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没进院子,只是拦在大门外。
所以警卫人员才没有及时制止,不过现在都一列小跑过来,气势摄人。
女人脸色大变,抬头看向他,流泪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只好不管不顾地喊道:“韩朗,你不要我了吗?那我们的孩子呢?你也不要了吗?”
她掷地有声地喊出这句话,周围一切都好像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连远处跑过来的警卫都停下了,有些无措地看着这边,脚尖不知该动还是不该动。
女人捂着肚子,更加大声地喊,“我怀了韩朗的孩子,求求你们可怜可怜我吧,把韩朗还给我好不好?我和孩子都不能没有他!”
她看向时蔓,又看向时蔓身侧的蒲杉月,才知道自己刚刚认错了,以为时蔓这么漂亮的才是韩朗会喜欢的女孩。
但这会儿,她反应过来,便跪着朝蒲杉月挪过去,“这位妹妹,我知道你喜欢朗哥,可你家条件这么好,你又是大学生,你想找什么男人找不到?”
“……可是我不一样,我只有他,求求你了,你不要抢走他好不好?我抢不过你……”
女人哭哭啼啼地哀求着,她凸显的肚子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无声地甩在韩朗脸上。
蒲大首长和蒲母,一瞬间变了脸。
至于凌振和时蔓,作为蒲杉月的哥哥嫂嫂,更是默契地将她护在了身后。
第119章
“这位姑娘,你不要哭了,也用不着闹,没人会跟你抢韩朗。”时蔓淡淡出声,坚定温和的嗓音压过了女人的哭泣。
女人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听到对方松了口。
她本来还做了很多准备,打算大闹一场的。
时蔓朝她笑笑,露出不屑的表情,“垃圾堆里的男人,我们杉月干嘛要抢。”
女人脸色微变。
时蔓摆摆手,“这样的男人,我劝你最好也别捡回去,多恶心,身上全是垃圾味儿。”
女人略有些茫然,她不懂时蔓为什么要说韩朗是垃圾,还那么嫌弃。
韩朗可是大学生,她们村里谁说起来都要竖大拇指,说这个小伙子未来了不得。
要不是这样,她父母也不会怂恿她趁韩朗喝醉了钻进他的被窝里,先怀上他的孩子再说。
女人看看时蔓,又看看韩朗,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韩朗已经着急起来,听时蔓这么说,他感觉到了浓浓的危机。
韩朗连忙扭头对蒲杉月说:“杉月,你相信我,我只是一时糊涂,我很快就可以处理好这件事的。”
蒲杉月沉默地看着韩朗,从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
韩朗深情地望着她,就像是想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杉月,我们约好了的对不对?要一起去南方的城市念大学,一起上自习,一起在校园里漫步,一起——”
他还在说着两人学习累了时,手牵手对未来的畅想。
蒲杉月忽然开口打断,“你不要再说了。”
韩朗收了声,双眼含情脉脉地看着蒲杉月,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证明自己。
蒲杉月却拧起眉毛,学着时蔓的神情,嫌弃又干净利落地说道:“蔓蔓姐说得对,我蒲杉月,没必要在垃圾堆里找男人。”
韩朗神情一僵,他连忙上前道:“杉月,你答应过我,吵架的时候也要保持冷静,你听我好好跟你解释,我——”
“滚。”蒲杉月用一个字,干净利落地截断了韩朗所有的话。
她转身就走,背影果断,好像生怕多听韩朗说一个字,就弄脏了她的耳朵。
韩朗愣愣地看着,回过神来想追上去,裤脚却被哭泣的女人拽住。
“朗哥,我辛辛苦苦挣工分换粮票供你读书,你答应了我,只要你考上大学就会娶我的……我知道你不会骗人,你一定是忘记了,没关系,我会好好和你过日子的。”
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她还是不理解时蔓说的“垃圾堆里的男人”是什么意思。
她只知道,韩朗是她目前唯一可以抓住的宝,能嫁给韩朗,她就可以享福。
这也是她那时候为什么赌一把,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就把自己给了韩朗,还冒险怀上他孩子的原因。
韩朗太优秀,她只有靠这个肚子,才能拴住他。
“……”韩朗被女人搅和了所有的好事,他差点气结。
他以前一直以为她老实、愚笨、好拿捏,谁知道她居然能给他整这么一出。
韩朗眼前直发黑,尽管不耐烦,却没了一脚踢开女人的力气,他几乎快要气结晕倒!
可这时候,蒲大首长经过他身边,冷冷扔下一句,“这事没完。”
蒲大首长常年作为上位者的威压盖过来,韩朗的腿直发软,控制不住地害怕,总觉得这警告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噩梦。
-
后来的事儿,时蔓还是从凌振那里听说的。
蒲大首长派人去查,发现韩朗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是伪造的。
他根本没考上大学,只是在骗蒲杉月。
或许,他是想打一个时间差,趁蒲家调查发现之前,先让蒲杉月以为家里同意了,再哄骗她生米煮成熟饭,在意面子的蒲家就只能同意他娶蒲杉月,并且还会给他介绍一个好工作。
可惜的是,坏人自有天收。
他在老家欠下的风流债找上门,将他一切计划都打乱。
做了这样的事,韩朗在京北城当然不可能再混下去。
他灰溜溜地回到了乡下,听说被那天那个女人的兄弟们打了一顿,就老实了,和女人结了婚,每天去地里挣工分。
京北城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梦。
他曾跟着蒲杉月见识过的那些好东西,开过的眼界,说给当地人听都听不懂,还觉得他是在白日做梦,叫他不要再胡思乱想,踏踏实实多挣些工分,倒些大粪才是正经事儿。
韩朗为他撒过的谎,演过的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蒲杉月看起来,倒像是没事人儿。
似乎她没付出过真情实感,也很快就忘了那天的事情,甚至记不起韩朗这个人的存在。
她每天和同学去公园游湖,又或者是准备些上大学要用的东西,在人前总是哼着歌儿,带着笑容。
可时蔓太了解蒲杉月,蒲杉月不过是在故作轻松,想要让家里人放心。
好几个早上,时蔓都看出蒲杉月的眼睛肿肿的,像是哭了一晚上。
家里人都没有拆穿蒲杉月,也没有告诉她韩朗的下场。
既然已经是不在乎的垃圾,就不再有听他消息的必要。
时蔓也因此彻底发现花言巧语的男人有多可怕。
身边的姐妹、亲人都曾被甜言蜜语或多或少地骗过,简直防不胜防。
所以,男人说得再天花乱坠也不要相信,做得再体贴入微也不能高兴得太早。
时间,才是最有效的考验。
说实在的,她现在反而觉得像凌振这样沉默寡言的才好。
少一些套路,多一些踏实。
……
没过多久,就到了快开学的日子。
像蒲杉月、温君丽她们,都是报的京北城的大学,所以不需要准备什么,报道那天再去学校都行。
但时蔓和凌振不一样,她们要去京南城,天南海北的,得提前收拾好各种东西,还要乘火车。
家里的长辈都有些放心不下,也舍不得,尤其两位母亲,都拉着时蔓的手,说怎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大学,早知道看看她填的志愿,怪她不知不觉填得太远。
时蔓只能哄完这个哄那个,承诺自己一放长假就回来,保证每周都打电话,隔三差五就写信,这才勉强安慰好她们。
其实,时蔓也完全可以填京北城的大学。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本来定下她去京南城上大学的名额就好像成了她心中的一个执念,让她对京南城的大学非常执着,总觉得自己要去那里完成使命不可。
实际上,时蔓并没多想。
只是想去,所以就填了那儿的志愿。
对于京南艺术大学,时蔓还是很期待的,离开学还有两个礼拜,她就往百货商场跑了好几趟。
买各种学习用品,买衣服,买鞋子,买了许多东西。
凌振提醒她,那边也有大型百货商场,去了什么都有。
时蔓想了想,点头道:“有道理,那等去了京南城,再去逛那儿的各大商场。”
但京北城的商场们,也是不能错过的。
两边气候不一样,风土人情更是不同,所以卖的东西肯定有许多差异。
时蔓爱逛街,听到凌振这么说,就更加跃跃欲试,打定主意两边的货物都要好好搜罗。
反正家境好,家里不管谁的津贴都十分丰厚,足够她敞开了买买买,连眼睛都不必眨。
……
时蔓在愉悦中,度过了在京北城的最后一段时间。
然后她就和挎着大包小包的凌振在家人的接送下,乘火车到了京南城。
凌振没有先去自己的大学,而是将时蔓送到了京南艺术大学。
这儿的女孩子很多,一个个都眉清目秀的,笑声悦耳,如同满园子的黄鹂儿喜鹊儿,充满了春天活力的蓬勃青春气息。
时蔓张望着路上的“同学们”,都是如此纯净、奋进,她忍不住抿起唇角,拉住凌振的手,叫他走快些。
报道过后,时蔓拿到了自己宿舍的钥匙。
宿舍楼道里,墙中间贴着一行绿色菱形的瓷砖,门也都漆着绿色,看得眼睛很舒服。
推开门,里面是上床下桌的六人寝,都还空荡荡的,时蔓居然是第一个来的。
虽然条件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门窗明亮,清新的风吹进来,是崭新生活的味道。
时蔓感受着风,无比向往着未来。
凌振给她将大包小包的行李放好,才提着他唯一的行李袋离开。
这儿是女生宿舍,他不方便多留。
时蔓刚弯腰开始收拾,忽然发现重要的事,忙跑到楼下追上正要离开的凌振,“我好像忘了买热水壶。”
凌振:“我去买。”
“还有打饭的搪瓷缸,之前买好的,落在火车上了。”时蔓耸耸肩。
“好。”凌振一一记下,“还有什么?”
“暂时没发现。”时蔓也没仔细清理行李,只是刚刚打算去开水房打些热水以及食堂吃饭时,一摸行李袋才发现缺了这两样。
时蔓挺不好意思的,又要让凌振跑一趟。
但凌振并不在乎,他点点头,“那就先买这些。”
他的脚程快,在门口问清楚最近的百货商店在哪后,便扭头对时蔓道:“我跑步去,你在这儿等我。”
“嗯。”时蔓停住脚步,她留在大门口,看着凌振的身影很快消失。
果然第一天来,就跟打仗似的,手忙脚乱。
时蔓背着手,打量起来来往往的人群。
她上的这个大学,百分之八十的学生都是女孩子,各有各的漂亮,她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花丛里,眼花缭乱。
殊不知,此时也有一双暗处的眼睛,正在死死打量着她。
那眼睛里,充满着阴暗的恨意。
第120章
时蔓完全没嗅到任何危险的气息。
京南艺术大学对时蔓而言,就像是最舒适的摇篮。
她进入这里学习,除了感受到浓烈的文艺气息,也仿佛刚栽下的小苗开始疯狂地汲取着养分、阳光和雨露。
时蔓主修的是钢琴。
而京南艺术大学的钢琴专业,正好是全国最厉害的。
因为这儿有全国最大的港口,与国外的联系十分频繁,艺术上的交流也如此,常有钢琴大师从远方乘船而来,又乘船而去。
京南城总是他们的第一站。
除此之外,京南艺术大学教钢琴的老师,也是国际上享有盛誉的一名钢琴大师。
这位老师叫罗建白,自小在国外长大,出身钢琴世家。
据说,他天生有着绝对音感,天赋惊人,从襁褓时期就开始受钢琴的熏陶。
所以,才能在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就成了世界上最年轻的钢琴大师。
他回国教书,也是出于对祖国和钢琴的热爱。
罗建白希望这两样,都能发光发热,在他亲爱的祖国,能涌现更多的钢琴家,让全世界都能看到钢琴在国人手中焕发出的光彩。
对于同学们而言,温文尔雅的罗老师是个十足的绅士。
他十分温柔体贴,很尊重女性,身上散发着浪漫的艺术气息,所以女同学们都很喜欢上他的课。
尤其知道罗老师还单身后,更是让不少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孩子都对他暗生情愫。
但众所周知,罗建白是位“音痴”,他的世界里只有钢琴。
他的眼里,女学生们也只分为“弹钢琴有天赋的”“学钢琴很努力的”“对钢琴不感兴趣”的这几类。
……
这天。
罗建白上课讲的是命运交响曲,可下课后,时蔓追到讲台来问的一个问题,却将他难住。
“老师,为什么这个曲子弹起来,总觉得缺了书上所说的这股气势呢?”
罗建白微微发怔,因为时蔓所问的,也是他思考过很久的问题。
但他比时蔓思考得更深一层。
缺了那股气势,是因为弹奏者大多都缺乏对生命真正的理解。
只有真正明白“命运”的人,经历过“生死”,才能弹出命运交响的真谛。
起码,罗建白是弹不出来的。
所以他常常在想,命运到底是什么?又该如何、为何交响?
这是困扰罗建白许久,也一直让他无法更进一步的关键。
他每年参加那么多的比赛,去世界各地演奏,虽然能收到许多掌声,却也有一些叹息——
他们都说,他的钢琴技巧已经炉火纯青,甚至可以说这世界上没几人能赢得过他,可从情绪上来说,却还差了那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