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算法则——归无里【完结】
时间:2023-02-04 17:46:17

  “我只不过想要儿子回家继承我的事业,现在因为你,他反抗了。”
  林羡清告诉他:“那我很高兴,他早就该反抗了。”
  她两手拍在温执面前的桌子上,身子前倾,直视温执的眼神。
  正是因为知道温郁过去过得有多苦,正是因为她爱他、感同他的身受,林羡清才更加讨厌面前这位道貌岸然的人。
  “你想让我把温郁送回你家那个监狱一样的地方?想都不要想。”
  “我不知道你是出于怎样神经的想法,才要把妻子和儿子当囚犯一样锁在家里,我也不想懂你们家奉承的所谓的‘精英教育’,在我这里,温郁是自由的,他不应该被任何一个人束缚。”
  温执周边的气氛开始变得低沉,她看见男人的眸子不善地眯起来。
  林羡清用手指点着他的肩膀,“你和我,都没有这个权利限制他,就算你是他爸爸,我是他女朋友。”
  她把带来的文件扔在桌子上,“谈垮了,撤资吧,我也尊重您的自由权。”
  她抬步要离开,温执在她身后幽幽出声:“你有没有想过,你一个人冲动,你们整个团队都要付出代价。”
  林羡清顿住脚步:“我会承担这份责任,不劳您费心了。”
  曾经,温郁可以为了她不计代价地回到牢笼。
  现在,她也可以不计代价地做那把钥匙,打开他的笼子,还给他自由。
 
 
第68章 珠算
  ◎ “你张嘴啊。”◎
  应该承认, 那时候跟温执叫板,的确是因为她心里窝着一口气。
  至于怎样承担这份后果,林羡清尚且没有做好全然的打算。
  如果舍弃温家的投资,那他们只能重新拉投资, 重新开始圈地盘建楼。
  意味着之前小半年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
  林羡清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工位上叹气, 王可心见状, 转着椅子滑到她旁边, 给她扔了几个面包。
  “看你坐一天了,吃点儿东西吧。”
  吴涛也靠过来, 安慰着说:“温家那边攻不破就算了吧,大不了我们一起重新再干一遍, 就当历练了。”
  林羡清衷心觉得很对不起大家, 因为她是为了自己的私人恩怨而耽误了这么多人的工作。
  她扯开面包袋子,低着头给大家道歉。
  “没事儿。”王可心拍拍她的肩膀, “这项目本来有一大半都是你做的, 我们没出多少力, 不用跟我们道歉了。”
  林羡清勉强笑了下。
  项目的重启也举步维艰,有没有新的投资方还不好说, 跟温执闹掰的话,就意味着市内所有繁华地域他们都买不到,因为温家垄断了市中心所有地产, 他们不松手的话, 林羡清这边就毫无办法。
  她每天晚上都在想这个事, 有时候想着想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夜里却突然察觉到手机的震动, 温郁给她打了电话。
  冬天的夜冷得刺骨, 林羡清模模糊糊醒来, 抬手掩上未闭的窗户,接通了电话。
  那头的人呼出一口气,声音轻缓:“今天的月亮好圆。”
  林羡清听完这句话还觉得茫然,她撩开厚重的窗帘,外面黑沉沉一片,只有漫天飘散下来的飞雪,连颗星星都见不着,更别提满月了。
  她视线下落,看见了街道对面的路灯下长身玉立的青年,乌黑的发上落了满头的雪,像精致易碎的瓷娃娃。
  林羡清讶异了一瞬,“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连伞都不打。”
  她握着手机跑下去,连外套都来不及披。
  手机里,温郁还在轻声回她的话:“突然很想你,很想见你。”
  实际上他刚从大伯那边回来,大伯对于他们家垄断公司主导权这件事颇为介怀,连带着对温郁也没什么好气。
  但温郁的气质很吓人,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他就单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挑弄打火机的盖子,漆黑的睫低垂,掩住骇人的淡漠眼神,只是唇边带了几分笑意,说着:“我知道大伯对我家霸占公司这件事不满很久了,现在温家所有的地产企业的控制权都在我父亲手里,只要您愿意帮我上位,我可以把几家分公司的支配权交给您,我不过问。”
  沙发对面的中年男人嘴里还叼着烟,他沉默良久不开口,温郁抬指把烟灰缸推到他面前,嗓音懒淡地问:“您难道没有想过,自己做老板吗?”
  大伯把烟捻灭在烟灰缸里,沉吟着:“但是祖上订的规则就是这样。”
  “那就从我这一代开始,废了所有的规则。”
  温郁两腿交叠在一起,身子往后靠在沙发上,坐姿懒散。
  大伯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说:“不愧是温执的儿子,跟他一个样。”
  坐姿、口气、处理问题的方式,都跟温执一模一样。
  温郁眸色沉了沉。
  说到底他处理问题的思想受教于温执,一遇到生意上的事情,便习惯性用他教的东西来思考和解决。
  所以经常会有人说,他一到生意场上就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跟温执一样。
  “帮,还是不帮,您自己拿定主意。”
  温郁看了眼手表,已经很晚了,他说完就抬步出了门,坐进车里后靠在驾驶位的椅背上沉默了好久。
  他看着玻璃窗上投映出自己的模样,越看越觉得跟温执相像,越看心情越糟糕。
  他怕自己像温执一样,更怕林羡清最后的下场会跟他母亲一样。
  温执告诉自己,他不会是温执,林羡清也不会是刘婧婧。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已经开到了林羡清家楼下,电话已经打了出去,他抬眼看着夜空,压了压嗓子,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说了句无厘头的话。
  现在,林羡清淋着风雪跑到他眼前,穿得单薄,脸颊被冻得发红,还不断喘着热气。
  “你跑那么快干嘛?”他问。
  林羡清反应了一会儿,她不好意思说她也着急见他,于是只是别扭着回答:“天太冷了,跑跑更暖和。”
  温郁拉开车门让她进去,车里开了暖气,比外面暖和。
  林羡清很自觉地系好安全带,偏头问他:“你要带我去哪里玩儿吗?”
  这话把温郁给问倒了,他也就是一时冲动,想来见见她而已。
  青年歪头看了她一眼,看见她的眼神后,抿抿唇后说:“嗯,去公园吧。”
  最近过年,很多人在公园放灯,即使在夜里也有挺多人留在那儿,时不时会有大爷夜里在公园拉二胡。
  在小镇的时候,他们一起去过西郊的公园,但那个公园跟市里的完全不能比,市里的明显更繁华,再加上刚过完年,年味儿还没散,公园里从早到晚都有人。
  林羡清现在对放灯已经有了经验,她把包装撕开,下意识想找旁边的大叔借打火机,却突然听到“叮”的一声,温郁已经把灯点燃了。
  “我都忘了你有打火机。”
  温郁低着眸子,纤长的眼睫下是孔明灯映上的灯火,昏黄明亮,在他眼里像是掬了一片星河。
  “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准备的。”他轻声答,抬手把孔明灯送上天空。
  他对打火机并没有什么兴趣,这个是温执送他的生日礼物,本来没想要,却又想起有个姑娘点灯总是没有打火机,于是就收下了。
  他一直带着这个打火机,就是想着,有一天林羡清想许愿了,他随时都能点个灯或是点个蜡烛,让她的愿望有个寄托。
  林羡清一直愣着,温郁瞥了她一眼,问她:“不许愿吗?灯要飞走了。”
  她仰头,灯光把黑夜烧开一个又一个洞,林羡清牵住他的手指,看着从温郁手心飞出去的那盏孔明灯,声音很轻地说:“算了,我每年都许同一个愿望,神明都听烦了。”
  “你许了什么?兴许我可以帮你实现。”
  林羡清转了转眼睛,笑吟吟地瞧他:“我跟神明说,要温郁一辈子都平安喜乐。”
  她捏捏他手指,“帮我实现吗?”
  青年冷白的皮肤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透明,他轻浅地眨了眨眼睛,平静地说着情话:“你就是我的平安喜乐。”
  林羡清摸摸自己的耳朵,生硬地转了话题:“对了,你打火机下面刻的什么?”
  温郁觑她一眼,拉着她的手摸着打火机下面的刻痕。
  ――20160722  LXQ&WY
  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从那一天开始,命运的脚步开始往前走,时光有了痕迹,生命的齿轮咬合在一起。
  林羡清很破坏气氛地打出一个喷嚏。
  出来的时候穿得少,到现在才觉得外面居然这样冷。
  林羡清抽了抽鼻子,温郁把自己的大衣给她披上,“今天就这样吧,我送你回家。”
  转身的瞬间,二人跟陈少彦打了个照面。
  陈少彦手里还拎着孔明灯,视线直直落在林羡清身上,又在她肩头的衣服上停留几秒。
  “过年好。”他对二人说。
  林羡清想回一句什么,却被温郁抢先:“谢谢。”
  他是跟庄羽一起来的,庄羽没几秒就跟了上来,抬眼打量了他们一下。
  女人的气质变得温顺了些许,笑着对他们说:“是你们啊,好久不见,也一直来不及感谢。”
  她朝二人鞠了一躬,“以前我的确很极端,谢谢你们点醒了我。”
  林羡清连忙摆手,说自己没做什么。
  庄羽笑着扫了他们一眼,温郁的手还极有存在感地压在她肩头。
  “看来我儿子跟你有缘无分,我还挺中意你做我儿媳妇的。”
  陈少彦立马扯了扯她的衣服,急急叫她:“妈!”
  这场面有点尴尬,林羡清眨眨眼,迟钝地“啊”了一声,然后打出一个喷嚏。
  温郁替她理好衣服,拆着庄羽的句子回复:“确实是有缘无分。我妈也挺喜欢她的。”
  “天太冷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她还有点儿没玩够,本来还想坚持一下,温郁却把她压进了车里。
  她笑问:“你吃醋?”
  温郁毫不掩饰,沉着眸子低低“嗯”了一声。
  林羡清仰了下脑袋,在他下巴上落下一吻。
  “我还跟神明许过一个愿望。”
  温郁慢慢垂下漂亮的眸,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嗓音含混:“什么?”
  她还坐在车里,温郁刚替她拉开车门,就站在她面前。
  林羡清两只手绕上他的脖子,带着他俯身,轻柔地蹭吻着他的唇。
  “我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谁也不背叛,谁也不放弃。”
  温郁愣着不动,林羡清就着急了,她捏捏温郁的后脖颈,很小声地催:“你张嘴啊。”
  有的爱,显露在眼睛里,溢出于唇齿间。
  温郁顺从地松开牙关,失神地想,他的爱在嘴上,在唇齿间,在他每一次看向她的眼神里,在他残缺刻薄的命运里。
  林羡清笨拙地亲吻他,舌头钻进温热的口腔,温郁轻缓地闭眼,躬身为她挡去车外的风雪。
  ――听见了吗?我在说好喜欢你。
  这一晚上,手机被搁置在一旁冷落了好久,期间一直震动不止,二人都毫无察觉。
 
 
第69章 珠算
  ◎他的小鸟都飞出去了。◎
  等到林羡清重新拿起手机的时候, 气息仍旧不是很稳。
  一共十多个未接来电,都是林老爷打来的。
  按理说他这么晚应该早就睡了的,林老爷从不会晚于八点睡觉。
  温郁进了驾驶位,把车发动, 雪早就停了, 车轮在地面的余雪上轧出道道车辙印。
  林羡清低头回拨过去, 接电话的却是个女人。
  “您好, 我是第一医院的护士,您是林子祥的家属吗?他目前状况不太好, 但是一直没人来照顾,所以想问问你们家属那边是……?”
  林羡清的手抖了一下, 她张了张嘴, 干巴巴问:“我是他孙女,请问他怎么了?”
  “骨癌, 已经晚期了, 你们……到现在都不知道?”
  手机一瞬间掉落在地上, 林羡清鼻头涌上酸涩,这种感觉冲入眼眶, 她两眼倏然间变红。
  温郁把车停在路边,等着她打完电话,不插话。
  她哆哆嗦嗦地把电话捡起来, 冲对面说了句“我立马赶过去。”
  林羡清挂了电话立马开始订车票, 好在还剩下最后一班车, 她让温郁快点开车去车站, 然后又憋着泪意给父母打电话:“刚刚医院里给我打电话, 说爷爷他癌症晚期了, 我今晚不回家了, 回去一趟。”
  徐云然那边刚睡下,闻言也立马穿着衣服说他们也一起去。
  “你们现在去肯定来不及的,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早去吧,我快到车站了,我今天先去看看爷爷。”
  说到最后,林羡清忍不住哽咽,发不出声音。
  她急急挂掉电话,温郁停在一个红绿灯路口,扯过几张纸,轻声过来擦去她掉下的眼泪。
  “我跟你一起去。”
  她情绪有点崩溃,一路碎碎念,“他以前就老说骨头疼,我以为是人老了骨头脆,前几年摔了一跤就摔折了,今年才刚过年啊……”
  她以前说希望林老爷活到两百岁不要死,这还没活到一半呢,怎么就这样了。
  “而且他还憋着不说,得病了怎么能一个人待在医院呢?没人照顾怎么行呢?他又抠,肯定舍不得请护工,那他怎么办呢?”
  她一边哽咽着念叨,一边断断续续地掉眼泪。
  两个人两手空空,就那样上了高铁,因为时间太晚,高铁上没什么人。
  林羡清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楼房与荒野,祈祷着高铁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温郁坐在她旁边,抬手抚上她眼睛,微凉的温度缓和了她哭得灼热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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