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玉伴兰时(双重生)——柏坞【完结】
时间:2023-02-04 17:28:26

  兰时原以为亲人相见必定是高兴事,绝不会掉眼泪,此刻伏在五郎膝上哭得一塌糊涂,五郎一下一下地顺她的背。
  五郎声音温柔,如春日裂冰,溪流淙淙,“咱们阿宛回家了,以后一家人都在一块儿,我的阿宛呀,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卫国公和十三,一对难兄难弟站在一边,十三幽怨地看过去,大哥,方才阿宛看见我都没同我撒娇,也没哭!
  卫国公无奈地回视,他方才手臂都张开了,结果阿宛趴在老五膝头哭,而且老五方才说的这一长串,比和他半个月说得都多。
  “阿宛想吃什么?五哥让你十二哥去给你做,他这闲兵也该有点用处了。”
  在五郎眼里,他自己是兰时最靠得住的兄长,余下三人,都是没什么用的兄长一二三。
  “好!想吃拔霞供。”
  兰时红着眼眶抬起头来。
  前世的五哥一直没能站起来,可他在定州战至最后一刻,封棺入京。
  兰时头一次违逆五哥的意,是坚持开棺,厚重的棺材板,一寸寸揭开,她丰神俊朗的五哥,形销骨立,几乎被箭矢扎成了筛子。
  那厚实的盔甲上有各种兵器留下的痕迹,护身的利甲都打成了碎铁,浸着五哥的血染成了褐色,被随葬棺内。
  最后,她取走了同为陪葬的五哥曾经用过的长qiang,自请去后位,接管北境军。
  她打赢了,守住了姜府三代都在守护的北境,她也算死得其所了。
  可她的兄长们,再也回不来了,卫国公府的小十四,最后还是活成了无家可归的小十四。
  “定州风沙大,可别一来就被吹坏了脸,先进帐吧。”卫国公哪怕面对幼妹,尽量软了声音,也依旧极有穿透力。
  震得兰时与五郎一齐看他。
  卫国公温和笑笑,心想,还别说,他们府里最养眼的两个站在一起还真是让周遭都失色了,这般容貌,放眼大凉,也只有卫国公府才有,还一下两个,两个!
  兰时擦干眼泪,站起身来,“大哥!”
  兰时从随身的荷包的大荷包里掏出一对护腕,看着十分精巧。
  “我在京中时,画了图纸,找宫内有经验的老师傅打造的,这一只护腕里头能放十枚暗器,大哥的武艺,大开大合,配上此物,定能出奇制胜!”
  她研究了许久,才将这护腕造得轻巧些,不至于带累手腕受伤,又能将敌手一击致命。
  收到礼物的卫国公,怨气全消,迫不及待地戴上试试,轻按机关,那暗器射程能半里路。
  “果然是个好东西,还是咱们阿宛厉害,能研究出这么个宝贝!”
  卫国公开怀大笑,一旁的十三,幽幽道:“大哥,你开心了?”
  “十三哥,也有礼物。”兰时哨子一吹,衔蝉驮着个巨大的包袱奔驰而来。
  包袱里头是个巨大的檀木盒子,兰时将那盒子捧出来,足有成人一臂宽,外头挂锁,兰时将那盒子打开,内里还用油布包了厚厚一层。
  油布揭开,是满满一箱的话本,兰时满满送礼的喜悦,“这是我特意给十三哥搜罗来的话本,市面上,出名的,有趣的,典藏的,都在这里,可以给十三哥解个闷儿。”
  十三哥单手拎过那箱子,也满脸笑容,“咱们阿宛,可太贴心了,可比十二那败家兄弟体贴多了。晚间十三哥给你片肉做拔霞供吃!”
  十三刀法一绝,无论什么样的刀,他都玩得转。
  兰时含笑应下,转头去推五哥进帐,“我也给五哥带了礼物。”
  她将五哥推到帐内主位,又去领她的鞭子。
  “妙手回春的得道神医,自幼在大相国寺修行,能活死人肉白骨。”
  兰时说得轻巧,转头去看那和尚,眼底的威胁之意都快压不住了。
  隐在人后的得道高僧暴露人前,不疾不徐地解开手上缠着的软鞭,双手合十,“贫僧观南,见过怀化将军。”
  兰时皱眉,这和尚,怎么不说施主了?
  啊,对了。
  “五哥,观南师傅还在佛前供了佛珠给你。”
  她从荷包中拿出那串佛珠,呈给五郎。
  五郎蹙眉,抬眼看向那长相略微妖冶的得道神医,“你我相识?”
  和尚默默不语。
  “那多谢。”
  五郎接过那串佛珠,缠在腕上,转向兰时,“送礼送得这般勤,想做什么?”
  兰时有这个心,他知道,可这般急切地捧出来,显然是有所图。
  五郎转念一想,便有了答案,“为了共御外辱?”
  兰时讨好笑笑,双手呈上陛下的令书,“我要堂堂正正参加秋试,与兄长们一起,踏过乌苏河,打到突厥王廷去。”
  前世失去的,她要连本带利地同突厥讨回来!
  “不用兄长们放水,我与谁都能一战,我要走群英试。”
  群英试,是北境军选拔将领的法子,要北境军中所有拥有官衔的将领皆在,应试者赢过半数,便能谋得官职。
  北境军中有出头野心的人不少,可没几个人有胆量走群英试。
  北境军中,不算姜帅,另有八位将领,群英试时,会列席十人,第十人,是五郎。
  这十人,各有各的难缠。
  近两年之内,成绩最优的,是胜两人平一局。
  小丫头勇气可嘉,口气不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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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诡道
  胜之不武,但赢了。
  十三率先急了, “阿宛,编造在册的士兵是要在手腕内侧刻字的!咱们阿宛好好的女儿家, 怎么能在腕上刻字!”
  见兰时不甚在意, 十三转头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两位兄长。
  大哥摩挲着新戴上的护腕,久久未言。
  五郎望向兰时,“姜家人走群英试, 可不能只挑五个。”
  哪怕兰时是女子, 军功也得自己挣,他们虽为兄长, 却也不会援手。
  “战场如何,你多多少少也是见过的,你最好是真的想好了。”
  可别是为了同京中的谁在赌气。
  哪怕定州最偏北, 也收到了太子妃甄选的消息,哪知甄选还未正式开始,兰时已经到了北境。
  五郎前头防患于未然,都已经和大哥商议好了,若是兰时成了太子妃,卫国公府当如何, 北境军又当如何。
  他们看过兰时书信的每一个人, 都未将兰时归北境一事很认真地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倒也是有几分真的。
  兰时正色,“自然,我明白,姜府后人,绝无孬种, 不过刻字, 我受得了。”
  十三最先炸开, “什么受得了,赶紧给我呸呸呸!”
  卫国公声亮如钟,一锤定音,“既如此,明日群英试,姜兰时开场。”
  陛下虽不多疑,但也不会平白无故放兰时离开,若是不让兰时做点什么,恐京城忌惮。
  何况兰时有心,且让她试试,如今正在休战,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兰时高兴起来,着男装行女礼,“那哥哥们忙,我去伙头营寻一口大锅来准备晚间的拔霞供,且我带了许多人来,得和十三哥合计着把人安顿一下。”
  随兰时来的,多是女子,虽做男子打扮,也得有自己的住处。
  临出门前,兰时特意看向和尚,多嘱咐了两句:“好好给我五哥瞧腿,不然明日的燕窝就没了。”
  众人闻言都看向和尚,暗叹还是京城奢靡,连个遁入空门的和尚都要天天吃燕窝。
  唯有五郎,着眼沙盘,恍若未闻。
  和尚脸皮厚,坦荡地受了四方视线。
  直至晚间,十二也未回来,据说得了十二亲传的十三自告奋勇操持了拔霞供,那羊肉,片得几乎薄如蝉翼。
  兰时终于吃上了心心念念的拔霞供,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围坐一桌,是曾经多年,连梦里都不敢有的场景。
  “兰时快尝尝,这定州的羊啊,滋味最鲜嫩,我形容不出来,若是十二在,肯定能与你好好说道说道。”
  十二名承许,取自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人如其名,对着岁月静好的吃喝一道,极有研究,今次他是不在,若是在此,他们五人能吃个八十一碟。
  兰时知道,十二哥从前,每年都会送自己酿的酒和肉鮓、蜜煎入京,还曾写过酒方,兰时拿着酿过桂花酒,味甘醇正,不过不知为何,彼时已为陛下的萧执玉,总是不许她喝,酿好的酒,大半都便宜了他。
  眼前的碟子上,羊肉堆成小山,佐了定州特有的蘸料,便是上一世,也没这般好滋味。
  “十三哥已经很有大厨风范了,若是在京,定能将那樊楼招牌比下去。”
  一个敢捧,一个敢听。
  十三十四,你来我往,兄有妹恭。
  大哥和五郎含笑看着两个三杯倒互相吹捧,北境的风,吹起来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兰时这次只喝了两杯,那也照样带着满身酒气回了帐篷。
  三位兄长特意给她腾出来的帐子,怕她冷,还拢了火。
  原来在家人健在时来北境军营,是这般的诸事不愁。
  酒劲儿上来,热气有些蒸脸,兰时宽了外衫,松了松腰带。
  衣襟里的锦盒掉出来,沉闷的落地声,让兰时回了回神。
  那是太子殿下送的礼物,她踌躇再三,还是带了出来,毕竟,此生可能见不了几面了。
  留个念想。
  兰时呆呆地盯着那锦盒,仿佛在等那锦盒自己长腿爬到她手上来。
  最终那锦盒也没长出脚来,她只得自己动手。
  那盒子打开,是只手钏,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打造出来的,没有花俏的雕刻技艺,也没有纷繁的图案,只在中央位置嵌了块同样让她看不出材质的宝石,这宝石透亮,被磨尖了许多个角出来,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但瞧着格外坚固,兰时拿指节敲了敲,声音也闷,手钏在烛火底下泛着冷光,兰时被酒烧得脑袋钝,随手戴在腕上,倒头睡去。
  连日来赶路,风餐露宿,好不容易有张床,兰时这一觉睡得极安稳,第二日一早,随着军中号角醒来,起身时竟有些分不清前世今生。
  直到都上演武场,望见远处并排坐的四位兄长,这才有了些实感。
  北境的秋,无雨多风多晴,青空万里,只有硕大一盘暖阳好好安放,暖阳之下,是一身青玉袍的姜兰时。
  少年人,只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赏心悦目。
  兰时拱手,气沉丹田,“姜十四,求开群英试,入北境军中,统领一军,与诸君同效力!”
  北境军十方将领,连同昨日未在的十二,都列席上首,一齐看着演武台。
  向来懒洋洋,做事慢一拍的十二瞪着演武台上那意气风发的小郎君,“她她她她她!”
  十二实在太过震惊,加之要顾及着旁人,话也说不整了。
  “他很有胆色,勇气可嘉!”十三将十二摁下去,朝余下将领笑笑,示意无事。
  “你们竟没人与我说!兰时都站到演武场上去了。”十二是个水磨性子,万事不急的,是派在战场上出其不意的一招。
  可台上站的是姜兰时,“那可是咱们家兰时!”
  应该被娇养应该享福的姜兰时!
  “这么大的事,你们昨日竟无一人传信与我?”怎么回事呢?家族歧视吗?
  十二不爱动脑子,但是想用脑子时转得极快,“所以你今晨捧着给我看了四五次的话本子,是阿宛带来的?”
  十三装娇羞,随意挥了挥手,“也不过就是一箱子话本而已,,箱子不过就大了些而已。”
  十二艰难地扯了扯半边嘴角,手背过去准备暗中偷袭,给他一杵子。
  “那咱们,谁打头阵?”一旁长髯膀宽的李将军声音浑厚,与卫国公不相上下。
  他擅用一双铜锤,力能扛鼎。
  五郎拖着木轮椅往后退了半步,“我压阵。”
  他相信,姜兰时能走到与他对阵的那一步。
  “那我先来!”
  十三被擂了一拳,忙不迭地跳出来,扛着横刀便往台上去。
  十三擅用长柄战马刀,此刀柄长一尺,刃长三尺余,重达数十斤。
  他们兄妹,其实从未切磋过,这下也好探探彼此的底子。
  兰时眼底也透着期盼,听姑母说她幼时都是同自己的兄长们切磋的,可惜自己从没体会过。
  如今她也有这样的机会了。
  二人同时拱手,再抬眼时,二人周身气势陡然一变,眼神都凌厉起来。
  兰时从不是稳妥为上的人,当即劈剑过去。
  十三哥年纪最小,兰时昨日就料定今日首战他必定会出列,对横刀,那就磊落些。
  她十三哥用的是军中制式的战马刀,她也选了最普通的环首剑。
  十三见剑朝他面门而来,立时横刀来挡。
  对阵前还曾想过要不要放些水的十三,这下可不敢分心。
  有些人,一对上便知道有无水分。
  二人兵器碰撞带起一阵刺耳的声响。
  兰时的剑狠狠地在十三的刀锋上划过去。
  十三人够跳脱,鬼点子也多,擅长出其不意。
  所以兰时一招一式都极稳得住,原本剑走轻盈,刀行厚重,可此刻在他二人身上,完全反过来。
  十三挑着刁钻角度下手,劈、砍、刺。
  兰时纵着剑,沉稳地挡开,除却最初那一下主动出击,余下只在防守。
  任凭十三怎样挑衅,她都不反击。
  时间一长,十三便容易疲累,也更容易露出破绽,每当这时,兰时便出手试探一下,也不赶尽杀绝,比起试探,更像是在摸索,摸索十三的底线在何处。
  十三奉行并行诡道,喜欢激怒对手,也极易被对手激怒,比如此刻,他就被动陷入兰时的节奏里,既不进行,又没法子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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