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问:“母亲?”
“别脱,别拆,面圣的时候,亲自拆给圣上看!”陆慕凝坚定地将六郎的衣裳给重新穿了回去。
她岂会不心焦看一眼行军记录,但让圣上信服才是最重要的,“娉娉说的对,你回长安是什么模样,就什么模样去面圣。”
沈文戈侧过头,揩了一把泪,才轻声问道:“六兄,你且先告诉我和母亲,只有你一人回来了吗?其他的兄长和战士们……”
六郎哑声地张了张唇,在她希冀的目光中道:“我们被分散了,我并不知道大兄和二姊的情况,但我可以准确的告诉你,在几个兄长帮助我逃出来的时候,他们都还在。
传回长安的消息并不准确,是墨城骗了大家,两万的沈家军,至少我走时,还有千人尚在。”
沈文戈伸手捂住自己突突跳动的心,那就是还有一线希望,够了够了。
说到了墨城战士,六郎沈木琛急切的看向陆慕凝,“母亲,我需要你的帮助,我早一天见到圣上,就能早救回他们一天!明天母亲能不能进宫一趟?”
陆慕凝冷静下来,对着六郎摇头,在他心凉半截以为镇远侯府连宫都进不上的时候,只见她说:“不等明日,现在就去。”
说完她直接问向沈文戈:“娉娉?王爷那?”
沈文戈当即就去拽六郎的手,“六兄跟我走,我带你找人去宫里!”
“什么?”六郎沈木琛往回看了一眼,就瞧唐婉担忧的看着他们这面,他拉住沈文戈,小声道,“娉娉,那个,你,我,房里的小娘子,她伤着脚了,你别忘了,帮她处理一下。”
还知道关心人呢,沈文戈也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给六兄娶了唐婉,他还不知情,她对陆慕凝道:“母亲,你别过去了,一是折腾,二是嫂嫂们听到消息得过来了,你得稳住她们,再者,六嫂伤到脚了,得安抚。”
陆慕凝赶紧颔首,“快,你带他去,万一,我是说万一王爷那里不行,我现在就准备去拜见皇后娘娘。”
“嗯!”
一路上,沈文戈拉着六郎飞快地往她院子里走去,白裘都被风吹地漂浮了起来,六郎就在她身后面,一边帮她压白裘,一边嘟囔,“这也太轻了,等回头,我给你猎个更好的皮子来,话说来,娉娉你要带我去哪?哪个王爷?”
院子里的奴婢和小厮看见六郎,都惊的连连捂脸。
倍柠更是干脆地将雪团抱了过来,“娘子,可要带着雪团去寻王爷?”
“不用,把梯子给我架上!”
六郎沈木琛看着墙头的梯子,再看看沈文戈,又看看墙头的梯子,只见他妹妹已经爬上去了,动作之熟练,一看就是爬了许多遍的样子。
啊这……不应该吧?爬墙是什么情况,他也只是小一年没回家,怎么什么都变了。
“你慢点,你再摔下来。”
“阿嚏!”他身上衣裳太单薄,冻得直接打了个喷嚏。
听见他打喷嚏,沈文戈动作更快了,墙头上她冒了个头,一眼就看见站在廊下的蔡奴,顿时就惊喜了,有他在代表王爷就在附近,直接道:“王爷可在?我有事找他。”
蔡奴向她拱手,扯着嗓子喊:“娘子,阿郎正在沐浴,待阿郎泡完,奴就跟阿郎说,娘子且先回屋等会儿。”
等不了了,沈文戈低头看着被冻得更加可怜兮兮的六兄,咬咬牙道:“我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要见王爷,我……”
蔡奴走到近处,体贴道:“娘子别急,轻声跟我说,这院里都是阿郎的人。”
“我六兄未死,他今日归来,想求王爷带他面圣。”
沈文戈的六兄,西北墨城战死的战士,蔡奴惊讶万分,立刻道:“他现在人在何处?”
“在这呢,六兄你说句话。”
站在梯子旁小心给她扶着梯子的六郎纳闷:“啊?娉娉,说什么?”
一墙而已本身就不隔音,蔡奴听清楚后当即拱手,“娘子稍安勿躁,我这就去找阿郎。”
“阿郎,”水汽弥漫,王玄瑰听见蔡奴进屋,转了个身,“沈文戈找我何事?可是翻译的书不够?”
他本来就没睡着,沈文戈找他早就听见了,此时懒洋洋趴在池壁之上,睫毛上坠了颗水珠随他眨眼间落向胸膛。
蔡奴一脸凝重,“七娘六兄未死,西北墨城之谜可解,阿郎,奴这就给阿郎安排马车带他进宫吧?”
“慢着,”王玄瑰皱眉,确认了一遍,“他没死?”
“没死。”
水声哗啦响起,他直接迈了出来。
“给我穿衣,头发不用绞了,陛下这个时辰肯定不在宫里,西北传来消息,御史大夫察觉墨城上下都不对劲,正在拿运送军粮的人当突破口,他今日心情好,定在泡汤池。”
“我们去汤池。”
三两下将衣裳穿上,腰封也不弄了,直接披上大氅出了门。
沈文戈正在墙头,见他出来了,顿时松了口气,待人走近,发现他发梢还滴着水,被寒风一吹,很快就变硬,不自觉就攥了拳。
“王爷,外面天寒,你这头发……”
“你六兄呢?”
两人一起说话,王玄瑰不在乎般的道:“没事,让他过来。”
她又瞟了一眼他的头发,到底没说什么,旁边已经重新架了梯子,示意六兄爬上来。
六郎完全不解其意,她刚刚说什么让王爷带他去面圣,没记错的话,家里隔壁是宣王吧?让宣王带他面圣啊?他还不想死的那么早。
爬上墙头看见立于墙下的男子,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是宣王。
磕磕巴巴道:“拜见,宣、宣王爷。”
王玄瑰瞧见他那副尊荣,眉头都皱得要打结了,指了指他手下的梯子道:“过来,跟本王去见圣上。”
狠狠咽下吐沫,他颤巍巍翻了过去,给了沈文戈一个无辜害怕的眼神,沈文戈对他道:“去吧,六兄,没事的。”
不不,他觉得有事。
待他一落地,王玄瑰就对她道:“我这就带他去见圣上,保证让他全须全尾的回来,你便不要干等着了。”
沈文戈点头,见他们要走,又紧接着道:“那个,王爷一会儿上了马车,让人给擦干头发,省得受风。”
蔡奴制止住王玄瑰想说他一会还要泡汤池,擦什么头发的话,对着沈文戈道:“娘子放心,还有奴呢。”
六郎麻木地跟上王玄瑰的步伐,哀怨地扭头看了一眼沈文戈,他的妹妹为什么不关心关心他穿得单薄。
揉揉脸,认命地跟着上了马车,不管了,能见到圣上就好。
进了马车,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浑身是个什么样子,自觉占了角落,抱着膝盖出神,能明显感觉到马儿跑了起来,并且很快就通过了守门士兵的盘问,直接出了城。
他悄悄打量王玄瑰,见他单膝撑着把玩着手里皮鞭,任由蔡奴在一旁为他擦发,察觉到他的视线,敏锐地看了过来,眼下小痣都仿佛带着煞气,赶紧不敢再看。
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要见圣上,免不了被层层盘问,他正紧张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听在他前面的王玄瑰道:“他跟本王一道,不必搜身。”
有了他的话,谁还敢搜身,纷纷将快要碰到六郎的手收了回去。
“王爷请。”
王玄瑰带着六郎往里走去,里面的圣上见他进来招呼他脱衣入池子:“听你带了个人来,是何人?”
六郎从王玄瑰后面缓缓而出,“啪”地跪到地上,“臣,见过圣上。”
作者有话说:
六郎:我今日受到的冲击太大了,太大了。
呀呀呀,我有媳妇了!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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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墨城真相
【二合一】别给他们开城门了,抓了将军,他们就不会回来了。
“你是何人?”
圣上看他头发杂乱, 衣衫褴褛单薄,在寒冷冬日有的地方已经冻出冻疮来,身上脏污可见, 不由问道。
六郎跪趴在地, 两滴泪从眼中落进身前砖缝中,掷地有声道:“末将乃是西北墨城瑶将军旗下, 隶属凤弈队的百郎将,镇远侯府六子, 沈木琛!”
西北!墨城!镇远侯府!
圣上激动地要站起来,险些滑倒在汤池中,还是王玄瑰跳了下去扶住了他,圣上死死抓这王玄瑰的手,“听见了吗?是不是我出现了幻觉?”
王玄瑰将他扶好坐下, 才道:“是镇远侯府将人交给的我,圣上, 他活着回来了。”
“活着好, 活着好!”
圣上指着六郎对一旁的宦官道:“快将六郎扶起,到我面前来,去将起居郎叫来。”
六郎自己拍拍已经全湿的裤腿子站了起来,哪里敢站在池边俯视圣上,又再次跪了下去。
见状, 圣上指着汤池道:“你莫怕,来脱了衣裳跟我一起泡,你身上有冻疮了,正好活活血。”
旁边官宦一脸欲言又止, 已经在水中, 湿了衣裳正在脱的王玄瑰动作也是一顿, 又不急不缓地将衣裳给穿上了,遮盖住肩窝,默默走到池边打算翻上去。
六郎连连摇头,自己身上脏臭,哪敢和圣上一起泡。
宦官适时出声,“圣上,六郎下水该不自在了,不如先这样,看,起居郎来了。”
专门负责记录圣上一言一行的起居郎,已经见怪不怪地立在汤池不远处站定,圣上爱泡汤池,拉着朝中大臣边泡汤池边商议政事,是常有的事,是以他拉开手中竹简,提笔准备记录。
记好日期,轻声询问旁边小宦,“此人是何人?”
“镇远侯府六子沈木琛,什么什么百郎将。”
起居郎一愣,手中毛笔险些污了竹简,他抬起头看向六郎,目露不忍。
圣上见起居郎已经到了,六郎自己坚持不下水,也顾不得旁边的王玄瑰,对六郎道:“快跟孤说说,西北墨城一战,到底是怎么回事?”
六郎再拜,他抓着自己衣裳道:“圣上,末将衣裳里内有乾坤,里面有当日战事的行军记录。”
说完,他刷刷两下,将自己里衣撕碎,这动静惊的圣上跟前的宦官一个踱步挡在了圣上面前。
王玄瑰碰到那宦官示意没事,让他退下,好叫圣上看清楚。
只见六郎光着臂膀,已经糟了的里衣露出贴合着的羊皮纸卷,看大小,是藏于后背之上的。
这还没完,他又将裤子脱下,将缝于两条大腿上的几张巴掌大小的羊皮纸卷拿出,将它们按照顺序摆好,恭恭敬敬捧过头顶,“请圣上阅。”
“去年年末,燕息国三皇子率十万大军夜困墨城……”
墨城险要,比邻山林,后有峭壁,是一处天然的易守难攻之地,燕息国攻至围城,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负责点烽火的将士被残忍杀害,他们在一无所觉之下,被动惨遭围困,此一困,便是十日之久。
城内人心惶惶,战士们死熬十天,亦是疲惫不堪。
“将军,燕息拒绝谈话,杀了我们派去的人!”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那也要分情况,燕息此举,显然对围困他们很有信心。
镇守墨城的镇远侯府世子沈舒航走上城墙,一把拽住险些被弓箭射中的士兵,在他连连道谢之下,看向远处密密麻麻的燕息国士兵,同身旁将领道:“城中粮食可统计清楚,还能坚持多久?”
话落,城墙晃动,却是燕息国正攻着城门。
“一二、吼!”
“将军小心,我们还是下去谈。”将领欲拉着他往下走。
“无妨。”他二人在此,还能提提士气。
刚经过秋收,城中百姓存粮在世子沈舒航提醒下,都留着,而粮草也早已经运到,被妥善保存,吃食方面暂且不用担心。
好在墨城提前做了准备,不至于让人直接一锅端了,但情况也不容乐观,注浇的冰墙被投石器砸开裂了,若要浇火油,势必又会化冰。
而燕息国狡诈的不光只攻打正城门,墨城共有六个城门,沈舒航在收到沈文戈的信件时,便将所有城墙检查了一遍,查出了城墙薄弱之处,连带薄弱地方封了两个城门。
城门从内封死,从外看还是漆红大门,十分具有迷惑性,也正是被封死的这两个城墙,吸引了燕息大军的攻击。
战事刚起时,沈文戈的二姊沈婕瑶就骑马将城中所有城门逛了一圈,两个假城门处攻打士兵最多,可见是有探子向燕息汇报了城墙薄弱之处。
真不敢想,若是他们没有将城墙重新修筑,封了城门,燕息大军会不会从薄弱处直接攻进来。
需知那城墙脆皮的厉害,可让燕息轻轻松松长驱直入,届时正值夜晚百姓熟睡之时,一但被攻入,便是血流四海的局面。
万幸没发生,两个假城门挡住了燕息国攻进来的步伐,只需留守少量士兵看管,能让他们将更多的士兵挪到其他城门处,让他们喘口气。
但城中一共才五万兵马,连对方一半都不到,精锐更是才三万,硬碰硬绝对是他们吃亏。
加之燕息围困不了他们多久,他们打得是速战速决的套路,等西北节度使反应过来燕息被困,派兵来救援,燕息便不能再围困他们,所以最晚挺过一个月,墨城之危必解。
怕得就是,无人知墨城之境。
士兵们轮班休息,受伤者不计其数,城中派出求救的士兵也不知跑出去没有,还要再派!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沈婕瑶大口喝着菜汤,三两下就将吃的吃完,一抹嘴,继续说,“我带人出去跑一圈,能杀多少杀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