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泛着寒气,悄然摸到腰间砍刀,问他:“这脸什么时候伤的?破相了啊。”
薛宁中不在意道:“跑出来的时候伤的,没事,疤么,男人的象征。”
“嘘。”其他的沈家军笑他,“我告诉你,有这疤,可不好娶夫人。”
也就在这个时候,沈婕瑶突然暴起,一腿踢向薛宁中的腿弯,薛宁中急忙闪避,面前就迎来一个砍刀,他瞳孔收缩,扭腰旋转,一把抓住了沈婕瑶的手腕。
“瑶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沈婕瑶冷笑:“薛宁中,你武艺不错啊,都能拦下我的刀。”
薛宁中眼皮子一跳,便是沈婕瑶砍刀突然横移,奔着他的脖颈就划去,他紧避。
两人突然打起来,本来以为他们二人是切磋的沈家军,看沈婕瑶招招杀机,猛地站了起来。
沈婕瑶废话不多说:“一起上,将他给我拦下,他是燕息细作!”
所有沈家军围攻了上去,薛宁中自然不敌,被绑起双手,跪在了沈婕瑶身前,瞧着她满脸肃然,杀意四射的,知自己这一遭躲不过去了。
不由问道:“我哪里出了马脚?难道是让你们换路表现的太心急了?”
一旁沈家军恨道:“同袍十年,你还真是燕息细作?!”
薛宁中笑了笑,刚要说话,天旋地转,脖颈处喷薄出血液来。
沈婕瑶道:“不必跟细作讲道理,墨城肯定出事了,如今已经没有燕息追兵,我们兵分两路,你们去找西北节度使,我带他们返回去!”
“是,瑶将军!”
“驾!”
返程途中,沈婕瑶巧遇燕息三皇子他们撤退,听着他们说活捉了世子,她当机立断,让所有人将自己身上的明光甲脱去,扔进林中,他们则悄悄尾随而上。
因不敢跟的太近,险些跟丢。
长安旁的骊翠宫中。
“砰砰砰”六郎将头死死抵在汤池边上,泪水和池边溢出的水混在一起,他道:“请圣上,为我们做主!”
“孤一定给你们做主。”
得到圣上亲口回答,六郎心中撑着他从西北跑回长安的那股气倏地散了,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汤池里水雾弥漫,沉香之气扑鼻,圣上怒道:“混账!”
天将将亮的时候,王玄瑰的白铜马车终于出现了,它径直停在了镇远侯府门前,一夜未眠的侯府人被惊动。
沈文戈扶着陆慕凝,身后跟着几个嫂嫂们急忙迎了出去,她们这一夜,就在前厅枯坐等待。
到了马车旁,瞧见六兄闭眸,骇得她赶紧问:“六兄怎么了?”
蔡奴强健,一把将裹着被子的六郎抱了起来,看得唐婉睁大了眼。
旁边王玄瑰解释:“他无事,只不过泄了气昏过去了,圣上已叫大夫给他看过,这几月身体太过疲惫,现在已经熟睡。
已经给他喂过稀粥和药了,将他带回屋好好让他睡一觉便是。”
“好好好。”陆慕凝赶紧招呼着沈家奴仆,从蔡奴手中接过六郎,将他送回房。
沈文戈目光灼灼又带着期盼问向王玄瑰,“六兄现在昏睡着,我们几个却是心放不下的,王爷可知行军记录上写了什么?能不能进屋,给我们讲讲?”
已经一晚没睡,按理要暴躁的王玄瑰,这回一反常态的沉默了。
他与沈文戈对视片刻,又看向一个个紧张望向他的夫人们,转起了手上的墨玉扳指。
墨城之谜已解,镇远侯府迟早会知道真相,倒不如……罢了,也就是早知道和晚知道的区别,半晌方道:“如此,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前厅中,他被请到主位之上,按照六郎讲述的顺序,开始同她们讲来,他言简意赅,只挑重点讲,不消片刻就说到军队和百姓起了冲突,沈家军出城迎敌。
但他们再没能回去。
手中被用来捂手的茶不知何时洒了去,沈文戈不敢置信道:“墨城,不开门?”
“所以他们被墨城抛弃,活生生挡在了城门外?”
“这怎么可能,我沈家护了墨城这么多年,他们就这样对我们?”
她的话,也是众人想问的话。
王玄瑰却只道:“人性自私而已。”
他的眼很平静,平静到沈文戈觉得他说的是对的,人本就自私,但他们怎么能恩将仇报!
所以前世也不是什么她的兄长打开了城门,是城墙破了,燕息一拥而上,她的兄长们死于保护墨城百姓之上。
而这一世,城墙没破,沈家军反而死于百姓们的放弃上?
那她的其余的兄长们呢?被关在城外,他们肯定会找机会活下去的。
王玄瑰用手短暂地揉了下太阳穴,“世子引走了燕息三皇子,吸引了燕息大量兵马,你几位兄长带着剩余沈家军入了密林,而后护着六郎逃了出来送信。”
那重新燃起的希望,被他这短短一句话,浇灭了。
真,可笑啊。
作者有话说:
好了,圣上会给他们做主的,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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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不该我活
【二合一】诏曰: 兹有去岁墨城一战……
厚重的云层像棉花一样堆积在一起, 饶是呼啸而过的风儿都没能让它们挪动分毫,它们挂在澄净的天穹之上,遮挡着金乌的光辉, 好似在暗示墨城之战的惨烈。
这一日, 长安城震动,圣上亲自颁布诏书为沈舒航、为死去的沈家军平反。
“诏曰:
兹有去岁墨城一战, 大胜燕息,却累及西北大将军镇远侯府世子沈舒航、及麾下两万将士身死, 后为掩盖真相,被污蔑通敌叛国。
幸得当日战士,九死一生逃回长安,经孤彻查,此之战, 乃人祸!墨城实乃罪魁祸首!
墨城对,外出杀敌之将士关闭城门, 逼迫西北大将军以身诱敌, 以让其余将士残逃密林。
此行径,不堪为人!孤予以强烈谴责!
遂做出如下处理:西北节度使观测战事不利,停职降薪一年;
剥当日守城将军贺元军职,压入大牢,待至长安审理;降当日所有守城将领、士兵军职两级;命御史大夫详细彻查战役。诸人罪责待定。
并剥夺对墨城百姓的减免赋税政策, 从今日起,墨城缴税。
封西北大将军沈舒航为镇远侯;当日外出交战两万战士,若有生还者,连升两级, 赏银十两, 绢两匹;确认阵亡者, 每人亲眷领二十银抚恤,及十斤粮种,两亩良田。
孤认为曾有‘君不见沙场争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1)’,现更该心怀感激之心,战士保家卫国,怎能背后捅刀!
钦此。”
该诏书不光在大朝会上宣读给群臣,更在长安府衙、长安城街头显要位置张贴告示。
负责解读诏书的金吾卫,几乎是解释一遍,哭一气就要换一个人重新开始。
简直不敢想象,要是他们在外征战,家里的人却将大门关起不让他们进去,他们是何感想。
不光他们,凡是听闻真相的长安人,都纷纷痛斥出声,感性之人更是泪洒当场。
有人道:“还好,还好我从来都不信世子通敌,还好我送了他们一路,不然,我得多后悔啊!他们明明是英雄,竟然被安上了如此的罪名!”
亦有人说:“这对墨城百姓的惩罚太轻了!!!”、“他们扰乱正常军务,是不是至少也得挨个板子啊!”、“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更有人问到了关键,“什么意思?那两万战士还有没死的是不是?”
金吾卫大声道:“是,圣上已经派就近的军队去救援了!金吾卫左将军也率人赶了过去,很快就能将他们接回来了!墨城人不要,咱们长安要!”
长安人抹着眼泪,“太好了,太好了,但愿能全部回来。”
整座城都在盼望着沈家军能回来,镇远侯府亦是。
六郎猛地睁眼,映入眼中的便是坐在他床榻上,想要试探他鼻息,被他睁眼吓到的唐婉,一个下意识想要翻身滚到床榻内部去,全身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唐婉上前按住他想要起的身子,“哎?别动啊,你身上的冻疮都给上着药呢。”
身子被小手一按,六郎猛地红了脸,不敢动了,乖乖躺了回去。
“我睡了多久?我真的面圣了?圣上如何说?该死,我怎么就昏了!”
久未开口,声音都沙哑的不成样子。
“睡了两夜一天了,你别急,你真的面圣了,圣上已经做出了处罚,下了诏书,还了你们一个清白,我拿给你看。”
抄写的诏书就在她手边,她刚刚还悄悄流泪来着,为沈家军,也为千里奔波的六郎。
六郎接过诏书,急不可耐看了起来,看着看着,眼睛就水润了起来,险些在唐婉面前哭出来。
唐婉却体贴道:“你想哭就哭吧,我什么都没看见,这就出去。”
“别,不用。”
他拉住她的手,肌肤相碰,两人各自不自在,又很快分了开来。
唐婉道:“圣上已经安排人去救人了,你放心吧,但我瞧几位嫂嫂还是很想等你醒了后,再听你说说。”
“嗯。”
他小心将抄写的诏书重新交给唐婉,长长舒了一口大气,他完成了大家的期盼,他真的面圣了,圣上还他们一个公道了。
只求他们坚持住,很快就有人去找他们了!
心中大事一放下,狭窄的床榻上,彼此呼吸声可闻,另一个人的存在感就突出了。
他醒了,原本自如的唐婉,也开始觉得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好,索性执起被子搭在了脚上。
在圣上那里被刮了胡茬,整个人洗干净换上新衣的六郎,就又是原本朝气蓬勃的年轻将士了。
多看两眼,就让人怪害羞的。
可她俏生生低着头的模样,殊不知也勾人得紧。
六郎也不敢动了,只好瞧着连床顶都给换了的新床顶上的纹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刚回来还没弄太明白,我们,那个,你……”
唐婉被问得手心都冒出了汗,“我叫唐婉,因家中姨娘想将我卖给人做妻,我便求夫人恩典,准我嫁了你。”
这年头,配阴亲总归是不妥的,既然说到这,她赶紧解释:“不是夫人执意要给你配阴亲,实则是可怜我!”
“你要是不想娶妻的话,我们可以和离的。”
这一句,她话说的极小声,在镇远侯府这几个月,是她长大以来过得最快乐的日子,她确实有所眷恋,但也不能耽误了六郎幸福。
谁不想娶妻,六郎险些将这句话脱口而出,最后只道:“既然我们两个已经成亲了,我觉得就好好过日子吧,我就是个侯府庶子,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唐婉道:“那我家世更差,更配不上你。”
“哪有什么配的上配不上的,”六郎挠挠头,飞快瞥了她一眼,说,“你长得那么好看,哪还能愁嫁了,能娶了你,应是我的福分才是。”
被他一句话定了心的唐婉,抿了半天唇没有抿住,悄然翘起唇角,小小的嗯了一声,“那我们就好好过日子。”
在这个节骨眼上,六郎肚子突然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唐婉背过身子笑了一下,“我去让厨房给你端粥来。”
“你注意点你的脚,不是划破了。”等人出去,六郎才气恼地拍了一下自己肚子,闻着自己身上的冻疮膏药味,再一次肯定了自己已经面圣,不是做梦。
他完成了大家的嘱托。
两人的羞劲儿没能持续多久,听闻他苏醒又用过饭后,坐不住的嫂嫂们,一起来了他的屋子。
按理,小叔子的屋子嫂嫂们不应踏足,但她们真的心急难耐。
四夫人陈琪雪道:“六郎,你再同我们说说,你几个兄长的事情。”
看着嫂嫂们期待的目光,六郎下意识回避了三夫人言晨昕的,言晨昕心中一颤,闭了闭眸。
他开始讲述他们进了密林之后的事情,在说到他们寻到了山洞中的粮食,嫂嫂们齐齐松了口气,有吃的就还有希望。
又听他说他们一路往密林深处而去,意图甩掉燕息军,紧张不已。
直到他说:“虽不知他们现在情况,但我能肯定,在我走之前,他们还活着。”
四夫人和五夫人激动地抱在一起,有希望,他们有活着的希望!
两人谢过六郎,不想打扰他休息,便要离去,看言晨昕还站在那,不由回头问:“三嫂,你不走吗?”
三夫人言晨昕摇摇头,她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看着同她们一样欣喜,“我还有些事情想再问问六郎,你们先回吧,不用等我。”
没有人起疑心,两人满怀期待地离去了。
“六郎,你同我说实话,你三兄怎么了?”言晨昕笑着,可笑意不达眼底,眼睛已然开始聚集起泪来了。
见他踟蹰不敢说,她道:“你实话说便是,我都是给他送过葬的人了,无外乎,再接受他一次真的回不来的结果。”
六郎低着头,而后猛地给言晨昕跪下了,言晨昕向后退了一步,若非扶住了旁边的东西,险些跌倒。
泪水低落下来,她偏过头,“你说。”
“嫂嫂知道,行军记录在我身上,那日大家护着我往外逃,燕息就跟疯了似的紧咬不放,我身后一直有他们的追兵,这样不行,我根本跑不出去,加之密林难走,跑的就更慢了。
所以三兄一直护着我往外跑,当时我们被燕息围困,眼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