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鹿看得叹为观止。
林深忙完回来,天都黑了。
他后面跟着几个人,帮忙把分的粮食抬进来。
“快进来喝点水!”鹿小溪忙招呼人进来。
王振国摆摆手说:“不用了嫂子,我们这就回家,该吃饭了。”
“那也喝点水再走啊。”鹿小溪不好意思让人白帮忙。
“下次吧。”
王振国和另外两个兄弟,推着车往外走。
“麻烦了。”
林深把人送到门口。
“这麻烦啥?”王振国为人爽朗,挥手让林深回去,“行了,你赶紧回去吃饭吧,我们走了啊!”
林深关上门往屋子里走。
“冻坏了吧?”鹿小溪看他进来,往盆儿里倒上热水,“你快用热水烫烫手,再喝点热水。怎么到这个点儿才回来?你不是说晚上能早点儿吗?”
“原本早就弄好了,临时出了点事儿,所以才这么晚。”
林深用热水洗了一把脸,拿毛巾擦了擦手,伸手要帮鹿小溪端饭。
“你快进屋,我来就行。”
鹿小溪可舍不得让林深干活。
她把饭端进去,坐在林深对面:“今天出了什么事儿?”
“李婆子闹事儿。”
林深瞅着鹿小溪,鹿小溪握着筷子的手都在颤抖,声音却很平静:“她闹什么?”
林深心里叹气,知道鹿小溪又难过了。
“她要拿冯嫂子的工分换的粮食,大队长没给她,她往地上一坐就闹开了。”
“最后给她了?”
鹿小溪漂亮的眼底带着怒火。
“没有,粮食给了冯嫂子的儿子冯京墨。”林深见鹿小溪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又多说了一点关于冯京墨的事儿,“那孩子给他妈办完丧事之后,就到大队上干活赚工分,再也没回过冯家。他一个小孩儿能赚半个工分,加上冯嫂子之前赚的公分,分了不少粮食,足够他自己吃。日子比李婆子他们家过的还好。”
“那都是他该得的。”鹿小溪说。
“是,大队里的也是这么说的。”
李婆子家日子过的比旁人好,那时大儿子冯正年每个月都给家里二十块钱。冯正年死后,李婆子拿了大儿子的抚恤金,还把儿媳妇赶了出去。
冯嫂子的死虽然没证据,可大家背后都在说李婆子是个腌臜老妇。
“你说,为啥死的不是李婆子呢?冯嫂子那么好的人,怎么就死了呢?”鹿小溪心里难受,她最难的时候,是冯嫂子救了她和深哥的命。
可这么好的人却死了。
“这叫祸害遗千年。”林深给鹿小溪夹菜,“别想了,先吃饭,都冷了。”
鹿小溪握紧拳头,愤恨地诅咒:“要是从山上滚下去的人是李婆子就好了!摔断腿,一辈子瘫痪在床上,最好没人伺候。”
“是是是,最好是这样,快吃饭吧。”林深哄她。
鹿小溪化愤怒为食欲。
吃饭的时候,咬的那叫一个用力,恨不得把筷子都给咬断。
林深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躺在炕上安静的装鹌鹑的林见鹿。
他爹在想什么?
为什么这一眼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林见鹿忽然脊背发凉。
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吃过饭,鹿小溪洗了碗,端着水让林深泡脚,都不用林深催促就主动拿课本开始做题。
“今天怎么这么积极?”林深觉得不对劲,这一点都不鹿小溪。
鹿小溪叹气:“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老的太凶,我干不过。”
“你看到老的了?”
林深心神一凛,周身不自觉散发危险的气息。
鹿小溪点头,又摇头:“可能觉得我不想学习,才会生气吧,只要学习就没事儿了。深哥,你能教教我吗?可以加快点速度。”
林深得知鹿小溪不会有危险,才没那么紧绷。
“教是可以的。”速度可能要听天由命。
“那我们开始吧!”
鹿小溪难得这么积极。
只是,几分钟后,鹿小溪开始眼前发黑。
为啥林深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懂,但是组合在一起,她真的满脑袋全都是问号。
鹿小溪不好意思问,眼神飘忽,找了个借口说:“深哥,你今天累了一天,咱们明天一早再学。”
林深:“……”
林见鹿心里嘲笑。
他妈就是听不懂,抗拒学习才这样的。
笨蛋,笨蛋,笨蛋啊!
一条枕巾从天而降,直接盖住林见鹿的脸。
耳边随后传来低沉森寒的声音:“你刚刚那个表情是在嘲笑我老婆吗?”
林见鹿疯狂摇头。
“咦,这孩子怎么把枕巾盖脸上?”鹿小溪进来,伸手把枕巾拿下来,认真地跟儿子说,“鹿宝,这个东西不能往脸上盖,万一妈妈没看见,你把自己捂死怎么办?”
林见鹿:“……”
顿时委屈,想哭。
“哎哟,你看孩子吓着了。”鹿小溪看到儿子委屈的小表情,忙把孩子抱起来哄,“鹿宝是不是饿了?妈妈喂喂你。”
林见鹿猝不及防被抱起来,看到他妈结衣服扣子,顿时紧张起来。
一只手伸过来,把小崽子从鹿小溪怀里捞出来,语气慢条斯理:“不是喝奶粉?”
“我也想给孩子喝。”鹿小溪犯愁地跟林深说,“不是说小孩儿都离不开人的吗?可我觉得这孩子不喜欢我。所以打算喂点母乳。”
鹿宝:“……”
是他的错吗?
他一个拥有成年人灵魂的小婴儿,抗拒喝母乳不是应该的吗?
林深危险地眯起眼睛,凛冽的眸光警告地看向小崽子。
林见鹿硬生生打了个冷颤。
“他可能只是不喜欢喝母乳,不信你试试喂喂奶粉看看,他肯定会粘着你要喝奶粉。”如果林深说话时的余光没有死亡凝视小鹿宝的话,可能更有说服力。
林见鹿喝完奶,卖力的缠着鹿小溪,拼命给鹿小溪卖萌。
他也不想这样的,每天咸鱼挺好的。
可他怕他爹灭口!
一小时后,林见鹿两眼无神。
小孩子精力再旺盛也是有限的。
但他不敢露出半点疲惫。
“深哥,你看他的表情,好丰富哦。真可爱!”鹿小溪忍不住逗小家伙,就连跟林深说话都没看他,“深哥,你可真厉害!知道他愿意喝奶粉。我觉得他肯定听得懂,不然为什么知道以后不吃母乳后,就这么个高兴呢?”
林深没想到鹿小溪竟然误打误撞猜到了。
“不睡觉吗?”
鹿小溪头也不回的说:“你先睡,我哄孩子呢。”
“这不是睡了吗?”林深还伸手戳戳孩子的脸蛋,“你看,碰都不醒,肯定睡着了。”
睡着的鹿宝:“……”
你们这样合适吗?
把他置于何地?
他是个婴儿,可他还拥有成年人的灵魂啊!
麻烦他那个不做的人爹尊重他一下下好吗?
“还真的睡着了,小孩儿真是说睡就睡,睡的可真快。”
鹿小溪惊奇,小心把儿子放在褥子上,给他盖好被子。
“深哥,今天你累了一天,我给你按按背。”
鹿小溪让林深趴着,林深也没拒绝。他是不可能让那个孤魂野鬼听墙角的。
夜深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
鹿小溪以为林深睡着了,小心翼翼地从他身上下来,脱了衣服躺进被子里。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搂住她的腰,鹿小溪有点犹豫:“深哥,你身体还没好。”
林深憋气:“没事。”
他翻身吻住鹿小溪那张碟碟不休的小嘴。
为了给鹿小溪更好的体验感,林深并不着急,很有耐心的哄着鹿小溪。
过了一会儿,鹿小溪紧张兮兮地说:“深哥,你行吗?”
林深:“……”
是个男人在这种时候都忍不了。
鹿小溪惨了。
后半夜,鹿小溪猛然惊醒,她眼睛都没睁开就翻过身,把手放在林深鼻子下。
“还好,还活着。”
话落,翻身躺下去继续睡。
被吵醒的林深:“……”
他真的死不了。
上次只是意外。
第二天早上,林深洗了脸就开始接插座。
因为涉及到电,鹿小溪紧张的不行:“深哥,你行吗?”
又是这句话!
林深抬眼看鹿小溪,也不说话,鹿小溪瞬间就懂了,她冲着林深讨好地笑了笑:“我去做饭。”
“深哥,吃饭啦!”
鹿小溪早上做的馄饨,她发现林深很喜欢吃,隔三差五就做一次。
“就来。”
林深嘴上说着人没动。
鹿小溪放下馄饨,走过来,看到插座惊喜地问:“这就好了?”
“嗯。先吃饭,等吃完试试能不能用。”
林深也是第一次看这个,但是这个原理很简单,安装起来也并不困难。
“吃饭,吃饭。”
鹿小溪嘴上说吃饭,眼睛一直盯着插座看。
好不容吃完饭,她就把两米宽的褥子铺开,打开电热毯铺上去,再把褥单子在电热毯上面,多出来的部分刚好把电热毯被包裹的严实。
林深耐心地看着她忙活,还伸手帮忙。
“我插电了?”他问。
“嗯嗯,你快点插上看看!”
鹿小溪特别期待,她看着林深插上电,就坐在褥子旁边,用手悄悄摸着褥子。
没见过电热毯这种东西的林见鹿也自己翻身趴着,小手趁着他爸爸不注意,学着他妈的样子偷偷摸两下,想看看这是个什么神奇的东西。
“怎么还不热?不是说很快就热吗?”鹿小溪皱眉,担心自己被骗了。
林深研究了一下开关,把开关打开,他只开了一边的。
过了一分钟左右。
鹿小溪惊喜的大喊:“热了,热了!真的热了!深哥,你快点摸一摸。”
林见鹿也一脸惊奇,偷偷掉过身子,把小脚脚放上面。
林深伸手摸摸,上面果然是热的,让他有种想拆开看看的想法。
“是热了。”
林深眼神温柔。
鹿小溪高兴地想尖叫:“深哥,以后咱们后半夜再也不用担心被冻醒了。”
“你今天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学习?”
林深每次开口都直接命中鹿小溪的要害 ,鹿小溪张了张嘴,最后丧丧的叹气,乖乖地到炕梢把课本拿过来。
“深哥,天气冷了,咱们就不在床上学习了。你上炕坐在电热毯上教我。”
鹿小溪掀开被子,美滋滋地拍拍身边的位置。
这画面让林见鹿莫名觉得眼熟,总感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你觉得今天的插座安装很难吗?”
林深问了鹿小溪一个很莫名的问题。
不管他问什么,哪怕再离谱,鹿小溪都会很认真地回答:“很难,所以我当时是拒绝的。这可是电,触电会死亡的。”
不怪鹿小溪害怕,很多人都害怕。
林深问:“那为什么还要用电呢?因为学好物理,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你仔细来看,这是电流的方向……”
他讲的很是生动形象。
甚至还会打比方。
鹿小溪听的津津有味,就连旁边的林见鹿都忍不住想,如果上辈子他爸对他能有对他妈十分之一,哦不,是百分之一用心的话,他也不会走到最后那一步。
物理很有趣,只要学进去了,就能感受到乐趣。
一上午,学习进度感人。
“行了,你休息一下,把上午学的东西都过一遍再说。”
鹿小溪点头。
她眼睛看着书,手拿着毛线,一心二用,一个都不耽误。
林深从来不认为鹿小溪笨。
她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弹的钢琴非常好,还会跳舞,嗓子也不是一般的好,小时候差点被拐去专门唱越剧。
要是鹿家没出事儿,鹿小溪或许也能进文工团。
等鹿小溪去做中午饭,林深把藏在书里的信拿出来,上面写道。
「多年未年的林深同志:
你好。
我在这边一切都好,这些年也始终未曾忘记寻找师傅和师娘和小师妹,却始终没有消息。有时候,没有消息也是最好的消息,我们心中还会抱有一丝希望。他们或许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为建设我们的祖国添砖加瓦。
……
最后,由衷的祝福你和鹿小溪婚姻生活幸福美满……」
这不是林深收到的第一封信。
这五年多,他陆陆续续收到不少信,可没有一个人有鹿家人的消息。
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一般,没有留下任何音讯。
鹿小溪到外面去拿柴火引火,刚推开门出去,就看到刘桂花正好从旁边过来。
“啐~”
一口痰吐在鹿小溪脚边,鹿小溪恶心的差点没把早上吃的饭吐出来。
刘桂花瞅着鹿小溪没反应,就来劲儿了。
“鹿小溪,你们家林深怎么还没屁嗝啊?我们家铁锤虽然腿脚不灵便,可比你男人有用多了。我看,你也别守着这么个快咽气的病秧子过日子,让他早点去西天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