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过之际,她道:“只怕不行。”
轻轻侧目,她对脸上已经有了明显怒火的尚滕尘道:“我不同意她进府,亦不认她的恩情,你若执意如此,你我二人还是和离罢,自此天高海阔,你爱带谁进府,便带谁进府。”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老规矩开新前7天有红包雨哦~
推荐珣子的下一本书《枕边娇》原名《女官与太监》,【疯批美人VS腹黑宦官】
沐雨慕有一张姿容秀丽,美得不可方物的脸,被继母日日惦记着。
一日夜中,她意外梦见自己被继母卖了当乐工,香汗淋漓醒来后,她攥紧双拳,决然入宫当了女官。
她将小心谨慎刻进骨子里,可在遇见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正遭到非人毒打的小宦官时,恻隐之心一动,破了万事不管的例。
当晚梦中,未来的掌权太监九千岁佛尘一动,血红万里,她猛得睁眼,这是救了个什么人!
冷眼相对、百般呵斥,小宦官自知讨嫌,便拖着病躯躲着她。沐雨慕闭闭眼,罢了,未来再如何狠厉,现在也只是个比她还可怜的小可怜。
后来,他抱着她极近恩爱缠绵,汗滴落在眉心,抬眸只能望进他深沉眸底沉溺其中。
她恍惚,怎么之前从没做过这种梦!
******
夏边之也曾是北平的翩翩少年郎,谁知家道中落,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沦落到当宦官的地步,幸得太子相救,得以保留男儿身。
人情冷暖经历一遍,她不该招惹他的,如何能放她走。
共经患难,背负扶持,她只展现给自己的娇憨,同衾共枕中的纤纤玉臂,勾得他心痒难耐。
她是他的执念和救赎。
第二章 出府归家
还跟着娘子干什么,去搬了娘子的嫁妆,我们回府!
“你说什么?”尚滕尘不敢置信停下脚步,他怒极喝道:“沈文戈!”
院中空旷,以婆母王氏为首的女眷不愿掺和两人之事,甚至更想看两人闹翻,所有奴仆又全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下,因而这一声“沈文戈”便在院中传荡了几个来回。
一声声“沈文戈”扣在心头,音波逐渐消退,可击在沈文戈的心头却一下更比一下重。
她蜷起披风里的手指,惨淡地笑了一下,陶梁人为显亲密,都爱叫字、小名,除了生气,一般都不直呼其名。
而在尚滕尘这里,她从未听过诸如“七娘”、“娉娉”的亲昵话,有的只有“你”、“沈文戈”。
看着因为生气而将齐映雨攥疼的尚滕尘,她突然道:“夫君可知我小名为何?”
尚滕尘怔愣一瞬,而后涌起的是更为高升的怒火,他道:“沈文戈,你什么意思?”
沈文戈就那么瞧着他,“成婚三年,你连结发妻子的小名都不知道,你能唤她一句齐娘子,却只会连名带姓叫我。”
“小娘子”三字,让尚滕尘看懂了沈文戈的“计谋”,说什么小名不小名,实则不还是不愿意他往家带人。
自认为看明白了沈文戈的手段,尚滕尘端起一张脸,以往他这样冷冷看着沈文戈的时候,她就会害怕道歉,他道:“沈文戈你别闹了,齐娘子救我一命,如此大的恩情,怎么回报都不为过!”
沈文戈挑起眉,似笑非笑的睨着齐映雨,“什么恩情?怎么救的?三年前何时何地?”
本就是阴差阳错被奉为恩人的齐映雨,瑟缩在尚滕尘身后,害怕的小脸惨白,若放任沈文戈问下去,她定会露出马脚,可又不愿失去尚滕尘这个靠山,因而泪水扑簌而下,哭嚷道:“尘郎,便如夫人所言,把我放庄子里罢,你别和夫人吵。”
“尘郎……”沈文戈咀嚼着这几个字,脸上神情也彻底冷了下来,看着尚滕尘侧身安慰,只觉无趣。
在尚滕尘向她发火之前,她先故意咬字道:“‘尘郎’,你我好聚好散,别闹得太难堪。”
这一声“尘郎”让尚滕尘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便是齐映雨再嘤嘤唤着“尘郎”他都不得劲起来。
知道沈文戈戏谑他,又撞进她冷冰冰的眸子里,他抵住牙齿,只觉身为夫君却使唤不动妻子,面上无光,是以松开后低呵:“沈文戈,你就是这么当我妻子的?不过是给齐娘子一口口粮的事。”
沈文戈难以置信的望向他,被他这一句话激得眼里泛起泪花,家中无他可靠,他可知在他去战场的日子里,她过得有多难熬。
她吐出一口气,侧过脸不想让他瞧见眼底呼之欲出的泪水,想起自己以前如何待他的,更觉一颗真心碎得补都补不起来。
是不是往日太过痴缠,让他自觉高她一等,就可以任意训斥?
也罢也罢,执念生、执念灭。
因而自嘲般地笑了一声,压住眼中灼热,回过头看着尚滕尘,说:“你去西北三年,从未往家拿过一分银钱,怎么,你要用我的嫁妆养齐娘子吗?”
尚滕尘被她这一声反问,问的差点说不出话来,成婚前,他肆意妄为,自然用的是从母亲那取的钱,成婚后去西北,时不时还能收到母亲给送来的银钱补助,从未想过家中还有位妻子需要他养。
不,不对,差点被她绕过去了,家中尚有母亲能贴补,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沉下脸道:“对恩人千金万金都不够谢的,只是让你安顿齐娘子,你就百般推脱不愿,我告诉你,不管你愿不愿意,齐娘子进门进定了!”
沈文戈闭了闭眼,养一个人不费劲?对待齐娘子他恨不得绫罗绸缎、锦衣玉食供起来,他只知道伸手从账房支钱,管他母亲要钱,从不知道偌大的尚府每日需要多少开销,他父亲每月打点同僚又是多么恐怖的一个数字。
他以为他从西北回来,靠着战功就能进金吾卫?做梦,还不是他父亲用银子活动的结果,就他那点子战功够干什么的?
他倒是睁眼看看,他们尚府如今银钱有多紧张,婆母王氏更是每日为了银钱算计,甚至打上她嫁妆的主意,从未给过她一分钱,就是为了让她自己养自己。
什么都不知道,就只会指责她,既然想金屋藏娇,那就让他好好养个够!
她神情一点点冷了下去,久久注视着从前她爱的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他的男人,一字一句道:“如此,和离罢!”
倏地转身就从,迎风而走披风便被吹拂而起,风声传来她的话语:“嫁妆我便带走了,你放心,你尚府一针一毫我都没有多拿,你尽快写好放妻书予我,届时去府衙办了和离。”
他气得想上前一步拽住她,身后齐映雨却小小哀嚎一声,却是平地崴脚了,他便眼里只有齐映雨了,心疼问:“可还好?你莫怕。”
眼见沈文戈就要走出这个院子,一直未出声的婆母王氏终于开口了,她道:“胡闹!”
“滕尘好不容易从战场平安归来,沈文戈你这是闹哪出?!给我停下,不过带回一女子,也值当你生气回娘家。”
将和离转变为她生气回娘家,还真是她好婆母能做出来的事情,沈文戈步子不停,身后女眷得到王氏肯定,七嘴八舌劝道:“少夫人何必跟小娘子生气。”
“恩情大过天,既然小娘子救了滕尘一命,我看不如就收了院子里吧。”
“正是。”
这一声声,一句句恩情听在沈文戈耳里,太过刺耳,在院门被王氏合拢,阻了她步伐后,她终于停了下来,缓缓转了过来。
视线从满脸焦急看着齐映雨的尚滕尘身上,落到了柳叶眉、吊梢眼、脸皮无肉,尽显刻薄相的掌家王氏身上。
为显庄重,她刻意穿着猩红上襦和黑色的高胸襦裙,金色披帛绕臂,又为了撑衣裳插了满头金饰,愈发累赘,曾经的美貌,早已化作了衰败的皮囊。
王氏道:“不过是带回一女子,不可善妒!”
沈文戈便笑了,她先是对那些帮腔的女眷道:“若是你们夫君从外面领回一小娘子,你们可能满心欢悦接受?”
女眷们纷纷掩嘴避过视线不答,生怕此时说一句是,届时真被夫君拿捏住院子里进了人。
她后又对王氏道:“好,你说我是妒妇,也可,正好犯了七出之罪,便让尚滕尘休了我也成!”
“沈文戈,你也别太过分!你怎么跟母亲说话呢!”尚滕尘怒而看向沈文戈。
“少夫人,”倍柠都快气哭了,扶着沈文戈的手都在颤,“姑爷,你怎么能……”
“好了。”纵使对他已无爱,可再次见到他无条件站在母亲身边的样子,依旧心口难受,眼睛酸涩,也是,她就是个外人,是她将婚姻想的太美好了。
她静静站在门口,仿佛和这院里每一个尚家人割裂开来。
水雾不受控制慢慢浮上眼,她努力睁眼不让它们落下,说道:“我与尚滕尘成婚三载,新婚当夜他抛下妻子去了战场,我可有一句怨言?没有!三年来,我为他操持家务,内,帮着母亲管理尚府,外,他在军营吃的每一顿饭,穿得每一件衣,均出自我的安排!
我自认这三年来,兢兢业业,做到了一个好妻子,好儿媳。可他尚滕尘是怎么对我的?三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他就送我一个美貌小娘子?
尚滕尘这是将我三年付出碾压为尘,这是将我镇远侯府的脸放在地上踩!我沈文戈不才,身为沈家最没出息的孩子,这点傲骨还是有的!
和离!”
她狠狠瞪着尚滕尘,终是将自己一直以来的怨言一一道出,本就是他尚滕尘对不起她,凭甚让她不要善妒?凭甚所有人都说她胡闹,她胡闹在哪了???
“我沈家人何在?”
倍柠哽着声音道:“奴婢在!”
沈文戈又高声道:“我沈家人何在?”
被她当嫁妆带来的二十名沈家人,从尚府各处出现,喊道:“在!”
“很好,”沈文戈看着这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脸,说道,“七娘这便带你们回家!”
她最后看了一眼院中被她声声质问,问到不敢跟她对视的人,猛地转身道:“她们不让我们出府,给七娘砸了这扇门!”
尚滕尘的怒喝和大门猛地摔在地上的声音融为一体,她沈家带来陪嫁的人,各个都是军中好手,若非受了伤不能上战场,何苦跟着她沈文戈吃苦。
泪珠随风滚落,沈家人齐喝:“七娘子请!”
沈文戈抬脚,尚滕尘在她身后喊:“好,和离!沈文戈,但凡你走出这个门一步,你就再也别回来!”
脚重重跨过门槛,落地!
沈文戈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着,倍柠在她身边一擦眼泪,对沈家人道:“还跟着娘子干什么,去搬了娘子的嫁妆,我们回府!”
作者有话说:
我们回家!!!
第三章 她怎么了
戴着白玉扳指的手轻轻蹭了蹭位于鸦羽般睫毛下的小黑痣,另一只手上握着通体漆黑的皮鞭,不耐烦地敲着腿。
寒风刺骨,本不是披风能阻,踏出尚府,沈文戈却觉得浑身吸进肺中的每一口气都那样鲜美,澄蓝的天空怎么看都看不腻。
吹在身上的风是冷,连眼角都被风吹得通红一片,宛如泪洒后的嫣红。
可她,她要与尚滕尘和离了啊。
她要和离了!
和离了好,和离了她就能回家,绝不会像上一世那般,在病榻上收到兄姐战死的消息,被怕被连累的尚府关在院中,连送,都没能送兄姐一程。
她轻轻吸着鼻子,回头对抬着自己嫁妆的沈家人道:“我们回家。”
没人会料到她突然和离归家,马车都是尚府的,沈文戈自然不想坐他们的,倍柠欲给她租辆马车回府,沈文戈阻了她,她向四周张望,街边景象朦胧又不真切。
真怕这是一场梦啊。
她轻轻道:“我们走回去。”
让这座长安城的人都记住,她沈文戈要与尚滕尘和离了!
镇远侯府位于长安崇仁坊内,里面居住的全是达官贵族,房价之高让尚府都未能在其中有房子。
她家的房子还是陛下亲自赐下的,只可惜父兄常年在西北作战,这房子都没住过几年,反而是她从西北回来后,和一群女眷一直住在那。
踏入崇仁坊的地界,明显周围青砖绿瓦规整起来、就连建筑都是古朴大气的。
朱红大门更是一个接一个,此时的大门也是有讲究的,那是身份和阶级的象征,普通官员、豪门世家是不准用朱红大门的,要天子恩赐,方可漆上朱红色,尚府便没有那朱红大门。
脚下踏着连一根杂草也瞧不见的青石路,迎面恰有一辆马车驶来,白铜装潢的外观配了四匹枣红大马,因马儿健硕,她便多看了两眼。
如此出众的马儿不在战场当做战马,反而给人拉车,实在可惜。
瞧那马车形制,非天潢贵胄不可坐,更不用说马车前后四位插刀护卫,更有八名婢女、小宦官随行,简直刻上了贵气二字,想来坐得不是公主就是郡主。
她带着嫁妆队伍靠边站,两边相隔一辆马车之距,正是崇任坊为了方便这里的贵胄们驾马车而特意扩宽了街道。
想起嫁给尚滕尘时,街道未扩,迎亲队伍还和别人冲撞了,一点都不吉利,可能自那时起,就奠定了她和尚滕尘这段不圆满的婚姻。
两相交错之际,因出神了的缘故,脚前青石凸起一块便没注意,遭绊之后步子不稳,就直接摔在了地上,旁边千儿大呼小叫:“少夫人!没事吧?”
跟在她身后抬着嫁妆的沈家人听见也纷纷放下嫁妆箱子,探头往她这里看来。
“娘子!”
“哎呀,手都流血了。”
“快拿块干净的汗巾出来,给娘子缠手,娘子可还能站起来?”
摔得时候还感觉没什么,可当身体接触地面那一瞬间,听见身边逐渐围过来人担忧的声音,沈文戈的委屈便成千上百倍地涌了起来。
“娘子……别哭娘子。”汗巾给她缠手了,倍柠便用自己衣袖最里面的软布给沈文戈擦脸。
纤细冰凉的手指握住倍柠的手,泪水扑簌而下,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