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身姿窈窕,青丝垂散,立于灯下的双肩微颤,她低头揩去眼泪,蓦地轻笑道:
“以前,臣妾无论何时想要,先帝都会满足臣妾。”
“说什么七天七夜,这才几天就不成了。看来陛下也不过是,外强中干。”
男人下颚线猛地收紧,舌尖一顶腮帮,危险地盯着她。
“你找死。”
他长指捏住她下巴,几乎捏得她脱臼,一双黑眸逼得极近。
卿柔枝这才看清,原来那份漠然底下,隐藏着无边的波澜暗涌。
本就零星的火光被彻底点燃,疯狂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张牙舞爪地朝她猛扑而来。
男人眸光血红,喉结滚动,一言不发,拽着她就往床榻走去。
层叠的帷幔在身后落下。
那里原本,是恐惧滋生的温床,
是倦怠、是疯狂、是被掌控和支配的地狱。
可如今她竟然也能直面于它,被他大力推倒在锦被之间,精壮的身躯压来。
她的手腕被他用腰带一圈圈绑了起来,用力拉直,紧紧系在床头。
低头看她,褚妄喉结滚动,一双凤眸,涤荡着浓烈到难以化开的情.欲。
“原本,朕还念着你有病在身,不想动粗。”
他指腹在她唇瓣上,狠狠地擦过,“朕警告过你。是你自己不知死活,非要惹怒朕。”
惹怒了他,后果不堪设想,在那铺天盖地袭来的恐惧下,她的心里又升起一丝隐秘快意。
她赢了。
***
月上中天,御书房。
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
宋寻欢皱眉,“宰相大人,今夜是怎么了?陛下从未令我们如此苦等过。”
何况今日是他召他们入宫,按理说不该拒而不见才是。
宗弃安望了一眼窗外的月色,又低下头,看着苍白的掌心,喃喃,
“看来是宗某,走了最差的一步棋啊……”
竟然,将那个女人推向陛下的身边。
他一切都算得很好。
继后必定会在听到父兄将被腰斩的消息时,心乱如麻,饮下那盏茶。
陛下的探子,在将继后与兰绝琴笛合奏的消息,奏给陛下时。
他的人后脚便会抵达,将继后与兰绝于佛堂私.通的消息,带给陛下。
可他千算万算,唯独,算错了人心。
算错了兰绝,待那位继后之心。
一个男子,竟能恪守成规到那种地步。
那样烈的合欢香,都没能让他丢了神智,辱了继后。
兰绝死后,宗弃安确实得到了陛下的厚赏。
但同时,还有一封弹劾他的奏折送到了他的手中,前几天他杀了几个画师的事,被御史台那些人知晓了。
这是陛下在威胁他,不准再把手,伸向继后。
宗弃安本想借陛下的手除掉继后,哪怕是牺牲一个兰绝也无妨,却反过来,被陛下利用了一把。以至于该死的人没死成,那个无关紧要的太常寺卿反倒是……
不,也许人,还活着呢?
想起冲天火光中,隐约瞥见的那一角白衣,宗弃安唇边噙起一丝隐秘的微笑。
陛下想杀兰绝之心,究竟是从何时起的?
宗弃安直觉,那绝对不是突然起来的念头,因为陛下在做那一切时,无比的冷静,就好像他已经在脑子里演示过了无数次。
果然,一切的源头,还是在那个女人身上。他错了,大错特错。
陛下得到之后,不仅没有弃如敝履,反而愈发撒不开手……这让他之后对卿家的所有行动,都备受阻碍。
宗弃安把愤怒压在心底,一双猫眼,微笑着看向宋寻欢:
“寻欢,你还喜欢陛下,对么?”
宋寻欢一惊,“你,你说什么……”
她眼神乱瞟,又慢慢变得镇定,“陛下已经拒绝了我。我不敢再妄想。”
“可,还是喜欢,对么?”
宋寻欢冷冷道:
“不。寻欢此生,只有襄助陛下完成大业,这一个心愿。”
他要实现自己的心愿。
成为一个千古留名的伟大帝王。
“如果此时,有一个人阻碍了陛下的大业,让陛下停滞不前,甚至,蒙蔽陛下的耳目,扰乱陛下的心智,该当如何?”
“当然是杀了他。”宋寻欢毫不犹豫。
“现在,这个人出现了,”宗弃安噙着笑意,幽幽地说道,“寻欢我们,要为陛下分忧啊。”
宋寻欢不解地看着宰相,正想问问是什么人,泉安走了过来,道,“二位大人请回吧。”
“陛下今夜,不会来了。”
宋寻欢急道:“劳烦公公通报一声,微臣有要事启奏。宗大人,你不也有事求见陛下么?”
宗弃安拈起一枚黑子,惊讶道:
“陛下传宗某,只是为了解开这一局残棋。”
泉安眼观鼻鼻观心道,“鸾美人身子不适,陛下正在照顾美人,走不开身,还请二位大人见谅。”
“鸾美人?”
宋寻欢此前一直在北镇抚司审理那场贪污大案,未能听说建陵王向宫里进献了一个美人。
宗弃安落下一枚白子,含笑道,
“想必是建陵王献上的那位青鸾美人吧。听说陛下见她的第一面,就令其于甘泉宫侍寝。这五天都与她同吃同住,同榻而眠……”
五天?连续五天?
连正宫皇后,都不能如此!何况是一个小小的美人?
宋寻欢不敢相信,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无比的刺耳,
“陛下怎会是这般耽于享乐之人?”
这与昏君,有什么区别?
宗弃安意味深长,“宋大人可还记得祭神大典上,佛手当着众人的面,无故断裂?看来一切,上天早有预兆啊……”
妖孽出世,祸乱朝纲!
宋寻欢一言不发,大步推开房门,飞快朝甘泉宫走去!
泉安在后面追逐,却追不上这位宋大人的健步如飞。
“宋大人,万万不可,陛下正在……”
宋寻欢面沉如水,大步朝里走去,泉安只能僵立在外间,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完了……今夜怕是不能善了了!
宋寻欢的脚步如同生了根般,在屏风后钉住。耳边钻进吱呀之声,夹杂着娇弱的抽泣。
“九郎……”
“哪个九郎?”
男人从未用这样的声音说过话,他一向冷静淡漠,却如此执念地厉声逼问一个女子,几乎算得上失控。
“睁眼!”
“看着朕!说,朕是谁。”
“陛下……是陛下。褚岁寒……呜……饶了我吧……”
第46章 、【46】
卿柔枝正到要紧关头。
她脸色晕红, 双瞳涣散,模模糊糊间,看到屏风上映出的一道暗影, 像极了一个人。顿时间,吓得魂飞魄散——
褚妄闷哼一声, 亦是望了一眼, “滚出去!”
皇帝的怒意滔天,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宋寻欢面色一白,立刻转过身去, 慌不择路地快步离开。
陛下竟然、竟然……
宋寻欢的脸色难以形容,她从来没听褚妄用那样的声音说话。
一向清冷克制的陛下, 怎会这般放任自己?不见臣子, 却与一个美人在榻上颠鸾倒凤?
宋寻欢山匪出身,跟随陛下发迹之后,也与数名郎君欢好过,如何不知男人在做那档子事的时候,泄.欲和动情的区别。
陛下如此,分明是情动到了极点,被那个女子的一字一句所牵动着,是以才会在欢.好时有那样激.烈的情绪。
候在门口的泉安, 见宋寻欢进去了没一会儿,又脸色铁青地退了出来,连忙擦去冷汗, 长出了一口气。
没出事就好, 没出事就好……
内殿, 一道喑哑的男声蓦地传来, “泉安,备水。”
……
宋寻欢在一棵白梅树前停下脚步。
宗弃安由小厮推着四轮车,缓缓来到她身畔,二人对视一眼,莫名都有些沉默。
宋寻欢道:“我从未见过陛下那个样子。”
她手指在身侧攥得咯吱作响,尤其是想到当初临淄王拒绝她时的冷酷无情,与方才见到的那个男人判若两人。
两相比较之下,气得她七窍生烟,举步便要离去。
宗弃安叫住她:“此事,大人作何感想?”
感想?
宋寻欢瞥他一眼,不知这位心思深沉的宰相到底想做什么,只冷笑不止,拔高声音道,“陛下宠幸,你我能如何,一刀杀了那宠姬不成?如今不比军中,我宋寻欢还有一帮子手下要养活,陛下宫闱之事,实在与我无关,告辞。”
“那宋大人这是……要去何处?”
宋寻欢一抚缠在腰间的长鞭,咬牙怒道:
“弄死慕昭那个蠢货!”
他跟他爹建陵王,一个百般撺掇,令陛下与继后有染,闹出那些个荒唐之事,本以为继后身死,一切就能风平浪静,将来史书若有记载,究竟是乱.伦还是帝王的一笔风流债,不过是动动笔墨的事。
谁知那个建陵王,又给陛下献来一个鸾美人,还勾得陛下……那般!
想到方才所闻,宋寻欢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原来,他不是不喜欢女人,倾国倾城的美貌他可以,这种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小妖精,他也可以!
说到底他谁都可以,只是不喜欢她宋寻欢罢了!
宗弃安面不改色道,“这位青鸾美人,乃是建陵王妃的义女,你也知道那位王妃与咱们陛下的关系,说是亲如母子都不为过。如果再让这个女人笼络了陛下的心,以建陵王在前朝的兵力,只怕会对陛下不利啊……”
“那宰相以为该如何?”
“自古以来,圣宠,万万没有一人独占的道理。”
宋寻欢想了想,一瞬间恍然大悟:“宰相大人言之有理,是寻欢眼界窄了,竟没想通这其中的弯绕!寻欢明日便去拜访户部和礼部的几位大人,请陛下广选适龄女子,以充后宫。”
她是北镇抚司的人,北镇抚司直接听命于皇帝,代表了圣意。如果连她都亲自出马,户部和礼部没有按兵不动的道理。
想必不久之后,叩请陛下广开后宫,选纳秀女的折子便会雪花片一般地飞向御案。
宗弃安目的达成,便也不阻拦宋寻欢离开,他抬眼望着那在寒风中逐渐凋零的白梅,唇边噙起一个轻柔的笑意。
他自言自语道,“这深宫啊,太冷清了。还是要热闹一些,才好……”
一个女人去对付一个女人,或者,让一群女人去对付一个女人,可比他亲自出手,要省事多了。
-
男人散着长发,低垂着脸庞,脖颈连同胸膛那一片都是慵懒暧昧的红色抓痕。
他手撑额头,目光落在枕边人的脸庞上,似乎在等她醒来,时不时地给她将滑落颊边的发丝撩开,指腹贴着晶莹的肌肤,缓慢摩挲着。
他眸色晦暗,呼吸浅淡,也不知在想什么。
忽地一声嘤咛……
女子长睫一颤,那春水一般的眸子微弱睁开,满满都是他的脸孔。
刚刚经历了一场异常疯狂的□□,她双颊还带着红晕,
“陛下……”
意识不清地嘟囔着,两条纤细光裸的手臂从锦被下伸出,抱住他的脖颈,向他索吻。
褚妄喉结一滚,俯下身,欣然地在她唇上一吻。
一触即分,转眼又变得淡漠冷静,毫不留情扯下她环住自己脖颈的双手,拿过一旁的衣物穿在身上,年轻男人腰背笔直,身材比例极好,漆黑如绸缎般的长发顺着肩膀滑落。
吃饱了就翻脸,真是他一贯的作风,卿柔枝扯住他的衣袖不让走,委委屈屈,将手腕递到他跟前,
“陛下……你弄得臣妾好疼。”
白皙的手腕上,两圈红痕异常惹眼,他低头瞧了一眼,许是心情不错,便也回身坐下,大方地给她在那轻揉起来。
似乎力道重了,惹得她吃疼,不满地轻哼了几声,这让他立刻回忆起昨晚那妖精似的媚声娇啼,在她的百般迎合下,可谓是尝遍了舒爽与快慰,太阳穴忍不住突突一跳。
男人眸光骤暗,口中却道,“受不住,还敢招惹朕。”
她更是委屈,
“陛下为了一个胆大欺上的臣子,就要丢下臣妾独守空房,臣妾不高兴,一时口不择言,谁知道陛下发这么大火。”
她扭身坐了起来,朝他靠近,怯怯道,“陛下不会怪臣妾吧?”
他没说话,只瞧了她一眼,呼吸微顿,一手拉过锦被,把她光溜溜的身子包裹起来,裹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两只手腕。
“老实点。”
他哑声,继续拉过她手腕,在那滑嫩的皮肤上轻缓地揉弄,揉了一会儿,她突然在他颊边亲了一口。
软糯的唇瓣贴着冰凉的皮肤,香气诱人。
他侧头,撞进一双水意弥漫的眼眸,“奖励陛下。”
褚妄忍不住倾身,想要吻上那微撅的红唇,她却如同游鱼般溜走,钻出了锦被,乌黑的长发散乱在脊背上,露出的皮肤全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她弯腰一件件捡起衣物,却忽然被他一揽腰肢,揽进了怀中。卿柔枝惊呼一声,跌坐在他大腿上,却未如往常那般挣扎,脸庞贴着他心口,无声无息地依偎在他怀里。
“怎么这么乖?”卿柔枝抬眼,在他的喉结一吻,冲他妩媚一笑,“陛下不喜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