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有道理。
叶琬付了钱:“不过康风府的孙大少爷应该挺和善的吧,他最近身体不太好,我跟着家里的大夫去看了,他对谁都一样。”
躺着不说话,当然一样。
“孙大少爷人是挺不错的,他还来过我这儿吃馄饨呢,我记得当时是带着一个姑娘来的。”
“哦?”叶琬来了兴趣:“一个姑娘?她长什么样?”
“长得一般模样,以前没见过,从孙少爷对那姑娘的态度能看出来,孙少爷应该很喜欢她。”
“那姑娘姓姚吗?”
会不会是孙玉景的未婚妻,姚夕吟?
“不是,听孙少爷喊的,她好像叫卫浓。”
叶琬吸了口气,闻到了瓜的味道。
她吃完馄饨,对老板道谢后赶紧回去,想将这个消息告诉谢凌,谁知走到半路,天上突然开始下雨。
眼看雨势越来越大,叶琬躲在屋檐下,实在没办法,只好准备淋着雨回去。
她越过人群,来到街道中央,刚走一步,一辆马车拦在眼前。
马车高大奢华,通身贵气,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家的东西。
马车旁还站着一个带刀侍卫,腰带明显是朝廷用品,在侍卫的逼视下,街上所有人都避之不及,没一个敢拦路的。
叶琬也准备闪到一边,可马车上的帘子突然被人拉开,男人的声音从头顶压过来。
“上来。”
说完,叶灼立刻放下车帘。
侍卫别着刀,一步步靠近叶琬。
他长得实在有点凶,人高马大的,很不好惹的模样。
“叶小姐,请上车。”
这是请吗……
“我们侯爷要回康风府,顺便载您一程。”
现在下着雨,叶琬也不想扭扭捏捏地推辞,便道:“那就多谢了。”
她提着裙摆上了马车,刚跨上去,坐在里面的叶灼已经拉开门帘。
叶琬抬头看了他一眼,男人剑眉星目,气宇深沉,看着一个人时,眼底总有种盯着猎物的压迫感。
刚坐下来,她就对叶灼道谢。
叶灼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只露出浅浅的笑意,并不达眼底。
马车行驶了一会儿,车内没一个人说话,气氛尴尬地让叶琬喘不过气来。
她安慰自己沉默也没关系,反正以后跟他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今天只是暂时搭车罢了。
可雨水吧嗒吧嗒地打在车顶上,听得人烦躁不安。
叶琬几乎是数着秒,就盼赶紧到康风府。
“是你母亲让你来京都的吗。”
他突然开口,打破了马车里冷到冰点的氛围。
叶琬道:“嗯。”
她来京都为了养病,也为了和谢凌成婚,但跟他解释这个没有意义,不如就一个嗯字来得合适。
原本还以为他不认识自己,可从这个问题来看,他应该是知道棠州叶家与京都叶家的关系的。
也许仅仅是知道,但不会有什么联系。
“我去过棠州,那时候你还很小。”
叶琬尴尬,看来还是有联系的……
他居然连棠州都去过,那原主来京都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去找他?
叶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叶琬,淡声道:“你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在别人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一句话,但从他口中说出来,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好像他已经看透,现在这具躯壳里住着另一个灵魂。
偏偏他又不解释,就这么让叶琬一路难受到康风府。
他给了叶琬一把伞,让她撑着伞回孙玉景的宅子。
叶琬走过镶月湖的木桥,不经意往湖面看了一眼,不知道谢凌的灵蝶回来没有。
她转着伞,刚进门就听到冷冷的一声。
“你还知道回来啊。”
谢凌靠在墙边,垂眸盯着她。
少年的发丝已经被雨打湿,肩上落着雨水。
第16章
叶琬踮起脚尖,将伞给他撑着,他却往前一步,与她一同站在伞下。
他很高,几乎能将叶琬整个圈住,被他挡在面前,竟有种无法逃脱的窒息感。
“你别误会,我是出去打探消息了。”
他笑了声:“打探消息顺便把武毅候府的伞拿回来了?”
少年低沉的嗓音将最后的疑问拖的很长,在雨中带着绵绵的冷意,宛如霜雪天中盛开的幽兰,覆着逼人的香气,吐露在她颈肩。
“我真的是去打探消息了,而且我还知道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你想知道吗?”
屋檐上的雨水滴滴答答落在伞上,叶琬手一弯,被对方强劲的力道逼迫着将伞倾向自己这边,他的后背却完全被雨水淋湿。
“你说。”
叶琬道:“可是这是我辛苦跑了很远才知道的,不能这么容易就告诉你吧,得用东西和我交换才行。”
他眼中满是戒备,搞得叶琬以为自己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片刻后,他迟疑着问:“你想要什么?”
其实这种消息稍微打听一下都能知道,要是真用这个威胁他与自己成婚,估计这小子扭头就走。
还是不要太过分的好。
她思考着,忽然注意到他腰间通透的水色玉佩,玉佩系在皮质腰带上,在一堆金玉配饰旁边,显得十分清爽。
玉佩偏女风,不像他会戴的东西。
难不成是他和白纯宜的定情信物?
叶琬有些酸,他这么傲慢的人,竟也痴心的很。
“我要这个。”
叶琬指着玉佩。
谢凌低头一看,见她要的是那块玉佩,立刻拒绝道:“不行。”
“那就算了。”
“等等。”他拽住转身要走的叶琬,“这是母亲留给我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少见地没那么高高在上。
原来是谢夫人给他的东西。
谢凌这种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什么珍宝没见过,但能如此宝贝这块玉佩,想必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方才她只是开个玩笑,也并不是真的想要。
“算了,我又不想要了。”
她告诉他:“据我所知,孙大少爷认识一位叫卫浓的女子,两人的关系也很亲近,或许她与这件事有关,你去问一问刘简。”
雨势渐渐小了起来,青砖路还是有点滑,她伸出手试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雨了就想直接走回去,刚走一步又被拉回伞下。
谢凌将伞放回她手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解下玉佩。
他勾着玉佩的带子,手一抬便挂在叶琬的发髻上。
玉佩正好勾着她发髻上的簪子,冰凉的白玉触碰到耳尖,玉佩下的小穗子扫着她的脖颈,痒痒的。
谁会这么给人东西啊,居然把玉佩挂她头上。
挂上玉佩后,他转身就走。
叶琬刚准备生气,就看到雨中的少年停下脚步。
他身边是一片冷色的背景,小雨淅淅沥沥,落在脚边的水坑里,溅起珠子般的水滴。
谢凌回过头,高傲地凝视她:“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年纪小,所以不如旁人对不对。”
他不是第一次因为年纪被轻视,不管自己做的多好,永远有人说你还小,你不应该这么做。
可是没有人能对他感同身受,他们都没资格这么说。
“我只提醒一次,就算你觉得我还小,但我也十六岁了。”
他的语气很坚定,虽然眼神稚嫩清澈,但却给人一种信心,他会成长的很迅速。
“还有,年纪小又怎么了,不管我多少岁,我都不会输给任何人。”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直到谢凌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叶琬才低头看向手里的白玉佩。
他真这么给自己了?
一块玉佩换一条消息,也还行吧…
在知道卫浓这个人后,谢凌找到刘简,质问他是怎么一回事。
刘简却说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孙玉景人脉简单,平日里也就喜欢看看书,宅子里连丫鬟仆从都没有多少,不可能认识旁的女子。
“你最好别骗我,不然死的可是你家大少爷。”谢凌不耐烦道。
他可能已经看出来刘简在刻意隐瞒什么,但对方一直不肯说,弄得谢凌无比烦躁。
他懒得同这种人说什么轻重缓急,要是因为他们的隐瞒造成不好的结果,那也是这些人咎由自取。
为了让那只逃走的水鬼再次回来,谢凌命人将孙玉景抬去了新房。
之前水鬼一直躲在这间屋子里,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如果想捉到它的话,最好冒险试一下。
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后,他的灵蝶也回来了。
灵蝶化为一抹淡蓝色的光芒,消失在他指尖。
叶琬问:“怎么样,镶月湖里有什么?”
他扫了眼叶琬,眼神比第一天认识的时候还生疏,随后移开目光,继续做自己的事,一句话都没搭理她。
不理就不理吧,也不是第一次了。
反正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只要等着晚上那只水鬼自投罗网就好了。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因为不用一直守在新房里,刘简分别为两人准备了房间,就在彼此隔壁,靠的非常近。
第一夜的时候一切如常,没有水鬼潜入。
直到第二夜,新房里的金光阵传来动静。
强烈的金色光芒从窗外照进来,伴随着凄厉的嘶吼,隔壁房门猛地被打开,谢凌飞快跑出去,叶琬紧随其后。
众人一起来到新房外,一堆黑色的液体从门口流出,附着着烧焦的皮肉痕迹。
那只水鬼果然又来了。
但金光阵没能困住它,仍是让它跑了出去。
等他们进去时,屋子里燃着一盏孔明灯。
这盏灯只有普通的孔明灯一半大,从里到外都是血红色,灯内燃着三株灯火,远远看着就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刘简走到床前,发现孙玉景安然无恙后松了口气。
他盯着孔明灯看了许久,问道:“谢小公子,这是什么?”
“问问你自己。”谢凌神色凌厉:“这是引魂灯,用来储存魂魄的东西,那水鬼把你家孙少爷的魂魄还回来了。”
刘简一惊,否认道:“不可能吧,那怪物一直想害死我们大少爷。”
“既然如此,那它为什么还冒这么大的险来还灯。”
“可能是它不小心落下来的。”刘简并不像说谎的样子,他解释道:“谢小公子的金光阵那么厉害,怪物哪是您的对手,情急之下把引魂灯落下也是有可能的。”
叶琬也觉得是这样,不然这水鬼没理由还灯,它千辛万苦拿走了孙玉景的三魂,怎么可能又还回来,这也太傻了。
孙玉景的魂魄被困在引魂灯中,只要拿到引魂灯,取出灯中的魂魄送进他体内,他便可以醒过来。
谢凌问不出个所以然,思量过后,觉得再这样下去只会浪费时间,不如直接将引魂灯中的魂魄取出来。
“我再问一次,你没有骗我吗?”谢凌很少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
刘简对他发誓:“谢小公子,我绝对没有隐瞒您任何事。”
就算有事情瞒着他,也不可能影响到什么,毕竟引魂灯在这里,总不可能突然消失。
想到这里,谢凌便不再说什么了。
孙玉景的三魂就是孔明灯内的三株灯火,要想取出魂魄,必须放出孔明灯,等孔明灯升到半空再将灯内的魂魄取出来。
但是取魂的时候必须要失魂之人亲自去取,孙玉景昏迷不醒,只能让人代替他去。
谢凌拿了孙玉景的一件贴身物品,烧成灰后浇在剑上。
众人来到屋外,谢凌放出孔明灯。
随着他一松手,孔明灯开始慢慢升空。
同时,与孔明灯互相牵制的谢凌也跟着飞向天空。
他被红色的光芒包裹,离地面越来越远,大概有三层楼那么高的时候,孔明灯内的灯火已经十分微弱。
趁这个时机,他用沾染了孙玉景气息的长剑,准备拿回灯内的魂魄。
谢凌反手拿着长剑,慢慢靠近孔明灯,当长剑靠近的时候,孔明灯迅速燃烧,灯内的三味魂魄飘出来。
现在只要等着那些魂魄自己进入剑中。
可就在这时,眼前的魂魄碰到长剑却没有进去,反而突然飘远,瞬间消失不见。
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这是很简单的法术,不可能会出错。
长剑上确实是孙玉景衣物的灰烬,可灯内的魂魄却不承认他的气息。
除非这三味魂魄不是他的。
当魂魄离开后,孔明灯突然熄灭。
谢凌猛然明白,之前就听刘简说过,镶月湖中淹死了三个人。
孔明灯内的魂魄,不是孙玉景的。
但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使用了定魂术,定魂术没有探到灵魂的气息,反噬后将他的筋脉一瞬间凝固。
在众人眼前,他直直下坠。
叶琬亲眼看到,他左边肩膀重重砸在地上,骨头碎裂的声音非常明显。
谢凌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看向躲在一旁的刘简,从他惊恐的表情中,明白他是有意隐瞒事实。
“谢小公子,您没事吧?”刘简颤巍巍问。
谢凌冷冷瞥了他一眼,说道:“没事。”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肯定很疼,但他只是揉了揉肩,一句话都没多说就离开了。
叶琬问道:“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不用。”他拒绝的很干脆。
他是铁打的吗?这都不用。
众人见事情变成这样,也不敢再说什么,各自散了要回去休息。
叶琬对刘简道:“明天早上,希望你能把事情真相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