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商云则是简单多了，但要求却非常困难：“单兵系学生负责射击，命中率不可低于95。”
方式和上午差不多，但要求难度浑然不同，心理压力天差地别。
姜蔻悄悄动了动腿。
没想到被旁边的师姐误会了，师姐立刻抓住她的手，安抚道：“别害怕！”
“……”姜蔻换了条腿斜站着，扭头一看，是那位A级的乔师姐，“我没怕。”
乔师姐声音硬邦邦，手心都出汗了，即便是参加过两次却依旧没能习惯这种压力，她紧盯地面，连姜蔻的话都没听清，重复道：“别害怕！”
姜蔻：……原来是对自己说的？
姜蔻反手握住乔师姐微微发抖的手，刚一握住，身后又贴上来个人揪住她的衣角，那人牙齿打颤说话都不利索还强装镇定。
“姜、姜、姜蔻，你别怕。”赵预说。
得，又是个借人喻人的。
姜蔻看着这间略显黑暗的封闭房间，有些喘不过气，握住乔师姐的手竟不知不觉微微出汗了。
她收回手掌，被周围紧张情绪所感染，罕见地冒出几分紧张。
当然紧张情绪并不多，只有一点点。
单兵们分成几组前往长廊做准备，药剂系学生们则拿着三株药材站立在初始房间的中央，静待差不多有十分钟，广播才再次出声。
段书毫无感情的声音像是一台机器。
“倒数十秒，单兵们即将射击。”
“十……”
“九……”
……
“一！”
话音落下，原本只有报数声的安静空间内，突然涌进海啸般的巨浪声，同时眼前骤然一黑，像是头顶被一大片阴影遮住。
每年的训练都有变化，连高年级学生也无法预测今年训练场景是什么。
冰凉刺骨的潮湿感透过布料传进身体，直觉告诉姜蔻身后有危险，她来不及回头看，无数战斗意识令她下意识向前冲刺奔跑。
看见她的动作后，赵预僵硬的身体才恍然回神。
他连忙抬腿跑动，往后看了一眼。
海啸浪花从天而降，覆盖方才站立的地点，浪花砸下的力度堪比山石滚落，若是刚刚没有动弹，恐怕此时早就淹没其中。
清洁药材需要集中注意力，更何况是高阶药材。
赵预咬着牙控制精神力，试图忽略身后巨声海啸，努力把目光停在手中的药材上。
他不敢闭眼，死死盯着手中药材。
砰——
枪声隐入海啸内，赵预只觉身体骤然剧烈一痛，手臂被打中后药材险些掉落在地，他猛地抬头，五支黑漆漆的枪口正对着他。
“砰！”
姜蔻被击中。
情绪稍微从偌大的危机感中抽离出来，眼前的长廊依旧看不到底，但在身体疼痛下清醒许多。
又是一道枪响。
姜蔻侧目望去，一排单兵小组正齐齐对准这条路上的药师们。
也许是上午让单兵临时加抗热训练的缘故，此时的单兵们大多数都选择瞄准姜蔻，公然报仇。
姜蔻的心情却陡然一松。
她垂眸看向险些被捏断的高阶药材，在单兵们的射击下保持均速移动，开始做起清洁。
“这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狠狠揍她！”
姜蔻忽视的样子让单兵们有点气愤，顿时都开始把子弹往她身上砸，可姜蔻却毫无反应似的，就像感受不到疼一样，速度依旧保持不变。
单兵们一愣，射击速度稍微下降。
他们是最知道这种子弹的威力有多强，怎么可能会有人没反应呢？
该不会吓傻了吧。
姜蔻不知道他们心中的胡乱猜测，直接一心二用，趁着空档提起速度。
越深入，单兵数量越多。
姜蔻身体素质很差，调理这么多天依旧不能完全补充身体所需的营养。
气喘吁吁，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但她知道大一单兵有多少人，每五人一组的单兵此时就像是计量单位，但这并不能减少她心中淡淡的焦虑感。
因为她才遇见了三分之一的单兵。
胸腔像是被火灼烧一般，本就昏暗的长廊因为缺氧而导致眼前模糊，握着药材的手臂逐渐无力，全凭毅力往前冲刺。
房间外，用大屏幕旁观学生状况的段书皱了皱眉。
盘商云很了解段书：“不用担心，还没到她身体极限。”
段书自然是知道的，她只是控制不住担忧情绪。
药师们的身体素质都不高，姜蔻居然跑在了第一位。
速度愈来愈缓慢，全身在子弹命中下都越发疼痛，疼到有些麻木了，姜蔻喘着气，眼前有点发黑，她稍微晃了晃身体。
原本射击的单兵们见状停下，面面相觑。
“这……还打吗？”
话刚出来，盘商云严厉的声音在广播中响起：“龚极，出局！”
顿时说话的学生面如菜色，单兵们立刻端起枪，完全不敢放松射击速度。
“长廊内出现的任何人都是你们的敌人，你们会对敌人心软吗？！”
又是一片子弹击中姜蔻的身体，她垂着头不吭声地往前跑，虽然速度极为缓慢，但确实是在跑动。
忽然，她垂下双臂，脚步停下了。
手中三株药材上的黑色雾气同时消失不见。
段书不敢置信：“她还在清洁药材？”
“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能同时清洁？”
房间内的姜蔻像是听到这句话般做出回应。
心脏剧烈跳动，姜蔻喘了两下，抬起脑袋直视摄像头，面色苍白地露出一个笑容。
随后，她看向一旁不断飞射而来的子弹。
第16章
砰——
枪口因巨大冲力摩擦产生火光，光芒在姜蔻墨黑色瞳孔中闪烁着，倒映出子弹飞射的轨迹。
姜蔻站在原地，像是因身体疼痛而无法行动。
在外围观的大三单兵们感同身受。
训练房中的枪械与外界近乎无差别，痛感也只是被降低到三分之二。
单兵系以往训练房中的射击项目里，有人承受不住想退出简直太正常了，连身体结实毅力强大的单兵们都难以忍受，何况是没经历过训练的药剂系新生呢。
画面里，姜蔻的嘴唇动了动。
大三单兵们已然认为她要主动退出，一向取笑药剂系的他们却没有质疑这个行为。
毕竟确实太疼了。
盘商云皱眉：“她想退出了？”
虽然能理解，但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不可能。”方才心疼姜蔻的段书却坚定摇头。
姜蔻站在原地。
她沉浸在自己的精神空间里，像是探测周围群众一样用精神力来观察子弹，此时的子弹在她眼中速度极为缓慢，似乎都能听见它们击破气流极速而来的风声。
子弹离姜蔻已经很近了。
姜蔻略微动了动麻木的四肢，开口道：“你们出局了。”
子弹濒临击中姜蔻的最后一秒，像是撞到透明屏障般齐齐顿住，随后在没有人能反应的情况下，迅速回射向射击者。
端着枪的单兵们只觉虎口一疼，一时间没抓稳。
咣当，枪械掉在地上。
姜蔻眨眨眼，重复道：“你们出局了。”
“你在搞什么？”回过神的单兵有些恼意，他拿起地上的枪还想射击，结果却被广播打断。
“14组全体出局。”
姜蔻也听见广播声了。
她回头望向身后的同学们和紧追不舍的海啸，发现暂时追不上自己后，姜蔻冲14组耸了耸肩：“我们总教官说了，这里是真实战场。”
“你们怎么能在战场上扔掉武器呢，下次注意。”
姜蔻讲完，缓过来点力气后便毫无负担地往前跑，这次她的药清洁完成，只需要跑步挨打就好。
**
段书‘哼’一声笑出来。
她就知道姜蔻不可能会放弃，别看姜蔻个子矮矮的，长相也人畜无害，但这几天观察下来的性格可和外表完全不符。
远处的大三学生们缓缓沉默，精神有些恍惚。
对哦，用精神力控制子弹，他们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招呢？
赵预挨了一路打才清洁完一株药材，他出身很好，自小就受过基础训练，所以很快便跑到队伍前面。
结果就见这一排的单兵小组默默瞪着他，也不拿枪，就坐在那什么话也不说。
赵预：……
怪吓人的。
姜蔻跑跑停停，承受不住疼了就用精神力突袭过去把对面淘汰，好让自己休息休息。
她觉得自己比起挨单兵打来说更应该担心的是挨单兵骂。
药剂系学生们因为姜蔻的举动得到很多歇息时间。
乔师姐的体能很差，再加上她对水有些恐惧，迈出的每一步脚都在发软。
她的步伐开始错乱，位置逐渐落在最后方，可海啸不会。
连药材都没时间清洁，乔师姐只顾闷着头往前跑，她突然从视线中看到一点白色，定睛一看是药剂系的系徽被人戴在了袖口处。
这样戴还挺好看，乔师姐头脑发昏的想。
袖口的主人朝她伸出手，乔师姐满头汗水，艰难抬起头。
下一秒，她被姜蔻拉住。
“别愣着，要被追上了。”
温热的触感顺着手腕传递进猛烈跳动的心脏中，原本无力的四肢被带动的继续行动起来，乔师姐被拽的差点摔倒，连忙正住身体。
“你怎么在这儿？”乔师姐气喘吁吁地问，她不是在第一位吗？
姜蔻少见的沉默了会儿。
“我在休息，但好像休息过头了。”
乔师姐：……
有人带着跑，两人很快追上大部队，深深的长廊终于要看到尽头，只是这边的单兵小组也愈发变多了。
越往前的单兵小组水平越高，这代表命中率肯定不低。
姜蔻现在体力补充的很好，她带着乔师姐一冲进人堆，就见单兵们像是商量好似的，集体挪动枪口。
姜蔻：……
她连忙带着乔师姐缩进队伍中间，牢牢躲在乔师姐旁边。
乔师姐刚清洁完药材，腿肚子都在抖：“我以为你拉我跑是顾及我们的师姐妹情，没想到你是缺堵人墙。”
姜蔻立马反驳：“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呵呵……”乔师姐累到没有表情，皮笑肉不笑。
身后海啸的追赶和一堆单兵的枪口比起来甚至算不得什么，当然，这个想法仅限姜蔻一人，毕竟她面对的是一群单兵，而其他人只需要面对毅力就好。
早知道下午是和单兵用这种方式混战，她白天就不炼蛛丝药剂了。
非常后悔。
努力缩起自己的存在感，却依旧没能躲闪，腿部关节被接连两发子弹打中。
不愧是名列前茅的单兵们，准度就是不一样。
姜蔻摸了摸被巨疼无比险些迈不开的腿，顺着方向看过去，对上两双熟悉的眼睛。
喻阳和耀金皓冷静射击的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移开枪口。
……你俩再装！？
姜蔻咬咬牙，精神力包裹住掉落在地面的子弹猛地向两人砸回去，但二人的反应速度极快，迅速往旁边躲开。
乔师姐一愣：“还能这样？”
听见动静的药剂系学生们见状也纷纷琢磨过味来，单兵们意识到什么，立马加快射击速度。
原本严肃富有压迫感的训练房顿时变得跟菜市场一样乱哄哄。
单兵系。
“快快快！！最后半分钟拦住她们！别让她们跑了！”
药剂系。
“用精神力把单兵打回去！你躲什么，我们药剂人永不退缩！！”
在枪声与海浪做背景音乐下，双方发起一阵嘴炮互怼。
菜市场，但是战场版。
姜蔻这个领头人吸引到了最大火力，她顶着一众压力重新跑回第一名。
长廊尽头是训练房外的操场，操场比起狭窄又封闭的长廊来说宽阔无比。
姜蔻一出来就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一直微微提着的心脏松懈下来，一旦放松后身上的疼痛就无法被忽视。
下一秒，她的后衣领被人拽了起来。
一米八的段书站在姜蔻身后，像拎小猫一样拎着她。
姜蔻乖巧打招呼：“总教官。”
段书皱着眉在她脸上看了看，什么话也没说又把她放回地上。
出口处不断跑出学生，学生们见到阳光后的一瞬间就歪七扭八地瘫成一片，看见段书在这儿后没敢往姜蔻身边靠近。
“填表的时候怎么没说你有幽闭恐惧症？”段书问。
入学时的新生问卷里有各项表格填写，防止学生在训练中出事。
姜蔻仔细回忆了下。
当时好像确实填了一大堆东西，不过她还以为这种东西就跟游戏问卷一样，给胡乱写完了。
姜蔻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事了，有点心虚地按压下手心，如实回答。
“太多了，没注意看。”
“……回去再给你发一份，仔细写！”
姜蔻小心看着段书的脸色疯狂点头。
**
药剂系学生们缓了差不多有半小时才回过劲，身上的疼痛逐渐消失，现在撸起袖子胳膊上都是一深一浅的弹痕，看起来触目惊心的。
在场的学生大多数都是荒星出身，倒也没有人抱怨训练太折磨人。
为数不多在主星出身的富家少爷赵预，他从小就没吃过多少苦，更没亲眼见过怪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