  经营慈济院的银子还没有着落,现下还靠着宝圆救急。
  兰时还法子能筹出钱来,她那拳谱腿谱,刀谱剑谱,短时内都极难见效。
  所以她决定到了北境,让五哥照着那谱子誊一遍,传回京城,定有人买,还得高价买。
  兰时临回宫时,典了她阿娘留给她的一箱嫁妆。
  换了钱交给花婶。
  花婶迟迟不肯接,“夫人留给娘子的嫁妆,这些年,哪怕再艰难时阖府上下也没有谁动过这份嫁妆的,婢子没法拿。”
  大凉女子婚嫁极其不易,哪怕是高官家的女儿那也得十里红妆,才不至于在夫家受气。
  “娘子一当便是一箱,他日九泉之下,婢子没法跟夫人交代。”
  花婶是兰时阿爹寻来的武婢,负责保护她阿娘的安全,多年下来,主仆感情极好,待她也极好。
  兰时只得诓她,“花婶,你想想,这一箱嫁妆,可以帮助不少人呢,阿娘不会在意这个的,我未来的夫君若是因为我少了箱嫁妆就嫌弃我,那我才不要嫁。”
  而且,天下不定,她也不会嫁。这一箱东西放在那里也是死物,还不如若做些益事。
  “阿娘留给我的念想,哪个都比这一箱东西珍贵。而我想做的事,如果做成了,它的价值也远远高过这一箱嫁妆。”
  花婶这才接了。
  “接下来也劳烦花婶多费费心,或许,我能有大用。”
  兰时这才放心到宫里去。
  太子与兰时皆不在,皇后娘娘给自己备了满满当当一桌子点心,连各色果饮都备了五六种。
  才一口沆瀣浆灌进嘴里,兰时踏着黄昏回来了。
  径直跪在皇后娘娘脚边,“姑母,为兰时择婿吧!”
  皇后娘娘差点被这一口沆瀣浆送走。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茶录
  还没到那个节点,还有个很重要的剧情没塞进去。感谢在2022-11-07 21:36:49~2022-11-08 19:2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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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徐蓁
  放掉兰时?另觅良人?
  皇后娘娘的表情实在太过惊骇, 兰时这才想起来补充,“也不必真选, 放出风去即可。”
  在皇后娘娘不解的目光里头, 兰时歉然一笑,“这事跪着不好说,我先起来。”
  说罢立马起身, 坐到皇后娘娘身边, 娓娓道来,“姑母, 我是这样想的,我想去北境,总得有个由头, 我前些日子为了救苏探花,曾说他是我榜下捉来的贵婿,可我与他相交虽笃,但无关情爱,不好耽误人家姻缘。”
  皇后娘娘脑子里那根弦响了一声,立马抓住了整件事的中心, 直接问道:“那探花郎做了何事需要你救?”
  兰时敷衍一笑, “已经过去,就不要再提,反正是些小事,无伤大雅。”
  皇后娘娘了然,那探花郎得罪太子了。
  事事隔岸观火但尤其喜欢火上焦油的皇后娘娘,兴致勃勃, “那选吧, 砚书!”
  砚书会意, 从内殿的多宝阁架子上取下一册足有一章宽的书卷,捧到兰时跟前。
  皇后娘娘眼底隐隐透着兴奋,忍不住催促,“快打开看看,本宫特意给你准备的。”
  这话不假,早在兰时说不要嫁太子时,皇后便开始准备,后来见太子那渐渐疯魔的架势,她都以为用不上这册子了。
  哪知她们家这十四娘,从前是闷着头一门心思的喜欢太子,说要放弃太子之后,面对太子种种贴近偏爱也都极稳得住。
  这就是青梅竹马的好处了,皇后娘娘笑而不语,从前种种,太子以为那是自幼的情分,淡然处之,如今种种,兰时以为那是相伴多年的情谊,不觉有异。
  折腾吧,她们家这执玉,便如同陛下取得这字一样,天潢贵胄,站在云端天顶,七情六欲离得远,受受挫才能推己及人呢,也是好事。
  而兰时,皇后娘娘慈爱的目光落到兰时身上,便是太乖巧了,年幼失怙这事,可能是她作为姑母给再多,也无法弥补的裂隙。
  “好好挑一挑,挑中哪个姑母都替你去说。”皇后娘娘嫁侄女,这事儿落到谁家头上谁家都得烧高香!
  兰时被皇后娘娘严肃的语气逗笑了,她翻开那册子,有些吃惊,第一页竟然是前几日被她挑了的武状元。
  吴钩,才刚弱冠的小衙内,吴家二房嫡子,自幼——在吴穆膝下长大。
  吴家二房官职并不高,但吴穆这官显然已经做到顶上了,姑母显然也是看中了吴穆这枢密院正使的背景吧。
  皇后娘娘指着那吴钩的画像,“这小衙内,从未逛过勾栏瓦肆,所以本宫将他排在第一个了。”
  竟是这个原因。
  兰时福至心灵,翻到最后一页,果然是眠花宿柳的沈衙内。
  画像上那沈衙内,倚着翠竹,慵懒放荡。
  兰时书卷掩面,忍住了才没笑出声来。
  强忍笑意将这一整个册子翻了一遍,不由得感叹,“我大凉,还真是人才济济。”
  兰时心内嘀咕,也不知姑母怎么能攒出这么一本来,有些个,她连听都没听过。
  “也不用这么早下定论,本宫先放出风去,看看有哪些人家过来打听,到时你再挑。”虽说不一定能成,但皇后娘娘相信,定会有人真心求娶。
  兰时都一一应下,只提了一句,“姑母,门楣不要太高。”
  若是高门子弟,怕是官家会第一个不许,朝臣也会非议。
  皇后娘娘赞同,“咱们卫国公府,已经不需要高嫁女来光耀家族了,不过若是这高门里有那合你眼缘的小郎君,你也不必有顾虑,姑母定会帮你。”
  兰时亦笑,并不反驳,心里却打定主意,不择高门,毕竟她也不是真要选,只是想京中有这个风声而已。
  接下来几日,皇后娘娘忙得不亦乐乎,兰时反而成了无所事事的那个,择婿这事交给姑母,彻底不需要她插手了,给了她许多时间,方便她宫里宫外两头跑,一点点补充交代,生怕自己离开京城时还有什么没安排好。
  在卫国公府喂马时,收到了太子殿下的飞鸽传书。
  薄薄一张纸,写得密密麻麻,兰时倚着衔蝉,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衣食住行,事无巨细。
  最后提了一句,太子殿下已经到了徐州境内。
  兰时神色淡淡,收好了那张洒金笺。
  那太子殿下应当也见到徐州知州的掌珠了。
  兰时记得,那位小娘子,好像是叫,徐蓁。
  太子殿下见到晚间宴席上见到徐蓁时的第一眼,就明白了为何临别时,兰时会是那样的神情。
  因为这小娘子,有些像兰时,面容并不肖似,但眼睛里头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很像。
  他可别是上一世曾为了这女子与兰时争执吧?
  由是他再看向这女子,眼底带上了三分不喜。
  徐蓁是随母亲一起来的,听闻太子殿下丰神俊朗,小女儿心态才磨着母亲非得过来看看。
  这太子殿下的确是天人之姿,可这不苟言笑的模样也太过吓人了,她将头埋得更低,目光正好落到太子殿下腰间的香囊上,那香囊,是烟绯色的,上面那簇兰草,绣得简单但灵动。
  徐蓁的目光被那香囊吸引,心中啧啧称奇,想不到太子殿下这样冷面的一个人,会用这样别致的香囊,绣这香囊的人,应当对太子殿下极为重要吧。
  太子殿下冷着脸让众人落座,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
  徐知州摸不准太子殿下的脾气,只能在一旁陪笑,不敢贸然挑起什么话题,溜须拍马那一套,板正的儒生并没学过那一套。
  最后送太子殿下去驿站时,几乎是松了口气。
  太子殿下还出言安慰,”知州不必如临大敌,孤此番不是为查你而来,父皇还说知州可随孤一同回京觐见。”
  知州郑重行礼,“殿下放心,徐州这一块沉疴,臣愿与殿下一同剜去。”
  那知州如同放下心中大石,可压在太子殿下胸口的那块巨石却越来越重,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此刻无比渴望见到兰时。
  他握着那枚香囊,贴在胸口,辗转许久才睡去。
  这回沉入了久违的梦境,这次的视角有些奇怪,他仿佛与前世那个他,在同一具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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