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纸鸢——星河蜉蝣【完结】
时间:2023-02-09 13:52:39

 
第26章 
  车内。
  “没事吧?”
  裴霁言没有在女孩的脸上看到太过强烈的怒意,有抹红晕,沿着侧脸蔓延到耳根。
  “是不是谢斯止对你做了过分的事情?”
  许鸢回过神来:“没有,只是因为些小事发生了争执。”
  裴霁言从没见过许鸢和别人起争执,更没见过类似的神情出现在她脸上。
  与其说是在生气,他觉得那情绪用羞愤来形容更合适。
  他问:“弗拉克斯曼小姐的事,考虑好了吗?”
  许鸢没有回答。
  裴霁言:“你在顾虑什么?”
  许鸢:“你需要为此承担很大的风险,我不想拖累你,也没什么能报答你的。”
  “你怎么会这样想?”裴霁言看着她,“我做这些不是为了报答,只是想看你过得好一些。”
  他嗓音温和:“裴家也不是随便任人揉捏的面团,就算真有那一天,谢盈朝要动我也得好好掂量,你不用考虑我。”
  许鸢:“分院的推选在什么时候?”
  “明年开春。”
  这条路很短,尽管司机尽量放慢车速,还是很快就要到达停车场了。
  下车之后难免会被人碰到,时间紧迫,裴霁言简单地把流程讲给她听:
  “弗拉克斯曼小姐的初选要参考六个不同的维度,家庭背景、外貌、身材、学识、礼仪、还有特长。”
  “其中,前五项是由弗拉克斯曼家族的考核官来评验,打出分数,选取前百分之五的参赛者进入到最后的特长评选,到时候会由整个学院的师生以及邀请的外界贵宾共同投票,六项相加,总分最高的人就可以代表分院去K国参加最后的评选。”
  “我查阅学院过往的评选资料,每次评选都有很多女孩参与其中,你就算报名参加也不会引人注意。”
  许鸢轻轻点头:“让我再想想。”
  说话间,车子已经停到了学院停车场。
  “许鸢。”裴霁言叫住她,“你和谢斯止的关系很好吗?”
  许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说好,他去N国的这一年里,他们从没有联系过。
  可要说不好,在那冰冷的庄园里,他们又是隐秘的,黑暗里的同谋。
  偶尔,许鸢会觉得,父母去世以后,谢斯止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连接了。
  她其实很依赖他,很信任他。
  一年前裴霁言曾问她,是否喜欢谢斯止。
  许鸢那时的回答是,她现在无法考虑喜欢的问题。
  但这漫长的一年里,他几乎夜夜入梦,关于曾经的那个答案,她有些动摇,可又不愿意承认,这一切都是因为,谢斯止他真的太恶劣了。对她想吻就吻,想摸就摸,被揭发后还一脸的理所当然,做事全凭自己的喜好,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尊重。
  “我不知道,但不算太坏。”许鸢想了想,回道。
  裴霁言蹙起眉:“我们私下约定的事情,请不要对他讲。”
  “为什么?”
  裴霁言脑海中全是不久前少年盯着他的阴冷目光。
  他隐隐有种直觉,如果被谢斯止知道,许鸢是想通过弗拉克斯曼小姐的评选逃离谢家。
  那么,她未必走得了。
  ……
  学院专门为提供赞助的家族设置了私人休息室。
  谢斯止到了学院,却没去上课。
  他在谢氏的休息室待了一上午,玩着他的飞镖。
  谢铎只差一门语言课就要毕业了,来学院的目的还是为了勾搭美女,多数时候,他也待在休息室。
  或者说,自从去年谢文洲被废掉再也没来学院之后,谢家的休息室已经快成为他的专属了。
  谢铎在沙发上打电动,屋外有人敲门。
  他走过去开,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份鼓鼓的牛皮纸袋:“你要的东西,已经托人查到了。”
  谢斯止手中的飞镖嗖得射了出去。
  他接过谢铎手里的文件,解开缠绕的线绳,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文件上调查的是许鸢与裴霁言。
  查找过去发生的事有些难度,但谢铎的人脉不可谓不强。
  不光找他们从前同学打听、探访,甚至还在其中附加了许多监控、路人拍到的照片。
  沧城市中心图书馆前,裴霁言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女孩准时到达后,两人在馆前广场喂了一会儿鸽子才并肩走进去。
  美术展上,两人站在一幅画作前看了好久,头离得很近,亲密地低声交谈着什么。
  许鸢所在的社团组织义卖,裴霁言虽远远站着,目光却一直落在少女雪白的侧颈上。
  诸如此类的,还有许多。
  不难从这些痕迹里看出两人的关系,就算不是恋人,也远超于普通的朋友。
  谢铎庆幸这些资料里没有开房记录之类的东西,否则谢斯止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
  他端详好友。
  谢斯止在N国,曾经失踪了四个月。
  后来恢复了联系,他对那四个月的去向绝口不提。
  这次回来,虽然他说话做事看似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但谢铎能感觉到,他变了很多。
  那是一种很难觉察的气质上的改变。
  从前的谢斯止,年龄摆在那里,心思再深沉,终究带着一点少年透彻的稚气。
  可现在的他,仿佛一道深不见底的幽谷,被迷雾遮掩着看不清内里,即使他微笑、扮乖,也很难驱除阴鸷的气息。
  “其实你不用在意裴霁言。”谢铎忖度着开口,“就连联系青木帮这样的小事,都会被他家老头子关上几个月,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就算喜欢许鸢也不会出格,估计连手都没拉过。与其在意他,不如在意谢盈朝。”
  谢斯止掀起眼眸:“许鸢不会喜欢谢盈朝。”
  在被禁锢了自由、折断了双翼之后,那是非感分明的女孩,怎么可能喜欢谢盈朝?所以他不在意。
  可裴霁言不一样,他和她都是能够坦然站在阳光下的人。
  他和她一样温柔,一样明朗,站在一起,就连谢斯止也不得不咬着牙承认,他们很登对。
  但他不喜欢。
  不喜欢她和别人登对,不喜欢她坐他的车子,更不喜欢,她的一颗心除他以外,放在了别人身上。
  ……
  餐厅顶层,甜品屋。
  甜品屋也是学院为赞助家族提供的优待,甜点师是专门从K国请来的,只有极少的人能进来享用美食。
  这里比图书馆更加安静,午休时,许鸢常在这里看书。
  尹荔下巴拄在桌上,坐没坐相,眼巴巴看着窗外长出了一点花苞的冬樱林,一副很没精神的样子。
  她总唉声叹气,闹得许鸢注意力也不能集中。
  许鸢合上书:“昨晚万圣夜,你找到人保护你了吗?”
  提起这个,尹荔叹气声更重了:“没劲。”
  “他们心思都写在脸上呢,虽然无论搜到什么好东西都会给我,但太殷勤了我又不是傻子,如果我不是尹家的大小姐,他们还会理我吗?想找一个真正喜欢的人怎么那么难啊?”
  她才二十岁就发出这样沧桑的感慨,许鸢不由莞尔:“你喜欢什么样的?”
  “家世怎么样无所谓,最好是要长得帅,心地好,还聪明,我自己智商不太行,就想改善下一代的基因。”尹荔抠着手指玩,“说起来,裴霁言其实挺符合我的择偶标准,只是他不行。”
  “怎么不行?”
  “他喜欢你啊。”尹荔大咧咧说道。
  许鸢连忙捂她嘴,尹荔按住她的手:“哎呀没事,这里又没有别人,放心,我嘴严得很,不会在外面胡说的。”
  作为许鸢的朋友,她很懂得许鸢的处境。
  “你怎么知道这些?”许鸢脸红着问。
  “裴霁言一向和女生保持距离,昨晚却要我把你带到那间没人的教室,猜也能猜出来吧?换成是别人我才不会帮忙呢,但我从小就认识裴霁言,知道他肯定不会伤害你,才把你带过去了。”
  “除了喜欢你之外,他太有教养了也是缺点,你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喜欢他!他对女孩很绅士,从不说重话,对方哭一哭,他就心软地把礼物收下了,可正是因为这一点,那些女孩们都觉得自己没有被彻底拒绝,还有机会。”
  “我们两家虽然背景相当,可你想想啊,我实在算不上什么美女,要是跟裴霁言结婚……”尹荔开始畅想了,“以后想要撬墙脚的女人不知道会有多少,我才不想成天盯着丈夫身边的莺莺燕燕呢。”
  “他不是会留莺莺燕燕在身边的那种人。”
  尹荔笑得像只狐狸:“你又知道了?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裴霁言?”
  许鸢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你是问什么时候?”
  尹荔刚要追问,手机上有消息弹出来。
  她瞥了眼,兴奋地从椅子上蹿起来:“噢噢噢!裴霁言在击剑馆和人打比赛!我们快去看!!”
  许鸢被她扯着往外走,无奈道:“不是刚刚还说他不行吗?”
  尹荔花痴道:“这是两码事,你不知道帅哥击剑有多好看!像裴霁言那样的帅哥击剑更是全人类的瑰宝!他击剑课的成绩很好,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想不开,上赶着和他打比赛。”
  ……
  许鸢和尹荔去到时,击剑馆已经围了很多人了。
  尹荔为了要看人类的瑰宝,硬是拉着许鸢挤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比赛的金属道上,两个穿着白色击剑服的人相对站着,都戴着击剑面罩挡住脸,一个蓝色,一个黑色。
  尹荔根本认不出哪个是瑰宝,还是问了身边的人才知道,蓝面罩的是裴霁言。
  比赛开始后,两人手中的剑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朝对方身上劈砍刺去。
  尹荔:“他们打得好凶啊,我上次看的比赛明明就很优雅。”
  “是不同的剑种。”许鸢给她解释,“佩剑比赛很考验速度和反应力,一般很快就会有人得分了。”
  虽然她这么说,但两个人纠缠相当久。
  足足半分钟后,裴霁言手中的剑才刺在黑面罩的胸口处,拿下了第一分。
  现场的女生一阵欢呼。
  尹荔嘿嘿笑:“我就说裴霁言很厉害吧?”
  许鸢安静地看着。
  比赛继续,许鸢发现,那黑面罩的攻势相当猛烈。
  他一开始出剑还有点生涩,像很久没碰过剑了,但随着比赛进行,他动作之间的感觉也在慢慢找回。
  从出剑的姿势、速度、角度,无论怎么看,都是绝对的高手。
  裴霁言的上风渐渐变成势均力敌。
  再渐渐的,在黑面罩猛烈的攻势下,比分的优势开始倾斜。
  “黑面罩是谁啊?”尹荔惊讶道,“裴霁言一直是击剑课的第一,不可能有学生比他更厉害啊,难道是老师吗?”
  黑面罩一剑劈在裴霁言的头盔上,惹得现场的女生齐齐惊呼。
  甚至还有女孩想跑到赛道上去检查他有没有受伤,被裁判动手拦住。
  比赛已经过去五分钟了,还有四分钟就要结束。
  裴霁言刺中对方十剑,黑面罩则刺中了他十二剑。
  先刺中十五剑者获胜,就现在的情况来看,黑面罩的胜算很高。
  在最后四分钟内,裴霁言的攻击变得格外激烈了。
  黑面罩有些心不在焉,他原本面朝着人群,突然朝许鸢所在的方向回了下头。
  同一时间,裴霁言的剑朝他颈部劈来,他竟然不挡不避,脚步顿住站在原地,任由那一剑劈在了身上。
  按理说剑刃是钝的,防护服也很结实。
  可那一剑却不知怎么,直接穿破了他的保护服,在他脖颈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现场女生尖叫起来,裴霁言也愣住了。
  黑面罩静站了一会,随手抹了抹脖子的血,摘下面罩。
  如果看身形许鸢还有所怀疑,那么看到那茂密漆黑的头发,她就已经认出了他是谁,尽管他背对着她。
  “谢斯止——”她朝他跑过去。
  他脖子的伤口不深,但在流血。
  许鸢看不出来伤口的深浅,只看到了很多血,紧张得指尖颤抖:“你为什么不躲?”
  她看得很清楚,最后一剑他完全可以躲开,只是他自己停住了。
  谢斯止低顺着眉眼,头发被汗浸湿了。
  汗珠沿着脖颈流进伤口里,让他看起来有种湿漉漉的可怜感。
  他看许鸢的眼神像只小狗:“他把我弄伤了。”
  “我受伤了,流血了。”
  他仰起头,用漆黑的眼眸凝视着她,“你该解气了吧?”
  许鸢哑然。
  ——他是故意的。
  故意和裴霁言比赛,故意让他弄伤自己,故意向她示弱,以此求她原谅。
  许鸢难以理解,为什么这个人的逻辑是弄伤自己,就能让她解气?
  还是说他认为,比起一个诚恳的道歉,这样受伤扮可怜来得更快更方便?
  那剑再稍稍偏离几寸,割开的或许就是他的颈动脉了,他拿自己的命在开玩笑,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许鸢沉着脸,语调冷了下来:“你疯了吗?”
 
 
第27章 
  医护室的医生是学院高薪聘请来的,可以应付绝大多数的伤口和疾病。
  谢斯止没有脱衣服,只拉开一点领口,让医生处理。
  他靠在病床上,失血的脸颊苍白瘦削。
  伤口处理完后,医生离开了,许鸢没有走。
  或许是出于嫂子照顾弟弟的义务,她陪他过来,全程陪他处理伤口。
  但从离开击剑馆后,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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