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会在监.禁下一天天枯萎也没有关系,大不了他就和她一起死掉好了。
正做着一些很坏的幻想,许鸢回来了。
她拎着塑料袋,里面装了一点樱桃,不知哪个路边摊上买来的,个头很小,还没有完全成熟。
她一言不发,甚至没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走进了操作间。
谢斯止静住。
多年前的春天,许鸢喜欢去福利院做义工,他也跟去。
不过比起献爱心,他更喜欢在无人的角落把她堵住深吻,看她因惊慌和害羞而一点点红起的脸颊,分外有趣。
春日里,福利院里还未成熟的野樱桃缀满了枝头。
有几根枝干被前日的大雨压弯了,落在伸手就能触碰的地方。
谢斯止随手摘了颗樱桃塞进唇间,用尖利的齿间咬出汁水后,堵住了她的唇。
樱桃的汁水染红了她唇角,激烈又靡.乱。
等到她终于推开了他,唇瓣已经湿漉漉的了。
“不好吃吗?”他问。
许鸢没有回答,他自言自语:“可我很喜欢。”
说着,又摘了一颗塞进嘴里。
果子未熟时,味道并不好。
他的口腹欲不重,但对樱桃的喜欢是真的,因为那味道很像他与许鸢之间的关系。
既甜,又涩。
“其实我吻你的时候,你也很舒服吧?”谢斯止不解,“为什么总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许鸢踮脚,折下一根缀满樱桃的树枝,丢到他怀里。
她收敛着怒意:“喜欢就都给你吃。”
很多年后,谢斯止仍记得她那天的模样。
午后光影漫过了树梢,洒在她白净的肌肤上,她脸颊一瞬的红晕,胜过满树的野樱桃。
……
许鸢总能很容易激起他的戾气,又总是能一瞬间就将他所有的坏情绪浇灭。
无论过去多久,他的喜怒都依然牢牢地被她握在手里。
许鸢在里屋做蛋糕,这一回,她用樱桃做点缀。
他喜欢吃樱桃,她记得。
谢斯止像个得到了确切爱意和在乎的小孩,停止了哭闹。
他没有再说话,低下头,安静地玩起游戏。
……
桐花街。
因为连日暴雨而暂停的剧组复工了,人员来来往往。
遮阳伞下,黎茵瞳将手中的剧本甩了出去。
助理连忙去捡,不过剧本掉在了水洼里,难免沾湿了。
“你没看错吧?”黎茵瞳锁着漂亮的眉关,“他从来不吃蛋糕,怎么会去蛋糕店?”
去年,黎茵瞳打听到了谢斯止的生日,特意订做了一个漂亮的蛋糕送到庄园。
可她连庄园的大门都没能进去,守在门口的保镖告诉她:谢先生不过生日,也不喜欢吃生日蛋糕。
“蛋糕店是那女人开的。”助理压低声音。
黎茵瞳神情一凛。
从小她就被父母捧在手心里,成名后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脱光衣服站在面前还被人赶走,那令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挫伤。
但相比之下,更多的,是恐惧。
一想到那女人长着张和油画中一样的面孔,她就在梦中梦见失去了一切。
她很清楚,自己的演技和艺德都很差劲,这些年凭跋扈的性格也得罪了不少人。
如果有天她失去了倚仗,一定会被人踩到尘埃里。
“您让我去打听那个女人的身份,庄园有个保镖是您粉丝,他私下告诉我,她叫许鸢,是谢先生哥哥的女人,五年前,曾对谢先生开了一枪,之后就逃离了庄园,谢先生好不容易才找到她。”
黎茵瞳惊讶:“开了一枪?”
“听说谢先生的哥哥,是被谢先生亲手害死的,或许她是在报复吧。”
黎茵瞳回忆着谢斯止对许鸢的态度——不冷不热。
如果是很重要的人,也不会让她在那样的暴雨里等上三个小时。
可如果毫不相干,又怎么会几年来,反复以她的面孔作为绘画的素材呢?
那晚李子豪生日宴上,谢斯止喊她嫂子。
浅浅的两个字,浅浅的音调,看似平常,尾调却放轻了,带着一丝暧昧。
“试试就知道了。”
助理犹豫:“如果她真是谢先生在乎的人……”
黎茵瞳拍了拍剧本上的水渍,眉眼间捎带了一抹狠色:“好不容易才拥有现在的一切,我可不会轻易放手。”
……
许鸢将蛋糕端到谢斯止面前。
简单的白色奶油蛋糕,缀了几颗淡红色的樱桃。
他没有立即享用,接过保镖递来的白纸,写下一个地址:“晚上八点,送到这里来。”
他人离开了,纸条还留在桌子上。
许鸢拿起来看,地址是她从前的住处,此刻已经是谢斯止的私产了。
谢斯止的字很好看,线条锋锐中又带着些清隽的味道,和他的人倒是完全不像。
傍晚时,林哲来了。
他说林佳的父亲被放出来了,张罗着请她去吃饭,算是庆祝。
许鸢坐上车子,到了地方却发现这是林哲的家。
桌上做好了饭菜,只有他们两个人。
林哲一路上都很沉默,回到家也没有说话,一个人安静地喝着酒。
许鸢不习惯这样的氛围,她坐了一会儿,想找借口离开,林哲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他眼睛有些红:“你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啊?”
许鸢知道他指的是谁,没有吭声。
“早上两个穿西装的人把二叔送回来,说中毒是场误会,还赔偿了一笔巨款,那是笔二叔家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我知道他是谢斯止,新闻里偶尔才能看到的人,我也看见,那天雨夜他把你抱了进去。”
“我还听见,今早在桐花街,他拉着你说话……”
今早谢斯止说了很多话。
大概林哲听到的,是最露骨的那句。
许鸢平静:“林伯父的事情,我很抱歉,是因为我才……”
“我问的不是这个!”林哲忽然吼了起来。
从前许鸢接触男人都是哪怕下一秒会死,这一秒也依然能淡定说笑的人。
即使情绪最不稳定的谢斯止,也从没吼过她,此刻,她在这密闭的房间里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你喝多了。”
她拿起包,想要离开,手腕却被林哲用力拽住。
喝醉的人是没有分寸的,那一下,许鸢听见自己的腕骨都发出了咔嚓的响声。
“是他逼你的对不对?用我的画室,还有我的工作,你做这些都是因为我……”
许鸢忽然觉得,林哲似乎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着一些错误的认知。
而她对于他的认知也有些偏离,她曾以为,林哲该是像裴霁言一样温和有礼的人才对。
“请你放开我。”
无论她如何用力,手腕就是死死地被他握住,挣脱不开。
客厅光影的映照下,林哲醉酒后的眼睛越发得猩红:“你在他面前脱衣服了?”
第74章
几年前,林哲来幼儿园给林佳送东西,在蛋糕店门口遇见许鸢,一见钟情。
性格使然,许鸢不喜欢和人亲近,尤其是异性。
这几年里,林哲偶尔约她去吃饭看电影都被拒绝了。
她不愿意和人产生太多的连接,也不想在感情上给人太多期待。
但是林哲,他不明白,不是所有的单向爱恋都会有结果。
在他心里,似乎只要坚持下去,许鸢总有天会和他在一起。
想到清晨,在不远处听到的那句“明明什么都不穿的时候,乖得不得了”,林哲就有种强烈的、被人背叛的感觉。
“是因为林家的事有求于他,所以才这样?”他很快否定这个猜测,“因为他是谢斯止吧?权势如日中天,他来到花枝镇,就连镇长都想把自己的女儿送到他床上。”
“连和我看场电影都不愿意,却愿意……”
许鸢神情忽地沉了下来:“这是我的私事,和你没有关系。”
“你的私事?”林哲缓缓站起来。
他是很英俊的长相,但再好的皮貌醉态毕露时都不会太好看,沉钝中带着一种失去理智的危险。
“这些年我不交女朋友,不成家,难道是因为我找不到吗?”
“我一直等你,父母都劝我放弃,我跟他们说,就快了,但你竟然去和那个人——”
“林哲。”许鸢语气冷了,“自重。”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说重话。
林哲的神志在酒精的影响下,已经不清醒了。
“你喝多了,先醒醒酒吧。”许鸢朝门外走去
“自重……”林哲念叨这两个字。
他快步拦在许鸢面前,扯过胳膊,把她单薄的身体摁在墙上。
“缘缘,从我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你了,林佳说,幼儿园墙上一半的油画都是你画的,我每一幅都看过,你喜欢画画,我也喜欢,难道我们两个不合适吗?为什么总是拒绝我?那个男人他有我爱你吗?啊?”
酒气喷洒在许鸢的脖颈上,她挣脱不开:“你放开——”
林哲不仅没有放开,反而越发得寸进尺了。
就在他要扯开许鸢的衣服时,一只修长的手落在他翻起的后衣领,揪着将他掀了出去。
许鸢抬头。
谢斯止袖口纽扣解开,衣袖挽起,露出了一截白净的、戴着沉香珠的手腕。
见到他那一瞬间,她紧绷的心脏倏然松了下来。
那是种她无法控制的本能,但随后,理智告诉她,谢斯止其实是比林哲要危险一百倍的人。
她问:“你跟踪我?”
谢斯止丝毫不认为这一行为有遮掩的必要,他挑眉:“那又怎样?”
他脸色阴鸷得仿佛要降下霜来,走到林哲面前,一脚将他踹到墙边。
架子上零碎的物件掉下来,砸了林哲一身,他捂着腹部,爬不起来了。
谢斯止还要继续,许鸢拦住:“够了。”
谢斯止暗色的眸光落在她身上,静置了一会儿。
就在许鸢以为,他要像谢盈朝一样,把触碰了她的男人从高楼上丢下去时,他一言不发,掉头走出了家门。
许鸢看着地上的林哲:“需要帮你叫救护车吗?”
他的酒彻底醒了,躺在地板上,手背贴着额头,胸口起起伏伏,没有说话。
许鸢给林佳打了个电话,让她过来善后,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谢斯止的车停在楼下,车门开着。
许鸢知道,那是要她上车的意思。
可她不想和他待在同一间车厢,于是找借口:“我要回去拿蛋糕。”
“我会叫人去拿。”谢斯止偏头看她,“不上来吗?”
他神情很淡,用这样温和的问句,反而让许鸢忐忑,总觉得他平静的外表之下,在酝酿着什么邪恶的东西。
她上了车,坐得离他很远,紧贴窗边。
谢斯止淡淡道:“又不会吃了你。”
车内的香薰是橘子味的,清香淡淡,很提神。
车子行驶在花枝镇的主干道上,窗外霓虹闪烁,模糊了许鸢的眼睛,她轻声说:“谁知道呢?”
这句话在谢斯止听来,既像怨憎,又带着一点撒娇嗔怪的意味,他被林哲影响到的心情忽然就变好了。
“为什么跟踪我?”
“不先谢谢我救了你吗?”
“你撬林哲的家门,私闯民宅,是违法的。”
许鸢很肯定,门外听不见屋里的声音。
也就是说,他让保镖撬林哲的家门,不是因为情况危急,只是因为她进入了林哲的家里。
谢斯止轻笑:“我做的违法事还少了?”
“那也不能这样理直气壮吧?”
谢斯止依然在笑,许鸢问:“你笑什么?”
“只是想起了谢铎说过的话。”他浅提一句,就转移了话题,“林虹程刚被放出来,不会有心思请人吃饭,所以林哲用这个理由邀请你,一定别有用意。”
许鸢:“林哲来店里的时候你不在,怎么会知道……”
她顿住:“你又在我身边装监控了?”
谢斯止没有否认。
许鸢有些恼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尊重人?”
以前就是这样,她在房间,不吃饭不吃药,做什么他都知道。
一开始许鸢以为是佣人告密,后来才发现,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底。
司机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眼。
他到谢氏的时间虽不长,也有几年了,从没见过有人敢当面对谢斯止这样讲话。
可他并没有生气。
“如果对象是你,那我这辈子都学不会。”
“在尊重和安全之间,再来一万回,我也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许鸢静了静:“你才是那个,最不安全的因素吧?”
谢斯止笑笑:“如果你心里一定要这样认为,那我给你离开的机会。”
“但机会只有一次。”他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眸,“可要握紧了。”
……
隔着很远,就看见小屋里亮着灯光。
这条街的建筑低矮,就算在破落的花枝镇上,也算得上老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