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霞见状大声说:“你……你你你你,你别过来啊!我告诉你林深,你已经死了。死了就是孤魂野鬼,人鬼殊途的你知道吗?我奉劝你早点去投胎,别来祸害鹿小溪。你赶紧走,听见没有!到时候,逢年过节,我也会给你烧点纸的。”
林深:“……”
林见鹿:“……”
听到林深的名字,终于有反应的鹿小溪慢吞吞地抬起头,哭红的眼睛模糊地看到站在那儿的人,顾不得区分眼前这个到底是人还是鬼,直接扑上来抱住他,不想让他离开。
“深哥,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走,你走了,我怎么办?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像你一样这么爱我,对我这么好了。”
“我舍不得你。”
“我想和你一起走。”
“深哥,对不起。我没有给你报仇。我害怕我坐牢了,鹿宝会成为孤儿,以后肯定比冯嫂子的儿子,还要可怜。”
“深哥,你能原谅我吗?”
林深把鹿小溪额前的碎发拨开,露出她哭的惨兮兮的小脸,拿出手帕认真给她擦干净。
“鹿小溪,你做的很好。”
林深知道这一次吓到鹿小溪了。
这不是他本意,而是一次意外。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让鹿小溪误以为他死了。
戏要做全套,他不能半途而废。
他心疼鹿小溪,但不后悔。
让他惊讶的是鹿小溪能干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来。当时去报信的人嘴巴都说不好话了。可见有多震惊。
林深要让鹿小溪记住,她现在她有多难过,她就能明白,她要是死了,他只会比她一千倍,一万倍。
“林深,你没死啊?”
赵红霞问完,对上林深那双冰冷淡漠的眸子,老老实实低下头。
心里忍不住替鹿小溪高兴。
林深没死真好。
否则,她真怀疑鹿小溪以后没办法活下去。
她也知道这事儿肯定有误会,不是添乱的时候。于是,她抱着林见鹿很识趣的出去外面等。
林见鹿:“……”
你走就走,抱着我走做什么?
甭管林见鹿怎么想,反正赵红霞是不知道。
鹿小溪听到赵红霞的话,迟钝的瞪大眼睛。
她缓缓抬起头,冰凉的指尖碰到温热脸颊的那一刻,滚烫的眼泪瞬间从眼角滑落。
两人双目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鹿小溪颤抖着声音说:“深哥,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选择用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了。我发誓,我以后会珍惜现在所有的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不管遇到任何事,都不会放弃。我要努力活着,就算希望很渺茫,让人绝望。”
林深心疼的抹掉她脸上的泪:“现在知道我有多难受了吗?鹿小溪,我不像你,会心软,会想着孩子,我只会跟你一起死,记住了吗?”
她记不住没关系,他就一遍一遍告诉她。
就算她老了,不认的他,也要记住这句话。
他要让这句话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我记住了。”
她哭着哭着就笑了。
鹿小溪紧紧搂着林深纤细的腰,好害怕这是一场梦,只是她的臆想。
林深就任由鹿小溪这样抱着,他的手轻抚她的背,安抚受惊的她。
因为林深还活着,鹿小溪的悲伤很快就被喜悦冲散。她不好意思的松开林深,扶着他让他进屋去休息。
“深哥,卫生院的大夫怎么说的?他为啥让准备棺材板?”鹿小溪后面三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林深瞅着鹿小溪,唇角忍着笑:“大夫说我不能生气,万一被气死了,就准备棺材板吧。但是我没想到,你只听见了最后一句话。”
“你笑话我。”鹿小溪委屈地说,“我都要吓死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绝望。当时我就想,反正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弄死刘桂花,到时候也不用人家抓我,我就自杀。可我举起镐头,朝着她脑袋砸下去的时候,看到了鹿宝。鹿宝呆呆的看着我,好像完全知道发生什么事一样。”
“他是你的孩子,我怎么舍得把他一个人丢下,让他成为没人管的孩子呢?”
鹿小溪说着又哭了。
“深哥,你不怪我吗?”
“我怪你什么?要怪也只会怪我自己,在你被人欺负的时候,只能用着装晕来吓唬别人。如果我能带你走,给你一个更好的环境。你肯定不会遇见这么垃圾的一家人。”
林深抱着鹿小溪,眸光阴沉的滴水。
“我不许你这么说。”鹿小溪忙捂住林深的嘴,“深哥,你是最好的深哥。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你不要怪自己。我们现在多好,以后会更好的。”
“好吗?要是真好你还用得着自杀?”
林深垂眸,一脸痛苦。
鹿小溪直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给林深带来的伤害有多大。
她跪坐在林深面前,仰着头看他:“深哥,外婆说,人都会犯错,只要不是罪大恶极,都应给犯错的人一次改正的机会。”
林深抬起手摸摸她的脑袋:“鹿小溪,我原谅你了。”
鹿小溪眼底带着泪花,嘴角却露出大大的笑容。
她忽然跪站起来搂着林深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说:“深哥,我真的好开心你没有事。”
“嗯,我也很开心,你也没有事。”不像那个倒霉的男人失去了你。
他肯定活的特别艰难,才会把儿子养成那么阴郁的模样。
估计他也什么都没有解释,导致那孩子一脸愤怒的对鹿小溪,不用想也知道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林深想到林见鹿就满脸嫌弃。
还有那个他也是,运气不好,又太懦弱。
老婆死了,他还活着做什么,直接死了就好。
舍不得孩子就带孩子一起走。
他们一家会在地下团聚。
“深哥,如果有一天我走的比你早,你能不能好好活着?”鹿小溪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他心里的想法,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
林深顿住:“为什么你会走?”
“就不能有意外吗?”鹿小溪看着林深脸色不对,忙改口说,“就是一个假设,你就说说嘛!”
“不能。”
“深哥。”
“鹿小溪,说一百遍也是不能。”他不能容忍失去鹿小溪。
“那行吧,我好好活着,一定不会走在深哥前面的。深哥年纪比我大,应该没有我活的久才是。”
鹿小溪没看到林深脸色不对,忽然想起她好像还有个儿子,而儿子好像是红霞姐在照顾。
她立刻起身,跳到地上往外走:“深哥,我去看看儿子,我把他给忘了。”
“……”
林深的嘴角愉悦的上扬。
果然,他在鹿小溪心里才是最重要的。
没一会儿,鹿小溪抱着孩子回来,让林深看着孩子,她和赵红霞在外屋做饭。
林深瞅着躺在炕上的小家伙,唇角勾起轻蔑的笑。
“你知道你妈最后为什么没打死那个老虔婆吗?”
林见鹿生无可恋地躺在炕上,听到这句话立刻挥舞着小拳头,指着自己。
林深嗤笑。
“她才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你知道什么叫我的儿子吗?也就是说,换成另外一个孩子,只要孩子身上流着我的血,她就愿意活下来,抚养这个孩子长大。”
林见鹿目光呆滞。
不是吧?
他爸爸怎么连这个都嫉妒?
是的,这个男人的想法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想法去揣测。
他不正常。
林见鹿扭头装傻,拒绝跟这个开醋厂的男人交流。
今天这事儿,闹大了。
家家户户都在讨论。
赵红霞也不好待在这儿,可鹿小溪用猪肉炖的粉条,还炒了一个土豆片,凉拌一个白菜心。光是这个菜,就让赵红霞拔不动腿。
她厚着脸皮留下来:“今天到底咋回事儿?”
“我本来的打算做饭的,当时出去拿柴火,碰见刘桂花,她嘴巴不干净,我就打她了。她说话很难听,深哥出来,她还把深哥气晕了。社员们帮忙把深哥送到医院,我跑的慢,去晚了一步,正好听见大夫说让准备棺材吧。”
“……”
赵红霞一时无语。
“所以你就误会了?”
鹿小溪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心有余悸地说:“我当时真的吓死了。我想着深哥死了,我还活着有什么意义呢?等我给深哥报仇,就随他去。”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赵红霞觉得这个想法不对,“你现在还这么年轻,还有孩子,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孩子想想吧?”
“我就是看到你抱着鹿宝站在那儿,才没有往刘桂花脑袋上砸的。”鹿小溪偷偷地跟赵红霞说,“我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凶。”
赵红霞:“你知道这叫啥不?”
“叫啥?”
“这叫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赵红霞现在想鹿小溪当时的样子都觉得害怕。
倒不是真的害怕鹿小溪会对她对手,而是鹿小溪当时那鱼死网破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要往后退两步。
吃过饭,赵红霞回到知青点。
一进门就听见赵红梅在那里放屁。
她抬手抓起茶缸子就往赵红梅脑袋上砸。
“不会说人话你就给我闭嘴。”
赵红梅惨叫一声,捂着脑袋不甘示弱地说:“我有说错吗?鹿小溪她要是检点,林深至于会被她气昏过去?现在谁不知道鹿小溪那个儿子是鹿小溪跟王铁锤生的。林深无意间知道真相才会被气晕过去。鹿小溪恼羞成怒才去砍的刘桂花。”
“你放屁!”
赵红霞上前就给赵红梅两耳光,她拎着赵红梅的头发,往下面拽。
其他人见状,忙上前拉仗。
“红霞,你别和红梅一般见识!再说她说的也没错啊。外面的人都这么传的。”说话的女知青跟赵红梅关系挺好。
赵红霞冷笑:“谣言止于智者,你们这群没脑子家伙只会人云亦云。真相是什么你们根本不在乎,你们只会用恶意去揣摩整个事情的经过。”
另外一个还坐在炕上的女知青大声附和说:“赵红霞同志说的对。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鹿小溪同志和林深同志的关系有多好。我不相信鹿小溪是这样的人,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你跟鹿小溪关系好,你当然是向着鹿小溪说话的。”赵红梅都被赵红霞抓住头发了,还敢嘴欠。
赵红霞可不惯着她,手上一用力就往下拽她,疼的赵红梅哭爹喊娘。
“赵红霞,你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我才是你妹妹,你干啥向着一个外人?”赵红梅一边拽着自己的头,一边大声喊。
“人家跟你不一样,没你这么蠢,也没有你心思肮脏恶毒。”
赵红霞不松手,听着赵红梅哎哟哎哟叫唤,瞅着屋子里的知青,说:“事实根本不是赵红梅说的这样。是刘桂花满嘴污言秽语,侮辱林深同志,林深同志才被气晕的。鹿小溪同志以为林深同志死了,跑回来找刘桂花报仇的。当时在场的人都知道,刘桂花这个老太婆不是个好东西。往后,谁要是再乱说话,我就拉着她去找大队长评评理。”
不是都想得到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吗?
她倒要看看谁敢碎嘴子。
赵红梅还想说啥,被人给拉住了。
她不甘心地瞪着赵红霞,揉着脑袋坐在那儿,却也不敢再惹她。
赵红霞生气的倒水洗手,然后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毛线,坐在炕上开始打毛衣。
那个唯一说了句公道话的女知青犹豫一下凑过来:“红霞同志,这个毛线你是从哪里买的?”
“是找旁人帮忙从外面买回来的。”
赵红霞本来打算替鹿小溪瞒着。但转念一想,他们两口子在这儿被人欺负,还不是因为林深身体弱,鹿小溪的身份特殊,又不是本地人,才会被当地社员排挤,被知青们瞧不起么。
“那是不是很难买?”
蔡明敏是后面来的知青,来的时候是夏天,没带过冬的衣服。
棉衣做好要好几天。
而且,现在还不到穿棉衣的时候。
她去供销社看那里面的毛衣毛裤都很贵,她舍不得买,犹豫一下就回来了。
赵红霞把毛线递过去,让她自己看:“这毛线可不是咱们本地的货,都是外面来的。我还是跟人家说好说歹说才匀给我的。反正她在屋子里带孩子,平时出来的也少,可以晚两天把毛衣毛裤织出来。”
蔡明敏是个聪明的姑娘,听到这话就猜出那个把毛线匀给赵红霞的人是谁。
“红霞同志,能麻烦你帮我跟她说说,也帮我带点毛线吗?”蔡明敏很识货,知道这是好毛线,跟供销社卖的可以不一样。
“我是可以帮你说,但是这个毛线很贵的。”赵红霞提前给人打预防针。
蔡明敏问:“那多少钱?”
其他人也竖起耳朵。
“八块。”
八块钱可不贵。
她个子没那么高,到时候还能织一套毛巾和手套。
供销社的灰色毛线也要三块二呢。
“八块我能接受,那就麻烦你帮忙问问。”
赵红霞点头:“行吧。我帮你问可以,你要什么颜色?可能就这个和青色的。”
“买不到我也不怪你。颜色你这个就行。”蔡明敏要拿钱给赵红霞,赵红霞说,“先别给我钱,等我拿来了再说。先说好,这个东西能不能帮你们买回来,也要看运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