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段话，于雾缓缓抬眸，对上连莉视线。她张着干裂而沙哑的喉咙，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妈…我学了十几年舞蹈，我也考上北舞了，如今你为什么不让我上了？北舞这个学校不也是你小时候的梦想吗？舞蹈不也是你小时候送我去学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眼眶里渐渐沁满泪水，女孩手脚慌乱，哽着嗓子说话也断断续续，“为什么现在我成功了，你却让我放弃。”
连莉多少也有点于心不忍，眼前的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又是自己一手培养的，怎么可能会忍心。
她背过于雾瞧瞧拂去眼角泪水，说：“为什么你不知道吗？沈家不简单，更何况沈家对于咱家未来事业都有帮助，你爸本来就不赞成你学跳舞，如今更不可能为了你的梦想而放弃公司的前途。”
连莉走后，于雾独自坐在房间里想了好久，却还是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事情都堆在了一起。
下午的时候，夏飞莹原本要来家里找她，她过去征求了下连莉的意见，却也被拒绝了。
两个小姑娘自从高考结束后就没在见过，原本一起约定了去吃好吃的，围着城边看风景，出去旅游见见祖国山水，可一个都没实现。
隔着电话，夏飞莹不免发出抱怨的声音，“那你要被困到什么时候啊？”
“我也不知道。”于雾想到连莉早上对她说的那番话，好像遥遥无期。
“那沈惟江呢？叔叔还是不让你们见面？他也没去找你吗？”
张文倩那件事她没有和夏飞莹说。
刚开始时，她心里是真的希望沈惟江能跟她解释一下，就算当天没有，哪怕后面几天他想起来说一嘴也行。
可他并没有，就连后面哄她的时候也闭口不提那件事。
而她本身又是极其厌恶这种关系，更何况后来有了小姨的事情后，她对这种事情由原先的厌恶变成全身抗拒。
窗外下着暴雨，豆大的雨点肆意拍打着玻璃，雨势凶猛，就连窗边挨着草丛后面长时间积累的灰尘都洗刷干净了。
温暖的房间里，女孩坐在窗边对着电话一直在说些什么，眼神却透过窗户直勾勾盯着外面被洗刷后露出原本颜色的墙漆。
夏飞莹听到一半时就已经有些生气了，等完全听完后恨不得现在冒着雨让司机开车送她去揍张文倩一顿。
“但他们两个不能做这种事情吧？”夏飞莹自顾自地说着：“据我了解，沈惟江对张文倩向来不感冒，就算那个啥，也不会从张文倩身上下手。”
于雾沉默一阵，闷声“嗯”了声，“我不知道…”
夏飞莹又说：“往好处想，万一阿惟回家了但不想让你担心呢？”
“可是张文倩拿他手机，还有他去洗澡的事怎么解释？”说着，于雾声音越说越低，难以启齿道：“还…还有那些喘气和沈惟江最后说的那些话。”
“cao！”夏飞莹忍不住爆了声粗口，“忍不了了，要不我去替你揍他俩一顿？”
“别了，被人知道又要传到我爸耳朵里面。”
夏飞莹心底压着的脾气再也忍不住，一直爆着粗口，“caocaocao！烦死了！怎么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沈惟江也是，这件事到最后就算没发生什么，那也要膈应死。”
于雾“嗯”了声，握着手机闷声说：“你是知道的，我真的很讨厌一段感情的背叛，我可以接受不喜欢，跟我说一声就好。”
她向来就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她也知道有些东西自己不配得到。
夏飞莹想了想，“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
“要不你跟他说分手，当然我说的不是真分，就是看看沈惟江反应。”夏飞莹边想边说：“我之前那个网友你也知道，然后我现在也一直在刷情感贴吧和言情小说，我觉得这一招挺管用的，你可以试试。”
分手……
电话挂断后，于雾坐在窗台上想了好久，望着窗外的雷雨交加傍晚，她点开那个漆黑的头像。
这张照片还是在山上那晚拍的，右角那里的星星还存留在那里，那是他们那晚一起看过的星星。
伴着雨声，指腹在屏幕上面滑动着。
【我想了想，或许我们并不合适。】
【沈惟江，分手吧。】
第56章 夏日回应
消息发过之后, 窗外雨势渐渐小了许多。
夏季的雨，来势汹汹，往往来得快去的也快。
像人的感情那般, 琢磨不透。
下午于清不忙，便回家里背着于永言把她带出去散散心。
雨后的夏日尤为闷热，那种湿漉漉衣服始终黏在身上的感觉, 极其不舒服。
兄妹两个坐在一家较为安静的咖啡店，于雾手里心里捧着一杯黑咖啡, 心事丛丛的眼神透过窗户望着外面行走匆忙的人群。
她以前没怎么喝过黑咖啡, 只听过这款很苦，习惯不了人最好不要尝试。
刚刚抿了一口，确实很苦。
于清忙完手中的事收起手机, 把手边放着的牛奶兑到妹妹面前那杯黑咖啡里, 又加了几块饴糖。
“最近和爸妈吵架了吗？”
“没有。”于雾始终看向窗外, 轻声道：“他们没心情跟我吵, 爸爸又为公司接到一个大单, 说这单谈成到时六成股东都会投他。”
于永言年轻时和几个生意上的伙伴合伙开了家个公司, 三个人一个人出四成，其余两人都出两成，前几年出钱最多的叔叔因意外身亡, 从那开始公司元老便飘忽不定，背地里都结成帮派分站。
于清闻言嗤笑声，又看向神情寡淡的妹妹, 说：“那你呢？这半个月过的怎么样？”
“还好。妈妈今天说过完暑假让我去找小姨。”说到这，她抬眸望向于清, 只一眼, 眼眶里便又蕴着一层水汽, “哥，我分数出来了，659，我就算不去北京也可以去其他学校学跳舞，我不想出国。”
“我知道。”于清安慰道：“这件事妈先跟我说过，我的意思是看你自己，你不想去，哥就带你走。”
于雾手上动作一顿，眼眶越来越红，她小声呜咽着：“哥，谢谢你……”
于清笑了声，俯身递过去一张纸巾，“傻了？我是你哥，你跟我谢什么。”
她问：“后背还疼吗？你自己回去有没有擦药？”
“好了。”于清打趣似的活跃着气氛，“你哥没那么弱不禁风。”
于雾在家真的憋久了，此时就算坐在咖啡厅也觉得比家舒服。
从坐着到现在，她眼神滴溜溜地始终看向窗外，不知道是在寻找什么，还是在看外面的车水马龙。
这时，窗外突然出现两个极为眼熟的身影，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另一个人，那两人便推开咖啡厅门走到他们面前。
“于雾！你怎么在这？”邓星阳语气十分惊喜，又看向一旁正在忙公务的于清，“清哥。”
于清轻声应着，起身给他们让开位置，“你们小朋友先聊会，我出去打个电话。”
等于清走后，于雾这才看清邓星阳身旁站着的女生是谁。
是张雅敬。
隔壁八中的，培训时两人在一个机构，据说她校考也过了。
邓星阳揽着张雅敬肩膀主动介绍，“我女朋友张雅敬。这是我好朋友于雾。”
张雅敬笑道：“我们两个认识，是一个机构的。”
“是吗？南安这么小？”
于雾附和着点头，抿唇笑，“嗯。”
“哎于雾，你高考多少分啊？怎么那天群里面你和阿惟都不说话。”邓星阳接过服务员刚送来的咖啡，玩笑道：“高考状元一对一辅导，这不得名校随便挑？”
查分那晚，沈惟江的分数第一时间流传出来。
不止是市状元，更是省理科状元。
那段时间这股风吹得很大，就算打开其他软件也能看到沈惟江的各种信息。
听到沈惟江名字那刻，于雾眼神明显慌乱片刻，她强撑起唇角，“我就考了六百多。”
邓星阳见她丝毫不提沈惟江，又结合这两天两人的反应，下意识看了眼身旁张雅敬，想了想还是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这段时间都这副样子，前几天我去找阿惟他也是，胡子都不刮，要多邋遢有多邋遢，跟他说半天话连个反应也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分手了。”
于雾神情松动，垂眸捧着咖啡杯，“没有。只是这段时间家里有点事没怎么出门。”
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她不想让张雅敬知道，尤其是张雅敬现在看她的眼神，那种上下打量让她极不舒服。
“行吧。那……”
邓星阳还准备说些什么，一旁张雅敬多少有点不满，暗戳戳碰了下他，娇嗔道：“不是说陪我逛街的吗？再不去那家店都快关门了。”
邓星阳毛躁地揉着后脑勺，直觉背上张雅敬包包，起身说：“那我就先走了，过几天咱四个一起出来吃饭。”
于雾点头，朝他们两人摆摆手。
刚走出店门口不到一分钟，张雅敬便又折返回来，“不好意思，我手机忘拿了。”
于雾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桌面上除了一杯未动过的咖啡什么也没有，视线又慢慢向上移，修身牛仔裤口袋右边口袋鼓着一个手机形状大小。
从刚见面开始，她就知道张雅敬有话要对她说，只不过会想不到她连借口都懒得找。
“你要跟我说什么吗？”
张雅敬笑而不语，回头递给邓星阳一个安抚似的笑容，又坐回原先位置。身子微微靠在身后靠垫，翘着二郎腿道：“还记得校考那天早上我对你说的话吗？”
于雾眉头紧蹙，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
张雅敬又继续说道：“沈惟江能跟你在一起我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你和倩倩真的太像了，你们低头吃东西，认真思考的时候，尤其是跳起舞时身上的气质，简直一模一样。你肯定也听说过，他之前谈的女朋友都是特别sexy的类型，但你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于雾指尖微颤，看向她的目光下意识别过，“我说不想你会不说吗？”
张雅敬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明显被噎了下。
她扯起唇，将咖啡杯旁边放着的饴糖加进去两颗，手里握着铁勺不停搅拌着：“沈惟江故意找与倩倩相反的类型，为了就是忘掉她。可当我真的以为他忘了倩倩的时候，他却跟你在一起了，还在一起这么长时间。”
说着，她停顿一秒，又看向于雾脸上安静漠然的神情，她明显怔楞一秒。
面前这个安静的女生太过淡定。
她又继续说：“其实能想到，毕竟小时候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沈惟江又为了倩倩在小学时死活要转学，为的就是和倩倩一个学校，之后倩倩出国的时候，沈惟江还哭着追去机场。你说……这年少时生长的情根，真那么容易忘下吗？”
于雾面不改色地听完这些，朝张雅敬笑了笑，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用谢。”张雅敬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起身整理好衣服，又瞧着于雾娇小瘦弱的背影，说：“其实你也不亏，跟沈惟江在一起这么久，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不是吗？”
直到张雅敬走后，于雾也一直垂眸不说话。
咖啡店里的人越来越少，她独自一人坐在窗边往杯子里面加了一颗又一颗的饴糖，可最后不管加多少，还是苦的。
苦的让人再也不想碰它。
她端着那杯发苦发涩的咖啡一饮而尽，空洞无光的眼神望着窗外。
他们两个人之间本来就是不对等的，从一开始，就是她先喜欢的他，就连在一起也是她那天鬼迷心窍主动提的。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上前，不该主动踏入这个火炕，将自己浑身活生生烧灼成每一块好地方。
这一刻，她真的想结束掉这段感情了。
于清回来的时候，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也刚好亮起来。
她拿过来看了眼。
W：【有什么事当面说行吗？】
W：【后天山湖那里见，等我行吗？】
于雾张了张略微干裂的喉咙，缓缓闭上双眼。
y：【好。】
既然这样，那就当面好好说，好好结束这段感情。
“怎么了？”于清整理好东西，手里拿着钥匙，问：“跟朋友没聊开心？”
她朝于清笑了笑，装作无事的模样，说：“没有。”
于清：“那就行，走吧，再带你去最后一个地方送你回家。”
于雾伸手死死拽着于清衣角，缓缓摇头，“我不想去了，我想回家休息。”
“不舒服？”
“不是，就是有点累了。”说完，她又抬眸看向于清，“哥。”
于清随着妹妹坐下，闷声应道：“你说。”
“你能跟爸爸说一下后天让我出去一趟吗？我有点事。”说着，于雾低下头，眼睛直勾勾看着无措交缠的手指声音越说越低，“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天就好，我一定不乱跑……”
瞧着妹妹这般反应，于清皱眉反问：“要去见他？”
手上动作骤然停住，于雾摇头又点头，最后在于清审视的目光又小幅度点头，“我想跟他说点事，说完就回来。”
“行。”于清拿上外套挂在臂弯之间，“我试着说一下，不一定能成。”
于雾点头，起身跟在于清身后。
回家的路上，于清没有直接送她回去，而是开着在围着南安外围绕了一圈才往回折返。
南安邻山，到了晚上靠近山脚的风景很漂亮，打开窗户，既能闻到雨后山地见的清新气味，也能近距离感受到山脉的震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