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工院子弟俏媳妇[年代]——恭安【完结】
时间:2023-02-04 17:31:32

  “我没有其他什么好说的。”归希文淡淡道。
  归希文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惹得会议室里原本愤怒的人更加火大。
  大家看到任科长几次三番温声问话,归希文却仗着任科长的偏爱态度放肆,要么文不对题乱说一通,要么恣睢随意懒散不理,这样蛮横的态度激起所有人不满。
  “归希文,你这是什么意思,账本弄丢了,耽误的是所有人的进度,你这种态度是要怎样?”
  “不道歉也就算了,怎么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做错事情还有理了不成?”
  “丢了账本就要补回来,账本重做不止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咱们所有同事都要配合,你犯了错还这样的态度,实在令人恼火。”
  “都说知错能改就是好同志,我看你这副不知错的样子,真是枉费老科长对你的看重。”
  ……
  讨论账本丢失的会议俨然成了对归希文的□□大会,这里面指责的话语,不知道是不是这些人借着这次机会抒发真意。
  等所有人将心中的不满吐泻出来,此起彼伏的批评声逐渐变小,归希文才动了动唇,淡淡道:“不用耽误你们的进度,也不用重新做账本,也不会拖你们后退。”
  眼看有人又要质疑,归希文没给对方机会,径直起身,从工位上锁着的抽屉里拿出一部账本,放在桌心。
  所有人顿时傻了眼。
  “这是什么意思,你没丢账本,故意糊弄大家?”
  “搞半天账本没丢?那你刚才为什么说账本昨天就丢了?”
  “归希文,你这样捉弄大家好玩吗?”
  ……
  一片指责声中,只有秦长康脸色变了变。
  归希文回应大家的质疑:“账本的确丢了,这是我做的备用账本。”
  这话一出,所有人又傻了。
  归希文居然还有备用账本?
  见大家不信,归希文将抽屉里之前的备用账本全都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证据确凿,不得不信。
  面对这样一副场面,大家集体噤声。
  平时的账本繁冗杂乱,做一次账本压根不想再做第二遍,归希文居然将所有账本都做了备份,那说明他平时的工作比大家都要多,但平时也没见他加班加点啊。
  一直没怎么发言的郑科长此时站出来发言:“也就是说,平时希文同志用同样的时间,做了多你们一倍的工作。他不仅高效,还格外细心。你们有谁想到做备用账本吗?”
  看着一个个慢慢低下的脑袋,任科长哂笑:“看来是没有。因为这会增加你们的工作负担,你们不愿意做。但为什么希文同志愿意去做?”
  任科长的提问让会议室里的每个人脸色发烫。
  会议室里无人回应任科长的话,任科长沉着脸,提高音量:“没有谁会无缘无故被注意到,只有自己足够优秀,才会让人另眼相待。我平时夸奖希文同志,是想给大家树立一个好的榜样,让大家多学习他的优点,不是想让他成为靶心!”
  “我喜欢干实事的人,不喜欢把心思用在歪地方的人,我不知道这次账本的丢失是有意还是无意,但若让我发现问题,绝不姑息!若是大家不收收心思,我看我也要新官上任三把火,把咱们科好好整改整改!”
  这是任科长上任以来第一次黑脸,他混了职场几十年,心里什么都清楚。
  这次严厉的警告,郑重地敲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整个会议室里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在这个没人敢开口说话的时刻,归希文倒显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悠闲,他收起桌面上的账本,抬眸对着核对专员道:“你如果拿账本的时候先问我一下,或许就不会出现现在这种局面。”
  归希文这样的话简直将核对专员架在火上烤。
  这一切的一切的确都是由核对专员当时擅自拿了归希文的账本引起,若是当时核对专员先问了归希文一句,归希文会拿出备用账本来核对,也就不会发生现在这一幕。
  一时间,所有人将目光聚在核对专员身上。
  核对专员被架在火上,心里愤懑难当。
  也怪他一时沉不住气,发现归希文的漏洞之后来不及细想,立即昭告天下。
  可罪魁祸首难道不是秦长康吗?是秦长康撮掇他主动拿归希文的账本的!
  核对专员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瞟向秦长康,秦长康却无暇顾及这些。
  秦长康怎么也想不到,归希文居然做了备用账本!
  原本打算让归希文失宠于科长,这下好了,归希文拿出备用账本,不仅表现出高效又出众的工作能力,还彰显出有别于他人的细心,进一步加深任科长对他的好感。
  而且任科长平时看起来脾性不错,其实心里什么都清楚,甚至能猜到账本丢失可能有问题。
  秦长康想到任科长最后提到的整改,忍不住冒出一身冷汗。
  单位里基本不能开除人,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如果真被任科长抓住什么把柄,可能职业生涯都要玩完。
  听了任科长一顿警告,秦长康心里苦涩不已。
  这次不仅没让归希文陷入困境,反而让归希文出了一把风头。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丢失账本的事情以这样一种有惊无险的方式收尾,大家在任科长的命令下回到各自的工位,只有归希文被单独留下来。
  任科长看着坐在对面的归希文,叹了一口气,好半天没有说话。
  半晌,才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见归希文不接话,任科长又继续道:“经历过风吹雨打才能见到彩虹,想要看更好的风景就要站在更高的地方,雏鹰在鸡窝中长大但它和别人的天空注定不同。”
  归希文极轻地眨了一下眼,垂下眼睫:“科长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话,你都懂。”
  任科长沉默片刻,补充:“希文,不要为无关紧要的小事费神,你将来必定会遇到更大的风雨,现在这些恐怕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任科长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与平时慈祥的面容判若两人。
  或许这才是他真实的模样。
  归希文抱着账本,并不看他,只说:“科长抬爱我了。”
  任科长绷着的脸骤然一松,笑了笑:“当领导的人,或许工作能力并不是最强,但眼力劲一定是有的,没点看人的功夫,往上走不了。”
  “听说上任郑科长也很看重你,甚至向上面推荐了你,若不是你的资历不够,恐怕这个科长还轮不到我来做呢。”
  任科长兀地收起说笑的面容,郑重地拍了拍希文的肩膀,长叹一声:“我说了这么多,希望你能真正听进去。”
  归希文的确是个好苗子,可他太过重情义,还保留着一股年轻人的热血劲。
  谁会将同事那一点小恩小惠记得那样清楚?归希文会。
  可是职场并不需要这样的重情义,职场需要绝对的理性,越往上走,越要抛却情义,处在高位,要考虑的全是利益,一举一动都在争取利益最大化。
  归希文这样的心性,还得在基层磨几年,等到沉稳之后,会是个好帮手。
  只不过在这之前,得保持这个少年对工作对单位的热情。
  任科长出去之前竟然说起和郑科长同样的话:“你现在别想其他,好好工作就行,得耐得住性子。”
  归希文听着这一番话,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只无声地点点头。
  回到工位,没有人给归希文道歉,所有人起先还不太好意思看他,后来那点羞涩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大家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样对待归希文。
  仿佛只要大家不提,那些曾经对归希文说过的狠话就不会作数。
  归希文也没在意,把账本收好,继续工作。
  下班的时候,办公室里的人陆续离开,秦长康收拾东西要走,归希文快速起身,拦在他面前。
  秦长康心里一惊,面上却平静地问:“有事?”
  归希文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随后扬了扬下巴,脸上牵起一股笑:“嗯,有事。”
  “什么事?”秦长康没察觉到他的嘴唇在发抖。
  归希文没吭声,只单手揣着口袋,一双眼睛左右张望,没个正行。
  等办公室里其他人都走完,他才收敛起脸上不羁的情绪,冷声问:“是不是你拿的?”
  “不是。”秦长康坚决否认。
  归希文顿了顿,眸色渐深,“我还没有说是什么东西。”
  秦长康僵直着脊背,心里越慌张,嘴上越倔强:“你这副兴师问罪的样子,难道不是问账本的事情?你不用明说我心里也清楚,只是我没想到,你会怀疑我。”
  归希文噗呲一笑,“你的确想好多了,我只是想问问你,我昨天丢失了的那支笔,是不是你拿的?”
  不等秦长康反应过来,归希文绕过他,径直从他桌上的夹缝里扣出那支笔,“难怪我昨天一直没找到,原来真是你拿了,你看,证据都在,你还说不是你拿的?”
  归希文脸上一副玩味的笑容,秦长康一时竟判断不出来归希文是真的在说笔的事情,还是话里有话,在说其他事情。他干笑两声:“你的笔怎么跑到我桌上去了?”
  “是啊,我也纳闷呢,难不成它自己长脚会跑?”
  归希文拿着笔放在指间转悠,他说出的每句话都让心里有鬼的秦长康心下骇然,秦长康不明白归希文是装傻还是真傻,这样模棱两可的话让他招架不住,只想赶紧远离。
  “既然你的笔找到了,那没什么事情了吧,我下班了。”秦长康抬脚要走。
  归希文叫住他,目光一沉,语调却极其轻松:“丢失的东西我都知道为什么会丢失,也都会找回来,丢失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会丢失,也都找不回来了。”
  秦长康心里一恸,僵立在办公室门口,久久无言。
  回到家中,归希文兴致不高,连张冬玲给他打招呼他都没回应,只径直往房间里走。
  顾樱见状,朝张冬玲使了个颜色,放下手中的活,走向房间。
  归希文坐在房间里的木椅上,呆呆看着窗外。
  顾樱轻轻走过去,从后颈绕过去圈住他,温声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感受到背后温热的气息,归希文反手将人拉过来,放在自己大腿上,然后将脑袋埋在她肩颈处,闷声道:“嗯,心情不好,你快安慰我。”
  顾樱拨弄着归希文头上浓密的黑发,淡笑着问:“工作上不开心?”
  “很难开心。”归希文半眯着眼,眸子里透出迷茫。
  “愿意说说吗?”顾樱轻声道。
  归希文没说话,他并不想把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带到家庭之中,但他心里又很烦闷,这个时候他能这样静静抱着顾樱,已经心满意足。
  见归希文不愿意开口诉说,顾樱也不强求,只任由归希文紧紧抱着。
  半晌,归希文突然问:“你最讨厌什么?”
  意识到归希文这是要打开话匣,顾樱不答反问:“你呢,你最讨厌什么?”
  “我讨厌虚伪。”
  归希文小时候在大院里是个很奇特的存在,他明明顽劣得不像话,带着一帮熊孩子到处惹事,偏偏成绩又最好,让人提起来牙痒痒。
  于是大院里开始流传关于他不少的谣言,例如他居心叵测,白天带着大家一起玩,晚上自己独自在家搞学习,故意这样做以此来拖垮别人。
  这条不实的谣言曾被很多小伙伴们深信不疑,甚至连张涛都有所怀疑,那时候张涛还特意和归希文同睡一个月以期找到真相,后来才发现归希文晚上回了家是真不学习。
  不仅不学习,还熬夜看小人书,第二天甚至在课堂上睡觉,但这一点都不耽误归希文考试拿第一。
  证明归希文的确是天资聪颖不是后天努力之后,大院里那些长辈每次看归希文的眼神都格外复杂。
  大家当着他父母的面夸赞他聪明、成绩好、脑子灵活,背地里却暗暗让自家小孩不要和他搅合在一起,还用各种难听的语言咒骂他。
  那一阵子,小小的归希文甚至快要以为大人都是这样虚伪。
  大家面带笑容真诚地夸赞他的时候,差点让他产生一种自己也被接纳的错觉。可转身听到那些难以入耳的咒骂,他才明白他还是以往那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
  后来他行事风格更加乖张,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发脾气当场发,想甩脸子立即甩,这让他脾性不好的名声远扬。
  他不在意,他觉得这样更加自在,比两副面孔活着更舒坦。
  就这样活了二十多年的归希文,进入职场,却发现周围全是两副面孔的人。
  两副面容的人可怕吗?可怕。
  讨厌吗?讨厌。
  可最让归希文透不过气的是,他有种预感,周围的环境要逼得他最后也成为两副面孔的人。
  以前的郑科长看着严肃,其实私底下是个很和蔼的人,他要借着严肃的外表立威。现在的任科长看起来很和蔼,其实私底下是个严肃的人,他要借着和蔼的面容亲民。
  归希文不傻,两任科长对他说过的话,他都清楚。
  他们要他老老实实在基层工作几年,磨掉一些年轻人的锐气,磨掉身上冲动的劲,磨掉一切感情用事,只留下绝对的理性。
  那个时候,他大概能从容调动面孔,应付所有人,周到周全。
  可那样的人,不是他想成为的人。
  如果他要成为的那样的人,跟着他父亲在厂里好好做事就行,何必要去外面的世界闯荡。
  才入职几个月,归希文已经开始审视自己的职业生涯。
  “你是讨厌虚伪的人,还是害怕自己也成为虚伪的人?”顾樱看着他的眼睛,接话道。
  归希文从回忆中抽离,抬眸静静看着顾樱,笑道:“讨厌,也害怕。”
  说完这些,归希文才发觉自己心里舒坦很多。
  果然,任何事情,只要说出来,对于心理造成的负担就会减小。
  归希文依旧环抱着顾樱,抵着她的下巴,追问:“我先问的你,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讨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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