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说要达小乘必须修得四果,修得四果就得戒掉贪嗔痴慢疑。陈青想,她五毒具沾,贪恋太多,戒不掉也不想戒,恐怕这辈子都不能飞升,只能在俗世中当个庸碌凡人。
方渐青露出无语的表情,忍了又忍,才勉强控制住抽动的嘴角与快要脱口而出的冷言冷语,只干巴巴送上一句:“哈哈,那你挺能想的……”
他们在寺庙里待了一个钟头,爬了半座山。
方渐青的腿应该是完全好了,好到一开始陈青跟不上他的步伐,落在后头一大截。
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渐渐又跟上了,可能方渐青也爬累了。
下山后,方渐青去找住持,想顺势捐些香火钱,到时候由新闻媒体报道一番,还能给公司带来点曝光,让方荣林多些机会被采访,别总盯着他。
陈青站在门口等她,转眼望去,看到佛堂内群僧跪拜诵读经书。
她想起自己上次来的时候似乎也看到了这样的景象,佛光照耀,充满希望,实际不然。
然后她与方渐青会合,手握慈悲香,闭门许愿,顶礼三拜,一同祈福。
“许了什么愿?”方渐青把香插进香炉,瞥了一眼看起来挺虔诚的陈青。
“这是能说的吗?”
“不说你真当佛祖能帮你实现?”
“说了你帮我实现?”
方渐青哽了下,想给半分钟前多嘴的自己一拳。
离开寺庙前,方渐青又去了趟内室,出来后看到陈青站在一面祈福墙前,盯着一处看得认真,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凌乱,看起来好像随时要跟着云雾飘走。
他心中莫名发慌,连忙喊陈青的名字,看到她朝他望来,眼里金光琉璃。
方渐青愣住了。
天上多了些乌云,好像要下雨。
他们去取车,快到停车场的时候,方渐青说自己有东西落在庙里,要回去取,让陈青在原地等他。
陈青还没来得及问什么,眼看他的背影跑远,风把衣服吹得鼓起来。
方渐青回到了寺庙,气喘吁吁地站在陈青刚刚站立的那面墙前。
这里被祈愿牌密密麻麻地挂满了,每张牌上都写着一个人真诚的愿望。
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方渐青后知后觉自己莫名其妙,陈青与他一样不是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的人,她比他可相信科学多了,可能只是随便看看,他根本没必要特地跑回来求证什么。
方渐青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最近太过古怪。
简直是鬼上身,魔怔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暗下来的天,抬脚准备离开。
但下一秒,他看到了字迹飘逸到熟悉的落款,大大的一个“青”字,夹在众多边角都已经掉色的祈福牌后,毫不起眼,但又极其扎眼。
不知为何,方渐青忽然觉得喉咙里被湿抹布捂住一样透不过气。
方渐青见过和他针锋相对的陈青,发火时整张脸通红的陈青,烦躁时压低眉头面无表情的陈青,被他气到不搭理人的陈青,唯独没有见过、也难以想象拿着粗制滥造的祈福牌,一笔一划认真写下心愿的陈青。
她是写给谁的?
一滴雨落在方渐青的手腕上,他回过神,上前拨开牌上的层层迭迭。
然后,扣住木牌边缘,将它翻了过来。
牌面上端端正正地写着:愿方渐青,无病痛,多喜乐,长安宁。
第36章
暴雨来得突然,倾倒而下,陈青在停车场干站着,腿脚发酸,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下,能让方渐青顶着这么大的雨急匆匆地跑回去,也不知道把车门开了让她先坐进车里。
真是没有绅士风度。
陈青开始怀疑自己了。
当初方渐青到底是怎么追上她的。
明明一开始和现在没什么差别,没风度,不浪漫,什么都不懂,还前科累累,但就只是某一天拿很挣扎的表情和很释然的语气说喜欢她,她就信了。
但她怎么就信了呢。
如果没信,也不会发生后面那些事了。
真是的……
最后陈青等了半个小时才等到方渐青回来。
方渐青全身湿了大半,身上还有淡得几乎闻不到的烟味,是有别于寺庙里烧香的烟火气的那一种,他无视陈青探究的眼神,径直上车,把外套脱下来丢到后座,打开了暖气。
陈青问他:“你抽烟了?”
“别人抽的。”方渐青含糊道。
陈青没怀疑,又问:“什么东西落了?”
方渐青没看她,只是看后视镜打方向盘,说:“住持给了个消灾的福袋,让我戴着。”
“就为了这个?”陈青看向他毫无波动的侧脸,奇怪道,“你什么时候信这些了?”
“我不信。”这回方渐青看她了,语气很淡,“你信吗?”
陈青原本想说不信,可想起什么,停了停,说:“有时候也可以信一下。”
方渐青“嗯”了一声,唇线绷得很紧,转回去没有再说话了。
晚上,他们坐在一起吃饭。
由于离过年不远,方渐青收到各方寄来的各种礼物,或大或小,都挺贵重的,今天又有两瓶年份久远的葡萄酒送到,其中一瓶葡萄酒很快上了餐桌。
方渐青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看向陈青,似乎是想问她要不要,但不知为何停了停,又没问,但陈青想尝一尝,所以说了“给我来一点”。
方渐青看她两秒,真就给她倒了一点,才一个指节高度的量。
他说:“就这么多,酒快没了。”
过了一秒,可能也感受到这个理由太不令人信服,又添了句:“很贵的。”
“……”还不如不说。
陈青捏紧了酒杯,暗暗思考梁珍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要不然还是回家一个人呆着好了,否则她早晚要和方渐青打起来。
虽说方渐青是给自己放了假,可就算如此,依旧有工作找上门,饭吃到一半,方渐青接了一通很长的电话,长到陈青把自己饭菜吃完,一指节的杯酒也喝完,他还没挂断。
而且对面大概有个国际友人,因为方渐青嘴里中英文混着来。
其实他讲英文是好听的,高中的时候还被老师拱着在学校晨会上演讲过,不可否认,他外表很英俊,认真的时候更加夺目,当时陈青班里甚至有同学因为方渐青爱上英语,大学也选了英语专业。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方渐青听起来口音比以前做作很多。
不知道是想俘获电话那头哪个壮汉的心。
陈青听不下去了。
她起身想要离席,但方渐青却忽然看向她,动作快到让陈青怀疑他一直在看她。
接着他为了不让她离开,按住她的手背不放。
有些用力,是陈青需要费点劲才能挣脱的程度,但不疼。
陈青看着他,无声地询问。
方渐青与她对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嗯嗯啊啊”地应付着电话那头的人,陈青听到方渐青和那边说:“我还有事,先挂了。”
放下手机后,方渐青才松开陈青,让陈青坐回位置上。
陈青问他:“怎么了?”
“我还没吃完,你就想走?”
方渐青看着陈青,十分理所当然地用他的规矩约束她,等陈青一脸无语地坐回位置上,方渐青又毫无预兆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他让陈青说点以前的事情。
他问陈青:“我对你很好吗?”
陈青疑惑地看着方渐青,觉得今天他稀奇古怪。
她不知道方渐青想听什么,因为他并不是好奇的人,也觉得和方渐青讲那些毫无意义。
可大概是事情的确过去有些久了,连她都担心有一天自己会忘掉,于是安静了会儿,陈青开口说:“很好啊。”
好到让陈青想不起来方渐青有过的那些坏,好像他们从未争吵,从陈青到方家开始,她就拥有了一个世上最好的哥哥,永远给她最好的东西,陪她长大,任她依赖。
这个晚上,陈青断断续续说了很多事情,没有连贯性,只是从记忆里摘出来。
她说方渐青会经常来学校见她,怕耽误她学业,就只是看一眼就走,也会笑着对她说“陈青,我来接你回家”,然后带她回家,还会带她去很多没去过的地方,给她买没用但好看的花。
她还说方渐青很会接吻,也很粘人。
说各种各样的事情。
记忆在翻涌,餐厅的灯光照下来,让她总是缺乏表情的脸看起来有种异样的光辉。
方渐青静静听着,好像在听陈青和另一个人的故事,毫无实感,也觉得陈青嘴里说的那个人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一点也不像他,然后心情变得浮躁,抗拒再听下去,开始后悔让陈青说这些。
因为他的心情又一次变得很奇怪。
他希望陈青说的事情全部没有发生过,希望和陈青在一起过的不是自己,希望自己二十分钟前没有问过那个问题,希望陈青能快点闭嘴,或者随便说一些骂他的话,什么都好,只要不要再露出那种表情。
这样他的心情也不会变得那么奇怪。
为了转移注意,他的视线下移,看到陈青落在大理石餐桌上的手,又细又白,甚至能看到一点青色的血管,某个梦中场景似乎清晰了些,但又不够清晰。
方渐青控制不住地想起下午那个祈福牌。
可能在某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陈青离开医院,去到寺庙里。
她像真的相信神佛般,对上天叩拜,再用笔一字一句写下朴素的心愿,而这一切只是为了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好运的是她的愿望实现了,倒霉的是,那个男人醒来后,陈青可能还来不及高兴,就要面对他冷漠的眼神,咄咄逼人的话语——因为方渐青把他们之间的事情都忘了。只记得坏,不记得好,而陈青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假装没有受伤,一边庆幸一边难过。
方渐青想起在他房门口问他,是担心她胃疼,还是担心她胃疼被梁珍知道的陈青。
还有喝醉后满眼泪光对他说“你回来了”的陈青。
他搞不明白的是,应该活成一个刺猬的陈青,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真的有这么喜欢他吗?
他值得陈青这么喜欢吗?
餐厅再次变得安静,方渐青的走神让陈青有些说不下去。
她摸了摸餐布,道:“不想听就别让我说。”
方渐青语速很快地说:“没有,我挺想听的。”
陈青喝的酒不多,理智尚存,当然不相信这话,但和方渐青这种人计较是没用的。她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问:“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
方渐青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过了很久才摇了摇头。
陈青发觉自己没有很失望,也可能她早就不报什么希望。
“你吃完了吗?”陈青觉得很没劲,不想在这坐着了,“吃完那我上楼了。”
她站起来,越过方渐青往楼上走,走到第三个台阶的时候,手被拉住。
陈青有些不耐烦了,转过来问方渐青:“你今天怎么回事?到底要做什么?”
方渐青却说:“我很会接吻吗?”
陈青愣住了,看着方渐青没什么表情的脸,不确定自己是否读对了他的意思。
她停了一会儿,然后迟疑地俯下身,先是碰了碰方渐青的侧脸,发觉方渐青没有拒绝后,她又贴住了方渐青的嘴唇,方渐青顿了顿,可能是后悔了,但他没有躲开,所以陈青也没停止。
于是两个人顺理成章地接了一个缓慢而情色的吻。
分开后,陈青说:“方渐青,你是不是硬了。”
方渐青没说话,陈青看着他,问:“要做吗?”
方渐青板着脸,像是在说他一点也不想。
陈青盯着他看了会儿,换了种说法:“我挺想的。”
“可以吗?”她说得无所谓,“不行我就找别人了。”
方渐青依旧没说话,脸色黑了点,过了一秒,他低声说:“做吧。”
这天他们在方渐青房间的小阳台下做爱。
方渐青比上一次温柔许多,没有粗鲁又笨拙地进入正题,而是充满试探地触碰揉捏她的身体,吮吸她的皮肤,舔舐她的前胸。
灼热的呼吸落在陈青的身上,烫得她浑身通红。
他打开陈青的腿,用手指帮她做扩张,他的指甲修剪整齐,在内壁抠弄着也不觉得疼痛,直到将陈青的下半身弄得湿淋淋的,确认足够润滑了才将自己的性器放进去。
大抵男人就是这样,就算失去了记忆,在性爱方面也是无师自通。
渐渐的,方渐青的身体变成了陈青记忆中的温度。
月光照在他们身上,像笼了纱,他抱着她,吻从耳后慢慢落到唇角,轻轻触碰,十分温和,温和到陈青觉得熟悉,怀疑他其实是想起了什么。
但很快她又无暇思考这些了,因为方渐青的动作和温柔丝毫搭不上边,他像是难以抑制的野兽,一移不移地盯着她,托高她的小腹,掰开她的双腿,露出双腿间的穴口,一下一下用力地将自己挤进她的身体,搅得她控制不住呻吟。
汗水混着体液很快打湿了床单,满屋暧昧的气息。
肉穴被硬物挤得通红,还没合上又被填满,陈青双腿无力地挂在他的肩膀上,抓着床单断断续续道:”嗯……轻点……“
方渐青额角都是汗,忽然捂住了陈青的嘴,说:“陈青,你怎么这么会叫。”
陈青很累,没有理他。
于是方渐青又松开手,责备道:“陈青,不要走神。”然后贯穿她。
恍惚间,陈青觉得方渐青和以前依旧是不同的,至少以前方渐青的动作不会这么激烈,不会捂着她的嘴阻止她乱叫,也不会在到达高潮后,贴着陈青的耳根问她还要不要。
他只会边顶她边吻她,然后笑着看着她说“青宝,你好可爱”。
不知为何,陈青忽然变得很难过,眼眶泛酸,眼泪几乎要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