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斌坐在凳子上叹气,默默呢喃:“怎么偏偏是温家……”
徐云然把她的手握到发痛,期待着她能点头,期待她能放弃他。
好像所有人都不喜欢他。
大家都近乎祈祷着,祈祷她放弃温郁。
林羡清张了张口,“妈妈,你能不能,信我们一次。”
她把手从徐云然手里抽出来,然后覆在她手背上反握住,“温郁可以改变温家的,我相信他,也求求你,相信我。”
“相信规则割不断爱意,相信坚持会有结果,腐朽会败,我们会赢。”
她低下头,头发垂落在徐云然手心。
徐云然看着垂着头的女儿,仿佛看见了多年前,刘婧婧坐在她对面,单手撩了撩黑直的头发,如黛的眉眼浅浅弯着,告诉她:
“相信我们吧,温执太孤独了,我要救救他,他会为我打破规则的,我信他。”
徐云然突然很想哭。
温家到底有什么魔力,她最亲近的两个女人都要往里跳。
明明如坠地狱。
“妈妈,我不可以放弃他,至少让我们试试,好吗?”
徐云然迟迟不说话,她眼皮都在颤抖,“我暂且不以温郁和你哥之间的纠纷来评判他的人品,就凭他姓温,我就很难说服自己接受他。”
林羡清哽着不说话。
徐云然看着僵着脖子的女儿,眼神变得无奈,她做了个深呼吸。
曾经她相信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盼望着她能有个好结局,可是最终没有。
现在她的女儿也让她相信她。
妈妈抱住她的头,声音近乎叹息:“除非他能证明他有多好,他有这个能力为你推翻温家的桎梏。”
她只会信最后一次。
刘婧婧,你没能冲破的束缚,现在轮到你儿子来尝试了。
因为他是最好的朋友的儿子,是最爱的女儿的恋人,所以徐云然想着,给他一次机会吧。
她从不会一棒子打死所有人。
林羡清闻言微微睁大眼睛,眼睫轻颤几下,还有点难以置信。
林志斌看了她们一眼,别扭着调子说:“如果你们最后还是酿成苦果,你像刘婧婧一样被困住,我们举着刀也会冲进去把你拉出来的。”
徐云然拍拍她脑袋,让她继续吃饭,但是三个人坐在桌子旁边都没动筷子,看着饭菜一点点冷掉,蒸腾的热气消弥。
“我虽然没强硬要求你们分手,但是也没允许你们同居,清清,等会儿你把那边的东西收拾一下,我和你爸在楼下接你回家。”徐云然态度很强硬。
“我不限制你们见面,也不做棒打鸳鸯的坏人,只是我需要时间完全接受他。”
“嗯。”她轻声应了,没办法拒绝。
以为是一顿团圆饭,可又因为她的事不欢而散。
林志斌开着车到了公寓楼下,此时家家户户都在吃年饭,远处的炮竹声从未停息,噼里啪啦地炸了一半天。
她推开门的时候,家里是暗的,窗帘到处都拉着,黑漆漆的,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
林羡清以为温郁还在睡觉,轻手轻脚地进去,一只脚刚踩进客厅,大厅的灯就被摁亮了。
温郁从厨房里出来,看见她的时候眼睛会亮一点,没那样灰扑扑的。
青年掀开桌子上的菜,他说:“我努力做了几个,还好没糊,怕你不吃,就又点了几家外卖,不过现在还开店的人太少了,可能味道没那么好。”
温郁伸了几根手指去探温,盘子已经变得冰凉,他蹙起漂亮的眉,“有点凉了,再热一下吧。”
林羡清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先没提要搬走的事,而是抬眼看了看被拉上的窗帘,轻声问:“好黑啊,为什么关着窗帘?”
听到这话,温郁抿住唇角,他眼尾耷拉着,抬手拉开窗帘,透明的玻璃窗上歪歪扭扭地贴了几个“福”字。
“本来是想布置一下,让家里有点过年的味道,但是有点没贴好。”他说着,把盘子往厨房里端,“你先坐会儿吧。”
林羡清站在门口没有动,她双手紧紧攥着,用力呼吸了半天,终于憋出几个干涩的字眼:“不了,我不吃了。”
“温郁,我得先回家一阵。”
她偏过头,不敢看温郁。
刚转过身的青年背影定格住,单薄的肩胛骨把衣服顶出好看的弧度,黑发温顺地垂落,却莫名让人觉得孤寂。
温郁轻落下眼帘,如黑曜石一般的瞳孔晃动几下,他淡淡出声:“你要走了吗?”
林羡清闭眼叹息,“暂时的,我跟家里说了我们的事,他们――”
“他们不接受我,对吗?”温郁又问。
明明是个疑问句,被他说出口却像个肯定句一样。
她往侧边走了几步,牵住他的衣角,低声说:“不是,他们想着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再谈我们的事,没让我们分手。”
“我们还在一起,可以见面,想念了可以给对方打电话。”
“我妈只是不让我们住在一起,这也可以理解。”
温郁沉默着没说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钟表的秒针一下又一下地颤动,划过了几大格。
青年安静地说:“只要我把我家那边的事解决了就可以吗?”
窗外还响着烟花爆竹炸开的声音,不绝于耳,室内却静悄悄的。
林羡清接过他手里端着的盘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正面抱住他僵了好久的身体。
“我们一起解决,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要面对。”
温郁回抱住她,用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念着她的名字:“林羡清。”
“我在,我是真的林羡清。”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被锁了,暂时看不了,我还在奋斗怎么能解锁(大哭)
第67章 珠算
◎“他早该反抗了。”◎
“我会尽快处理好, 我想娶你回家。”温郁下巴一低,压在她肩头,高挺的鼻梁戳着林羡清颈窝。
林羡清的鼻息都埋没在青年怀里,她安心地闭了眼, 闷声答“好”。
电话开始响, 待在楼下的父母开始催促她, 林羡清捏着眉心应和几声, 然后开始收拾家里的东西。
温郁最爱穿的那件大衣还放在她房间的椅子上,因为被洗了很多次, 开始结球了他也没扔掉。
林羡清把他的大衣拎起来抖灰,一个红色的平安结却猝不及防从他大衣口袋里掉落出来, 跌落在地面上。
她低头看着那个登了两千多个台阶才求来的平安结, 原来温郁都有好好保存着。
每一样寄托着她祝福的物件,温郁都没有丢掉, 都如数珍宝般储存着。
曾经他为自己放弃过很多事, 他一个人离开小镇, 回到牢笼,只是为了护她周全, 护住她的理想,护住她的家。
温郁从来不会让她去付出什么,他总是默默做好一切, 好事坏事都不曾开口说过。
她能做些什么呢?林羡清想。
她把平安结塞回温郁的大衣口袋, 珍惜地搭在椅背上, 然后拎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出房间。
客厅里的窗帘都被温郁拉开了, 他一个人沉默地撕扯着窗户上的窗花和“福”字。
有的地方贴得太紧了, 温郁心情本就有点糟糕, 不耐烦地直接把窗花撕坏了。
行李箱滚轮的声音在客厅响起, 温郁的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又蜷了一下,他默默垂眸,克制住转身的冲动。
滚轮声响了一阵又停下,林羡清捏着行李箱的提手没有继续走,她思考了几秒,撒开手坐在沙发上,叫温郁过来坐。
电话铃声响个不停,林羡清低头看了下,给父母回话说让他们稍等五分钟。
温郁沉默着坐下,屋子里很安静。
林羡清偏头说:“有个事儿想问问你,你跟我哥……之前是不是闹过什么误会,今天他知道了我们的事以后,态度很难看。”
她一个人做不到填满温郁的所有生活,如果说她能做到什么事,就是消除大家对他的误会。
林羡清不想让温郁的世界只有她一个人,那样太可怜了。
她爱他,所以希望他的世界丰富多彩,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爱,她希望朋友也爱他,父母也爱他,不要只有她一个人爱他。
林羡清等着他回答,耐心地等。
风雪声扑腾到窗户上,雪花经久不绝地打在玻璃窗,又无声无息地坠落,天气太冷了,随意呼出一口气都能升腾出白雾。
温郁抿住唇,舒出一口气,热气翻滚上升,掩住他低垂的睫,他开口:“之前我和林柏树跟着同一个导师做项目,项目临近结尾的那一阵,温执到了四十五岁,温家开始挑后继者。”
“我们家一共三个分支,祖上是温家的三个兄弟一起白手起家的,为了保证竞争的公平,都是由三个分支后代里最精英的那个来继承事业。”
“为了一直继承这份事业、有更多的权利,我家这条分支才会延续一种很极端的培养方式,而那一阵在选后继者,温执为了让我更有竞争力,延续我们家的主导地位,就使了手段。”
“他买通了很多人,把一群人的研究报告改成了我一个人的研究成果,最终所有的成就都落到我一个人头上。”
他的话突然断了一下,接着声音变得更加沉闷:“但是,团队里的所有人都不再跟我联系,导师从那以后也说不再带我了,温执封了他们的口,这件事被他用强权压制。”
林羡清看了他几秒,“所以后来你过意不去,退学了,离家出走去了你爷爷住的地方?”
“是的。”他说。
温郁略略转过头,看向她,眼神一瞬间变得如释重负:“也是在那里,我遇见了你。”
心脏颤了一下,林羡清失神地看着他的眼,“我明白了,我哥那边我去说。”
见气氛有点沉闷,林羡清就转了个话题:“对了,突然想起来我还没有送过你新年礼物,可以多给我一些时间准备吗?”
温郁像是也没反应过来这话题怎么转得这样快,他沉眸忖度了一下:“你不是昨晚才送过吗?”
“?”
“你把你送给我了。”他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羞耻。
但是林羡清觉得很羞耻,她慌忙眨了几下眼,匆匆忙忙站起来,拉着行李箱往外走:“你、那个……我走了,有事打电话。”
身后的青年坐在沙发上轻笑了下,在门关上的那一刹又收敛了笑意。
茶几上还搁着他的打火机,温郁看了眼窗外。
雪太白了,天太亮了。
他拉上窗帘,室内又恢复黑暗,温郁随手抄起打火机,手指摩挲着打火机下面刻着的数字和字母。
青年支着下颌沉吟一下,打了个电话出去。
对面好久才接通,温郁身子往后靠了靠,语调缓慢:“大伯,好像很久没见过了。”
本来不着急的。
但是他现在想早点进林羡清的家门。
……
温家的事得靠温郁处理,林羡清恐怕插不上手。
但是林家这边对温郁的偏见,林羡清可以努力消解。
反正,破除重重关隘,他们终会在一起的。
在林羡清收拾东西回家以后,她找机会跟林柏树说过这件事,她希望她哥能理解温郁。
但是印象是刻板的,再加上她只有苍白无力的语言去辩解,林柏树半信半疑,他还是认为林羡清是听了温郁的鬼话而为他开解。
林羡清也不知道能拿出什么证据让他相信,她真的不希望温郁没有朋友。
这件事还忙得她团团转,工作上的事又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才大年初四,王可心就急急忙忙给她打了电话,说温家停止对教育中心的投资了,现在工程被耽搁下来,无法继续进行。
林羡清撑着太阳穴,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
温郁离开公司后,掌权人又重新变成了温执,停止投资对他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对他们而言却是极大的打击。
“换投资方呢?”
王可心也着急得不行:“不现实,教育中心下面那块土地的所属权在温家公司手里,目前已经建了楼了,如果我们放弃拉拢温家就意味着要放弃这块地,我们之前所有的投入都血本无归。”
她说完又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有点小:“但是温总的秘书传话说,如果想要他们继续投资,要你去亲自谈。”
林羡清怔了下。
这手笔很难不让人觉得是温执想跟她谈话。
不过谈话的内容很可能不是投资,而是温郁。
温氏作为业内模范,过年就放了三天假,基本到初五的时候公司里就陆陆续续地来齐了人。
既然是温执要见她,林羡清也只能大过年的去一趟温氏,她进去的时候温执正坐在办公桌后面,他人至中年但气质仍是一丝不苟的,架着的金丝眼镜显得整个人更加斯文。
“温郁还跟你在一起吗?”他抿了口咖啡,开门见山地问。
说实话,林羡清对他的印象不是太好,温执的事迹口口相传,在她听来怎么也不算个好人,于是她的态度也很淡漠:“我来跟您谈投资的,跟温郁无关吧。”
温执两手交搭在一起,胳膊肘抵在黑木办公桌上,把整齐的西装压出褶子,他冷笑一声,锐利的视线掩藏在镜片后面,“如果不是凭你跟温郁的关系,我又怎么会让你站在这里跟我谈话?”
他撒开手,身子后仰,语气平直冷淡:“让温郁撒掉手里的股份回家,你的事业就可以继续,很简单的交易。”
林羡清站在他面前,视线冷静地落在男人身上,“我做不到。”
“做不到?”他咬着字眼反问,眼眸略微眯起,“他现在只听你的话吧,你怎么会做不到?”
“我没想过要干涉你们两个人的事,不然早在五年前我就找上你了,但我没有那么做,足以见得我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