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黎其实是半爬着上去的,爬得还特别……费劲。
他躺在床边,她爬上去必然得越过他,过程中膝盖好似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隐约听到一声闷哼,躺好后她关心地问:“没事吧?”
赵景川又闭上了眼,将她按在身上,嗓音有种说不上来的累,“陪我躺会儿。”
不知是酒精上头还是怎么了,书黎觉得他今晚很怪,是她看不懂也理解不了的怪。
***
看他这么难受,等客厅没了动静,爸妈都进房间睡觉以后,书黎下床进厨房给他偷偷煮了碗醒酒汤。
端进来让他喝完再歇一小会儿,果真就不难受了。
她将碗洗好放回消毒柜里,彻底销完“赃”返回来问他:“醒了?”
“嗯。”赵景川从床上坐起身,按了按尚有些隐隐发痛的太阳穴,环顾了下四周问,“这是你从小到大一直住的房间吗?”
“对啊。”书黎自记事以来就一直住在这儿,“我们家没有搬过家,从小学开始这里就一直是我的房间,面积很小是不是?”
房间确实不大,能让人走动的空间不多,这么多年下来堆了不少杂物,东西摆放得还算整齐,但架不住表面飘有灰尘,以及墙壁上有双面胶撕下来没撕干净和小时候用中性笔在上面乱涂乱画的痕迹。
整体看上去很陈旧,布置粗糙随意,却带有浓浓的烟火气。
赵景川左右看了两眼,发现书柜上竟还摆放着初高中、大学的课本,堆满了那时候的课外书、笔记本。
他弯了弯唇,瞧见有一面墙壁写了几行字,还有一条书桌靠墙多年形成的黑痕,十分明显。
字体工整漂亮,皆是考试激励术语——
但愿这漫长的人生,不负你每个光辉时分。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
书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走过去说:“这里曾经摆过一张书桌,不过高考后换了一张新的就挪到窗边去了。这上面的字都是我高考那年写的,看上去很傻气是不是?”
“不觉得。”赵景川透过这些文字能想象到她高中剩下的两年是怎么过来的。
书黎却觉得很傻很尴尬,尤其对赵景川这种当年随随便便能拿高分的人来说,说不定还不屑于这种方式。
所有中二时期留下来的痕迹基本都被他看了个遍,她很是无奈地说,“有什么好看的。”
他怎么看得那么认真啊?
书黎不知道,这些对赵景川来说都是他没经历过且充满好奇的东西。
看了一会儿,他低声说,“时间不早了,洗澡睡觉吧。”转眼却在一个难以察觉的暗角无意发现了一句话。
句子简短,带有很强的指向性,后面紧跟了一个字母或符号Z——
希望你以后的日子里总有光亮。
相较字体的大小,“Z”写得非常小,比例接近4:1。
但不像是随意写上去的,好似用笔在上面反复描摹了无数遍,一笔一划已凹陷进去刻在了粉墙里,擦都擦不掉了。
赵景川明显愣了下,因一种偷窥了别人秘密的心理,他没跟写这句话的人说,也没问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让她先去洗漱,自己独自揣摩。
句子上的“你”定意有所指,能把它写在墙上,绝对是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问题是什么时候写的?
把一句话写下来,目的肯定不仅仅是记录那么简单。
能写在这儿。
赵景川猜测一定是因为这边曾经摆放过书桌,而这句话能被她坐在书桌前一眼看到。
书桌是在高考后挪走的。
因此,这墙面上的字也一定是在高考前写下来的。
***
书黎洗好之后,走出来喊赵景川去洗澡。
刚喊了两声还没说上话,就被穿着睡衣从隔壁房间走出来的梅韵清拉到了另一个房间里聊天。
她走进去乖乖坐下,听到梅韵清用质问的语气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他有没有跟你讨论过婚礼的事?”
书黎觉得很烦,不想跟她解释那么多。她和赵景川的情况跟他们以为的不一样,于是撒谎道,“说过啊。”
梅韵清看上去很急,也怕她受委屈:“那什么时候办啊?得给个准信吧?你个姑娘家家的嫁个人连喜酒都不摆一下,你知道隔壁那几家大姨怎么说你吗?”
一个村子里有满怀善意的人,自然也会有爱嚼舌根的人存在。
书黎不用想都知道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铁定不是什么好话。
梅韵清也不怕她听见,直接说:“人家说你傍了有钱人,看上去是赚了,但结婚大半个月喜酒都不摆,说是因为你不敢摆,猜你是小三呢!后来气得我呀,气不过把你发给我的结婚证照片拿给他们看,去堵住他们的嘴,他们才闭嘴。现在她们又说赵景川根本没把你放在心里,没把你当回事儿呢。”
“你管她们说什么?”书黎不是很在意,但她知道她妈最爱面子,也最听不得别人这么说她女儿,耐心地给她说了下道理,“就算我办婚礼了又怎样?他们还会有别的说法来挤兑我,说我生不出小孩之类的,你说是不是?归根到底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所以你别管他们,他们越这样证明我们过得越好。”
梅韵清哀叹了声:“说的也是,但你跟小赵不会真不打算办婚礼了吧?”
“会办的,会办的。”书黎不觉得她跟赵景川提婚礼这件事,赵景川会不满足她这个要求,但现在不想跟梅韵清说太多关于这方面的事情,敷衍道,“不是说开春才办吗?冬至还没到呢,急什么?”
“行行行。”梅韵清暂且相信她,“那我等着啊。”
回到房间,赵景川已经回来在床上等着她了。
书黎慢悠悠地爬上床,累得想立马躺下,小床实在太过拥挤,她整个人几乎与他贴在一块儿才能防止摔下去。
找到舒服的位置斜躺好,书黎垂眼放空了一阵,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跟赵景川提婚礼的事情,迟疑了好久都没开口。
他也不说话。
卧室安安静静的,两人似有心事地静默了几分钟,沉默过后,又十分默契地同时出声。
“你好点——”
“你妈找——”
书黎觉得好笑,直接笑出了声,让他先说。
赵景川低声问:“你妈找你做什么?”
书黎心想要现在告诉他吗?
她眨了眨眼睛,搅了下手指,坦白跟他说:“问我们什么时候办婚礼,还说村里的大姨们已经在背后说一些关于我不好听的话了。”
赵景川没搭腔,视线在她身上凝了片刻。
书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过了几分钟才听见他出声问:“那你怎么回答?”
“我吗?”书黎摸着下巴,小心翼翼道,“骗她说我们已经在准备了,明年春天…就办婚礼。”
“…那就春天吧。”
平淡的一句话,在书黎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说了出口。
安静的卧室里,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被放大的声音,一下响过一下……意外得失了序。
他竟然不跟她商量直接就答应了这件事儿。
书黎开心的情绪直接从眼睛里溢了出来,也跟着说好啊,然后问出刚才问了一半的问题,“你好点了吗?还难受吗?”
“好多了。”赵景川关了灯,挨着她躺下,“睡觉吧。”
“嗯。”书黎躺下去后,想到一件事儿,提前通知他一声,“对了,我们家里那个大书柜实在是太空了,空荡荡的看着很奇怪,我想把这个房间里的一些书挪过去,你明天帮我搬一下怎么样?”
赵景川,“行。”
作者有话说:
5.7k字更新,差300双更了,情节点刚好结束在这没办法,字数明天补回来!修文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影响到大家阅读体验了,抱歉,这章也评论发红包补偿!!
但愿这漫长的人生,不负你每个光辉时分。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非原创,出自高考励志文案。
第35章 烦闷
翌日,天渐渐破晓。
楼道里传来邻居上下楼聊天发出的细碎杂音,还有两三岁的小孩儿饿肚子啼哭囔囔的吵闹声,双重夹击之下不一会儿书黎就被吵醒了。
她艰难地翻了个身,睁开眼轻叹了口气。
两个身材都不算娇小的成年人睡在一张小床上,实在是不怎么好睡,随意动动一不小心就会发生一些尴尬的事儿。
例如,会碰到对方的某些关键部位……
因为不是有意,醒来后双方都很默契地当没发生过一样闭口不提。
时间过七点半,梅韵清见他们还没起,走过来敲门喊他们起床出来吃早餐,书黎诶了声,先赵景川一步下了床。
今天的早饭格外丰盛,有从外面买回来的小笼包、煎饺,还有梅韵清专门早起做的小米粥和面条。
书黎喝了碗小米粥,又吃了几个煎饺,笑着对赵景川说:“你尝尝我妈做的面,看看怎么样?”
“好吃。”赵景川吃了两口,作出如上评价。
梅韵清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书黎经常给你做面吃吧?”
赵景川细数了下,实话实说:“一周大概一、两次。”
书黎担心梅韵清说他,急忙给他补充一句:“是我自己喜欢做的,不是他非要我做的。”
“行了。”梅韵清看不下去了,“我有说什么吗?才嫁出去几天啊,一天到晚都是给你老公说话,把你妈当仇人了是不是?”
“没有。”书黎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
吃完坐下聊了会儿天,书海亮要去上班了,走之前问他们:“你们什么时候走啊?”
书黎看了眼时间,说了个大概:“十点左右吧,我想让他帮我把房间里的书搬一下,拿去那边的公寓放着。”
“搬书?”书海亮一听要把这里的东西搬走,神色忽然有些落寞,仿佛在这一刻对书黎已然出嫁的事实有了更强烈的实感。
书黎看出他情绪不佳,眼神有了变化,上前挽着他的胳膊,又撒娇又安慰道:“爸,你干嘛!你不要这样,我只是把书搬过去,不搬其他的,搬过去只是为了方便,不代表我以后不回来啊。我又不是不着家的人,我会常回来看你和妈的,像以前一样至少一个月回来两次,行不行?”
唯一宝贝的独生女,书海亮看她这样为难也很心疼,摸了摸她脑袋说:“爸只是难以适应,适应了就好了。最重要是你开心,有空回来看看就行,不用定那么死的规矩。不说了,我去上班了,等下回去开车注意安全啊。”
赵景川应了声好,看见他下了楼提着公文包去了工作。
书黎堆在卧室里的书特别多,为了方便他们搬下去,梅韵清问邻居拿来几个泡沫箱子,给他们支招:“一本本放进这几个箱子里,然后一箱箱地搬下去,这样效率高一点。箱子你们直接拿去用,反正也是隔壁不要的。”
“谢谢妈。”她将其中一个箱子拿过来,赵景川主动弯腰站在书架前帮她挪书,他力气大,手也大,一次能同时拿好几本,没一会儿就把一个箱子塞满了。
看上去没塞几本书,重量却丝毫不开玩笑,估计得有十几斤。
书黎双手托着使劲出力都没给它抱起,更别说抱下楼放在小车的后备箱里了。
无奈之下,她开始眼神求助赵景川,瞧见男人看着她摇了摇头,走过来轻而易举地就将一箱书托了起来,挪到客厅里先放着。
他说,“等下我来搬。”
书黎知道他是要把书全部塞好一箱箱的,再统一搬下去。
为了显得自己不是毫无用处,书黎承担起给他递箱子的任务,不到半小时,四箱书就塞完了,最后只剩下书架最底下的那一层。
这里的书从初中开始就基本没丢过。
初高中六年,大学四年,出来工作又过了四年,整整十四年看过、用过的书和笔记本都被摆放在这里。
书黎大学以后不常在家里住,只是隔三差五地回来一趟。
时间残忍地抹掉了一些记忆,七八年前的事有一些她已经记不清了,连在墙角写过的句子也都忘了大概,不被提醒压根不会想起她以前竟做过这样的蠢事。
塞书架上的最后一层书时,书黎毫无意识地将泡沫箱子递给了赵景川,然后靠在书桌上托腮双眼骨碌碌地看着他干活。
许是循环了半小时这无聊的塞书动作,赵景川有些累了,手也开始发酸,没刚开始那么认真,余光总有意无意地往她脸上瞟,变得心不在焉起来。
最后的一叠书被他托起,不小心在手中打滑“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散了一地。
书黎忙走过去跟他一起捡起,顺道打趣了他一声:“想什么呢?是不是累了?要不我们歇会儿再搬下去?”
赵景川摇头,瞎诌道:“在想中午吃什么。”
他将注意力集中回来,蹲下一边慢吞吞地捡书还一边问她,“所以想吃什么?”
书黎真拿他没办法,浅浅瞪他一眼说:“现在才几点啊,你就想着吃午饭了?我肚子里的早餐还没消化好呢,回去再说!要是被我妈听见,在家里还没走就想着等会儿去哪儿吃午饭得被她骂死。”
赵景川没接话,低沉嗓音紧跟着笑了笑,看见有本书落在一米远的位置,走过去捡起随手甩了甩上面的灰尘,正要将它放进泡沫箱子里。
突然间,一张被简单对折起来的淡青色信纸自书页的缝隙里飘了出来,“唰”的一声顺着窗外的风被吹到了墙角,落在了地上。
书黎捡好书塞进泡沫箱子里,起身拍了拍手,盯着不知从哪儿飘出来的信纸愣了两下。
信纸双面皆有花纹,一模一样的设计,淡青色偏古风。
眼熟得牵出了一些多年前隐约模糊掉的记忆,她迟疑了十几秒,呼吸一滞,连忙走过去捡起紧紧地攥在手中,想趁赵景川不注意藏在身后或随便找个地方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