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唐朝破案——大芒【完结】
时间:2023-02-04 17:38:21

  凶手知道被官府盯上,但凡不是上赶着找死,多少会否认犯罪。
  他是个变态,也许不聪明,也不会傻到哪儿去。
  “瞧不起女人”是凶手最根源的动机,欧阳意频频批驳孙庚这一点,他倒也不全否认,打心里畏惧她,让着她讽刺。
  欧阳意又问了几个问题,包括案发那几日他的行迹、是否去买过沉香木雕等,孙庚一一作答后,便让他回了。
  韩成则朝外面的人努努嘴:“叫下一个。”
  西市布行老板,卫贤明。
  比起土肥圆的小老板孙庚,卫贤明的气质就优雅得多,身材瘦弱,个头高,鼻梁高挺,一双浓眉颇有正气,从头到尾都姿态从容。
  只是那对深眸微微忧郁,似总有心事的样子。
  他静静坐在轮椅上,让人不由生出同情感。
  是了,他就是沈静带回来的嫌疑人。
  去年德阳坊失火案,卫贤明的妻儿葬身火海,留他一人孤独地生活在这寒冷的世间,怎不叫人可怜。
  所以从逮到人开始,沈静就憋了一肚子疑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凶手嘛。
  卫贤明的布行生意一直极好,甚至在整个长安都小有名气。
  原因无他,全靠勤奋经营。
  卫老板在这行做了十多年,虽贵为老板,但勤奋好学,一直紧跟长安时下最流行的款式,材质上把关严格,染料变着花样推陈出新,每次有新品出来,必有贵妇们的一波追捧。
  他长得帅气周正,有颜有钱,对亡妻痴情不二,在外面每每提及失去的妻儿,都会忍不住落下男儿泪。
  后来断了腿,依旧咬着牙积极向上的样子,更惹人心疼。
  城里有许多女孩对他芳心暗许,宁愿要他这样的残疾鳏夫,也不愿嫁给四肢健全却三妻四妾的男人。贵妇们的宴会上也放出过话说——
  如果长安城只有一个好男人,那绝对是卫贤明。
  卫贤明也懂感恩,常常亲自坐镇布行,亲口对关顾他的客人们说声谢谢。
  如此一来,更吸引了女人们掏钱支持,只为悄悄看这位传说中的绝世好男人一眼。
  欧阳意:“你这腿……”
  “是意外。”卫贤明叹口气,“去年家逢大难,我失魂落魄,自己不小心从高处摔下……哎,那时我就想,怎么没有摔死我,这样便可与天上的妻儿团聚了。”
  他神情痛苦,欧阳意安慰道:“既然没死,就好好替你的妻儿继续活着吧。”
  卫贤明点点头:“久推官说的是。”
  “我听说,在尊夫人亡故后,你写了本《忆妻集》,把你和她的点点滴滴记录其中。看过的人都说你文采极佳,不当文人都可惜了。我也看了,确实感人至深、动人肺腑。”
  卫贤明矜持地微微一笑:“让久推官看玩笑了。情之所至,随手写写,聊寄思念。是几个好朋友听说了,硬向我讨要去看,后来不知是谁摘抄传了出去,弄得满城皆知。真是惭愧。”
  说到此处,卫贤明直摇头。
  欧阳意:“卫老板还在支持慈幼院?”
  “当然,这是小兰的心愿……”
  提起亡妻,卫贤明眉心一蹙,“布行生意越做越大,赚这么多钱,我也带不走,不如继续救济孩子们,小兰把她们都当作家人,小兰的家人当然就是我的家人。小兰在的时候,常常去探望,我倒是也想去看看,但我这副样子,走不了远路……”
  卫贤明轻叹:“只能托郑老板定期送钱送米过去,我的心和孩子们在一处。”
  欧阳意:“卫老板心怀大善。”
  卫贤明双手合十,念道:“阿弥托福,善哉善哉。”
  “您什么时候信佛了?”
  “今年年初,去庙里给小兰和孩子们祈福,佛香佛音涤荡我心,那刻,我几有遁入空门的冲动。”
  “最后怎么又想开了。”
  “家中父母健在,做儿子的怎敢远行。还有布行的伙计,几十号人,都要靠我这门生意养活一家老小。我其身难独善,怎敢妄自潇洒。不过从此以后,与佛结缘,常常去庙里小住,算得两全齐美,这段时间,也越来越看得开了。”
  “卫老板有担当。”欧阳意夸完,话锋一转,“你和三名死者关系如何?”
  卫贤明淡笑,“我和郑敏她们吗,认识很多年了。”
  卫贤明回忆道:“郑敏在西市那么出名,谁人不知。孙蔓从的诗,我也拜读过,文采极好!不过与她们正式认识,是小兰引见的。”
  “小兰与她们三人是闺中密友,有时我出去办货,小兰就会把她们请到家中作客,无话不谈。”
  “小兰要在家中养育一对儿女,无暇出门,我那小儿又患咳喘症,每到秋冬季都会发作,郑敏常常不顾严寒亲自送药上门。”
  “柳锦喜欢孩子,每年两个孩子生辰,她都会给孩子做衣裳。孙蔓从嘛,她看上去不那么和孩子亲近,但也会送书什么的……”
  “她们四人亲如姐妹,我和小兰说,她邀请姐妹,不必避我,后来我也偶尔与他们同席吃过饭……”
  “小兰走后,她们都来帮忙操持后事,我很感谢她们。”
  “之后见面就少了。”
  卫贤明叹气,“郑敏也忙,有时没空,就派人把慈幼院开支的账目送给我看。以前她们四个人一起出资,一起看管账目,这是约定好的。也有几次场合见到孙蔓从,我们只是点点头。至于柳锦,深居简出,我已经有一年没见过她了。”
  欧阳意顿了顿:“你觉得她们如何?”
  卫贤明一怔:“久推官何意?”
  欧阳意:“就是字面意思——卫老板觉得她们人怎么样?”
  卫贤明想了想,眼神坚定,“都是女中豪杰,不让须眉!”
  “郑敏我就不多说了,其实跟她讲过好几次,不必再送慈幼院的账本来。郑老板为人慷慨、大气,我信得过。孙蔓从的诗,婉约不失豪迈,都说诗如其人,她是明事理的好姑娘。柳锦吧,我与她见面次数有限,她话也少,倒不好评论,看上去也是外柔内刚的性子。我相信小兰交的朋友,不会差的。”
  郑敏、孙蔓从、柳锦三人遇害的时间已经分别过去了两个半月、近一个月、十天。欧阳意看了看眼前人的轮椅,这三个时间段他去了哪里,也不必盘问。
  案发地不是在山上就是在泥泞的河边,都是轮椅不可走到的地方。
  欧阳意又接着问了几个问题,就让人将卫贤明带出去。
  “卫老板请到别间稍坐,晚些我再请您进来。”
  “好的。”
  卫贤明走后,屏风后的疏议司诸人走出来,展开讨论。
  “他这身体,作案对他难度有点高啊。”
  “他家中二老健在,也尊重郑敏她们,爱亡妻,说话都斯斯文文的,怎么看都不像对女人有敌意。”
  齐鸣摇头:“那未必。呐,你们看见他手上的佛珠串没?闻着什么味道没?”
  审讯室本就密闭,稍微动动鼻子就闻到了一股卫贤明留下的淡淡异香。
  ……沉香味儿的?
  凶手不就有个沉香木雕嘛!
  韩成则:“他也好这玩意儿?”
  齐鸣:“请去掉一个也字。”
  韩成则:……
  下一个,西市木匠,刘泉。
  韩成则让人去候审室带他出来,把刘泉的情况递给诸人看。
  齐鸣照着嫌疑人的信息念起来,“刘泉,身高四尺八、未婚、父母双亡、独居、做过木匠,哇,还和孙蔓从吵过架……这人怎么找着的?”
  这不就是妥妥的凶手吗!
  作者有话说:
  凶手粗来啦,别走开,后面还有更精彩的。
 
 
第22章 
  “我重走了几遍孙蔓从当晚的路线, 找到一个倒夜香的。嘿,本来他还不想说,怕惹麻烦, 我请他喝了壶烧刀子,就什么话都套出来了。”沈静颇有得色,“他说看见有人跟在孙蔓从和许书诚的马车后, 鬼鬼祟祟,我找画像师父画了像。”
  这就是沈静的长处了,常年和三教九流打交道, 连倒夜香的都能攀谈上。
  顾枫捏着鼻子哈哈笑, “老沈, 这是条有味道的线索啊。”
  疏议司诸人都笑起来。
  陈理微笑着说:“沈主事将画像给我,我拿了画像去西市辨认, 确定了他的身份。”
  陈理道:“看看,最重要的是他邻居的证词——刘泉父亲在世时爱打老婆、打女儿,刘泉长大后也效仿父亲,父子俩在家里开双打是常有的事。刘泉那个未出嫁的姐姐, 在父母过世后没多久就离家出走, 八成也是和刘泉经常打她有关。”
  黎照熙是疏议司最年轻的推官, 直接断言, “对女人怀有这么大的恶意,他不是凶手谁是凶手?!”
  韩成则劝大家不要太兴奋, “也不能太武断,人都还没审呢。”
  这几日为排查凶手,大家跑遍半个长安城, 确实累, 心里都憋着口气呢。
  如今凶手已如瓮中捉鳖, 疏议司个个都有点笑逐颜开。
  黎照熙开玩笑道:“我赌五贯刘泉是凶手,谁跟我对赌!”
  立马陈理调侃:“你问问久推官要不要跟你赌?”
  欧阳意劝道:“大家稍安勿躁,结论很快会揭晓。”
  她是首席推官,这么一说,再激动的都消停下来。
  也罢,久推官料事如神火眼金睛,刘泉如果是凶手,是过不了她这关的。
  于是个个伸脖子张望,刘泉怎么还没到呢,不对啊,算时间也该把人带到了。
  许是因为抱有期待,等待的感觉格外漫长。
  黎照熙就等不及了,问:“意姐,你说说,凶手到底是他们三个中的哪一个?”
  欧阳意也不好再推却,回道:“我认为,真正的凶手是——”
  “凶手就是刘泉!”
  外面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
  沈静听着有些耳熟,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谁。
  疏议司正审案呢,前堂没人,都集中在此,韩成则微怒:“谁人大胆——”
  张嵩先声夺人,转眼到审讯室外,往后一弯腰:“周侍郎,这边请!”
  诸人终于看清着来者何人。
  他从张嵩身后缓缓而来。
  身量不高,四品大员的官服在他身上略显松垮,他男生女相,外表慈祥和善如老婆婆,但所有人都清楚,他手段严酷如地狱的牛头马面勾魂使者。
  他,就是历史上绰号“牛头阿婆”的著名酷吏周兴。
  许多年轻官员都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韩成则忙上前见礼,“属下参见侍郎。”
  疏议司诸人齐齐道:“参见周侍郎。”
  这位刑部侍郎绝对是疏议司惹不起的角色。
  “嗯。都在呢。”
  周兴的视线从疏议司诸人身上缓缓扫过,然后落座在审案的位置。
  他这一坐,审讯室内的气温好像骤然下降好几度。
  酷吏就是酷吏,身上那股阴邪气,冷得能冻死人。
  跟在身边的张嵩视线越过人群,朝欧阳意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哼,看你还得意个什么?
  欧阳意是人群里最不紧张的那个,嘴角一勾,竟也回以一笑。
  那笑容,看着还挺真诚?
  只不过那两道漂亮的细眉并未舒展,目光中带着抱歉……
  张嵩更得意了,现在知道怕了?在跟我讨饶?
  呵,晚了。
  来都来了,谁也挡不了老子,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以后、但凡、敢跟老子叫板,从老子手里抢案子的,都得是这下场。
  张嵩朝周兴行了礼,恭恭敬敬道:“属下几日前找到了许挚之子许书诚,从他的证词中挖出三起命案。连日来,属下废寝忘食,一刻不停,当然了,也少不了疏议司和沈主事的帮忙。属下让他带人襄助疏议司,只为加紧排查,终于,被我找到凶手了!”
  张嵩又道:“这案子最早就是我经手,当时我就很坚定,终有一日水落石出。”
  坚定个屁。
  周兴慈祥地道:“你倒是有始有终。”
  张嵩声音更响亮了,“职责所在!都是属下份内事!”
  疏议司的人都愣了,这家伙睁眼说瞎话也太离谱!
  哦还有,敢情沈静你是内鬼啊!
  所有人都出离愤怒,却不敢正面否定周兴,怒气冲冲的眼神聚焦在沈静身上,几乎要把他看个对穿。
  黎照熙最冲动,要不是陈理拉着,他都想上去给沈静一拳。
  沈静也委屈啊,但谁让他确实一开头就是来当奸细呢。
  张嵩在上司面前提他一嘴,不是真要带他飞,只不过是为了让谎话听上去合情合理。
  沈静拳头都攥紧了,正要开口反驳,欧阳意却在背后拽了他一下,不单拽了,还在他背上敲了两下——
  咚咚。
  好像在说:等等。
  沈静懂了。
  火候还不够。
  可谁能证明张嵩没查案呢。
  案子已经结束,街上的悬赏公告已经撤了。
  孙蔓从案他确是第一经手人,许书诚也是他抓的,把逮捕说成“找到”,从许书诚那儿找到线索也不是不能。
  还有仵作房,都是公用的,“巨人观”极为少见,停放在仵作房,少不了要被围观。他张嵩说他也去验尸了,那些仵作们还敢说没有吗!
  疏议司的读书人玩不了这种心机,张嵩那边已经开始请示周兴,由他来提审刘泉。
  真就不早不晚,太会掐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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