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曦,恶毒心计,磋磨七娘,枉为婆母!”
“尚虎啸,纵容夫人儿子,任谣言满天飞!”
“我们要求,放七娘和离归家,向七娘道歉!”
“向七娘道歉,还七娘一个公道!”
王氏从府里出来,气着指着陈琪雪,“你们这是做什么?陆氏呢?还不快我停下,停下别喊了!”
陈琪雪哪里惯得她,她双手抱胸道:“母亲才不会来你们这找晦气,自然由我们几个小的代劳,我们夫君都在西北,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镇远侯府好欺负?”
“胆敢给七娘身上泼脏水,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样子,我们七娘嫁到你们尚家,任劳任怨、辛辛苦苦,还外男,你给我找一个,把名说出来,看我们对峙!”
五夫人崔曼芸站在她身后,跟着点头:“对,对峙!”
“对不出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对,打断他的腿!啊这不好吧?”崔曼芸拉住陈琪雪的袖子,陈琪雪白了她一眼,小声道:“你闭嘴。”
王氏胸口气得起伏不定,再观之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说道:“泼妇、泼妇,她沈文戈……”
她话没说完,又让四夫人陈琪雪给截住了,陈琪雪喊道:“大家都看看啊,这尚府是个什么德行!我们七娘那也是镇远侯府的掌上明珠,什么香的臭的都敢往我们七娘身上招呼,我跟你们说,根本就没有的事,来呀,接着喊!”
“金吾卫呢?快去找金吾卫,让他们过来管管!”王氏冲身边人就是一顿喊,“快,关门!”
大门轰隆关上,叫喊声不绝如缕,声声嘶喊入耳,“金吾卫怎么还不过来。”
此时的金吾卫卫所,陆慕凝刚下马车就被恭恭敬敬请了进去,昔日镇远侯府威名还在,金吾卫从上到下不知有多少人受过恩,哪敢对其夫人不敬。
甚至负责掌管左、右金吾卫的大将军,亲自接待,态度和蔼,他马上就要退下这身铠甲了,谁知临到了临到了,还能有事沾身上,一时也是心情复杂。
“夫人来意,某知晓了,尚府门前之事,均属私人恩怨,金吾卫不插手。”
陆慕凝半点没给好脸色,冷笑一声:“若单为此事,何须我亲自前来。”
她话没说透,给彼此留了颜面,就算大将军下令让金吾卫去管,人精般的金吾卫会管吗?一面是镇远侯府,一面是右将军府,他们去管嫌命长了不成。
“那夫人何意?”
陆慕凝端的是一身雍容富贵的气度,她道:“小家不平何以平大家?将军得管管手下人啊。”
大将军不接话,她也就笑笑,一双眸子望向外面将澄蓝天空遮挡的乌云,她在等,等沈文戈。
车轮压过白雪留出一道辙痕,倏而停在长安府衙门口。
一纸诉状、堂鼓骤响,长安府尹开堂审理。
惊堂木一敲,“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沈文戈浑身素雅,连耳环都没有戴,走上前去:“民女要状告婆母王氏,在家中虐待民女,民女不堪忍受提出和离,其又散播谣言,辱民女名声不说,还污蔑放妻书为假,民女今日要为自己讨个公道,请官府判民女和离。”
跟在沈文戈后面过来看热闹的百姓倒吸一口凉气,顿时讨论起来,堂上长安府尹也是一惊,头大如牛。
与他为人处世圆滑一样的圆润身材,在椅子上动了动,拿袖子擦了擦额上汗水,他定了定神道:“虽你主告婆母王氏,目的却是和离,绕不开你夫君,按律告男方仗二十,你可知?”
沈文戈露出今日来的第一个笑容,“我知。”
她如何能不知,昔日躺在尚府病榻之上,闻言有一小娘子,夫君吃酒赌钱,对她动辄打骂,她婆母更是不遑多让,寒冬腊月让她怀着身孕在外洗衣裳,最终导致孩子流产。
小娘子一气之下,拼着命状告母子二人虐待于她,她要和离!
一样的二十大板,虚弱的身体险些撑不过去,那小娘子硬生生忍了,终是在邻居等人出言作证她饱受毒打,和离了。
可那小娘子也是消香玉损了。
自此律法改,除和离、休妻外,又增了一条义绝,由官府判定有危害生命之嫌,男女双方强制和离。
今生,就让她沈文戈来开这个先河。
“民女,依旧要状告!”
同一时刻,陶梁上朝的太极殿内,御史大夫手持笏板出声,“臣,要弹劾长安府尹,为官期间草菅人命、懒政怠政、与人狼狈为奸……等八十一条罪。”
朝上已经听木然的官员们:长安府尹这是捅了御史老窝了,八十一条罪,好家伙。
就连圣上都忍俊不禁差点笑了,看出来田御史对于昨晚的事情气到不行了,他看了在下面坐得歪歪斜斜的王玄瑰,问道:“宣王,你如何看待?”
王玄瑰抬手遮住自己的哈欠,跪坐端正了,方才道:“比本王的罪都多,本王自愧不如。”
“噗嗤。”不知哪个官员没忍住笑出声。
田御史幽幽看了过去,眼下那因为跟圣上泡了汤泉,连夜整理罪责,一夜没睡的青黑简直不要太明显,他道:“臣也不介意再弹劾一下宣王,宣王的马车……”
“好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王玄瑰道,“臣认为田御史所奏是真是假,尚需查验,但长安府尹德不配位、长安府衙不能空悬。”
吏部尚书出言道:“不妨趁此开启今年的岁末考核,臣正好有一人选可暂代长安府尹一职。”
圣上颔首,“善。”
而长安府衙这里,长安府尹听到沈文戈斩钉截铁的宁愿挨打,也要上诉的话,也是骑虎难下。
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二十大板到底打不打,都是他长安府尹做主,原本是不想打的,谁愿意得罪镇远侯府,不过是想逼退沈文戈,谁知道她巴巴凑上来。
他又重新翻开诉状,说道:“来人,带被告王氏和其子。”
被四夫人和五夫人堵在家中的王氏,请假为由在家中禁足的尚滕尘,一点悬念都没有的,就被带到了堂上。
两人不说一脸懵,被带到满是衙役的长安府衙大堂上,王氏吓得连连喘气,面色都白了,尚滕尘更是望着沈文戈背影,念了句:“文戈。”
沈文戈为母子二人让开地方,微微侧头,落入眼中的便是整个人都显得十分落寞的尚滕尘。
他的精气神好像都被抽走了,眼还是那个眼,脸还是那个脸,甚至衣裳都是他惯爱穿的,就是人不对劲儿。
她讶异了一瞬,随即转过了头去,他如何,都与她无关了。
耳边充斥着王氏的喊冤声:“她要告我?我可是她婆母,我何时虐待过她,我不服!”
惊堂木起,“安静!”
长安府尹复又问沈文戈:“沈氏,如今王氏拒不承认,你可还要告?你要知道,你告他们,要挨二十大板。”
沈文戈坚定道:“告!”
作者有话说:
就这两章了,咱们把这个婚离了!
感谢为我出谋划策的宝贝们,这几天将文名换了又换,也算是过足瘾了,和我家编编商量了一下,又参考了大家的意见,还是觉得和离倒计时更贴合本文情况,以后就叫这个名了,和离完节奏就要飞起了,摩拳擦掌。
第二十三章 重新审判
慢着,本王
没能逼迫成功,长安府尹一句打,在瞧见外面聚集了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时,卡在了喉咙中。
沈文戈见此上前一步,白色的兔毛轻裘微扬起毛絮,她道:“民女甘愿领这二十仗责罚,不如府尹先行审理,民女稍后领刑,否则民女也怕,届时将没有力气再开口说话。”
尚滕尘闻言面色微变,终是想起了,如今这世道,女子要告夫家是要受仗刑的,她竟然为了和离,不惜上官府挨板子也要告。
他哑声出口:“文戈,你何必?”
沈文戈侧目不理,长安府衙惊堂木一拍:“如此,准。沈氏你状告王氏可有证据?”
在王氏愤怒到喷火的眼神中,沈文戈点头:“民女有,民女的贴身奴婢可为民女作证。”
王氏抢先开口:“既是你的贴身奴婢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能当证人!”
长安府尹看看王氏,再看看沈文戈,说道:“王氏言之有理,沈氏你可还要其他证人?”
他这话一出,外面的人群不干了,四夫人陈琪雪当先嚷道:“凭什么叫都没叫婢女就说不行?”
“就是啊,好歹叫人家说两句话啊!”
“肃静!”长安府尹有心和稀泥,说道,“沈氏,若无人证物证,本官不予立案。”
沈文戈点头表示自己知晓,却是道:“民女还有证人与证据,杏林坊陈大夫可为民女作证,民女嫁至尚家三年,所看之病,均由陈大夫相看。”
“传杏林坊陈大夫。”
陈大夫从外面人群中走出,他早就候在一旁了,到堂上之后不急不缓回话:“草民可为沈氏作证,在尚家三年,大病小病不断,这是草民的脉诊录,上面记录了沈氏多年来看病情况。”
长安府尹一边翻看,一边抠字眼,“本官看这上面只写了何时何地,为沈氏开了什么药。”
他慢悠悠看了一眼王氏,本焦躁不已的王氏立马接话:“禀府尹,是沈氏自己身子骨差,才会隔三差五请大夫,这又怎能证明和我有关系?”
杏林坊陈大夫说道:“便是身体弱的普通人也不会经常请大夫,且所开之药,每次治症也不同。”
“就算如此,也不能证明和王氏有直接关系,”长安府尹道,“沈氏,若你没有其他人证物证,本官要判你所诉无效。”
沈文戈蹙眉,终是懂了当年那小娘子是为何会拼了一条命,才能脱离夫家。
就在她沉思的片刻功夫里,王氏高喊,“府尹,沈氏该诉的都诉了,二十大板得打了!”
“你这毒妇!”
外面人群群情激愤,“不能打,怎么就不算数呢?府尹你好好审理啊!”
王氏:“该打了!”
百姓:“不能打!”
两种声音交织,长安府尹犹犹豫豫,终是下定决心,“来人行刑。”
说完,他暗暗掐了食指指尖一下,意味着,打得越轻越好,两边都不得罪。
沈文戈挑眉,她话都没说,就这么草草决定了?
“慢着,我还有一证人……”
“慢着,本王带了新上任的长安府尹来……”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起,原本想上前拉沈文戈的衙役悉数停了手,惊骇的看着突然说话之人。
沈文戈若有所感回过头,只见身着绯衣的王玄瑰穿过人群向着堂里走来,所过之处人人回避,默契让开道路。
手指上的白玉扳指被他转了一圈,狭长的丹凤眼扫过,无人敢与他对视。
他便那么嚣张又不可一世的,噙着怪笑,踏入公堂,路过沈文戈时,低头看了一眼,好似在看她身上兔毛轻裘上柔软的毛毛,很快便收回目光。
长安府尹笑呵呵地起身下来和他拱手:“王爷今儿怎么有空来,可是鸿胪寺又出了什么事?”
王玄瑰看也没看他,绕过他坐在了他的位置上,斜靠在椅背上,单手拄在扶手上撑脸,他才轻飘飘抬起另一只手:“你们两人交接一下公务,这是负责你后续工作的新任长安府尹。”
长安府尹面色骤变,“这,这是?”
大拇指抵在喉结上,王玄瑰低声一笑:“长安府尹既不爱管鸿胪寺的事情,也不爱理百姓间摩擦,身为父母官,做的实在有些失败,故而御史弹劾,日后便由野府尹负责。”
新上任的长安府尹为人清瘦,拱手拿出任命书,道:“此案便交由我负责了,请。”
长安府尹不动。
野府尹拢着袖子对那些衙役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送与本案无关的人员离开公堂?”
衙役们去看王玄瑰,骇得连连躬身请长安府尹先行离去,长安府尹嘴唇都抖着,显然气得不清,终只能甩袖离去,不然还能让衙役将他压出去不成!
外面围观的百姓,伸长脖子往里瞅,见他出来,故意大声说话,“呦,这是怎么了,我们的府尹怎么被赶出来了?”
四夫人陈琪雪不嫌事大,接话道:“谁是你的府尹,眼瞎了不成,里面坐的那位才是啊!”
“对对对,有人不好好判案,被换下来啦!”
长安府尹,不,应该叫他过去的长安府尹,伸手指着他们,“刁民、刁民!”
堂内王玄瑰一句,“好吵。”将外面衙役吓得七魂六魄快没了一半,作揖道:“咱快走吧。”
“哼!”丧家之犬般被赶走,外面安静了下来,公堂内,野御史招手:“给本官拿把椅子来。”
而后,他便施施然坐在了王玄瑰右手处有惊堂木的地方,半点没有被王玄瑰抢占了地方的不适。
轻咳一声,说道:“自现在起由本官负责审理你们之间案件,给本官从头讲述。”
翻看状纸的王玄瑰看了一眼沈文戈,正巧和她微仰着头看向自己的目光对上,倏而冷了脸,将状纸准确扔进了野府尹怀中。
沈文戈收回目光,正了正神色,重新开口说话,她今日就是要状告王氏虐待,从而和离。
她凯凯而谈,一一诉说,另一旁王氏反而镇定了下来,初时被叫到公堂上,吓得几欲肝胆俱裂,可经过刚才一番长安府尹明里暗里帮助,她反而多了信心,尤其是,现在公堂上还有宣王殿下。
几乎是在沈文戈话音刚落下,她就迫不及待开口:“殿下,我乃新阳王氏之后,沈氏所说全是假的,我不认,殿下你可还记得新阳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