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欲燃——杳杳云瑟【完结】
时间:2023-02-09 13:57:17

  “嗯。”卿柔枝不动声色,在她的搀扶下坐起身。
  “娘娘就不问,陛下在何处么?”
  “陛下若是想来见我,自然会来。他若是不想来,我求也求不来。”
  盛轻澜都有些佩服她的淡定,“陛下将您困在此处,您心中对陛下,就无半分怨怼?”
  卿柔枝接过药碗,脸上浮现一抹红晕,“陛下俊美,风度翩翩,又是九五至尊。衣食住行无不为我安排妥当,既没有打骂虐待,又没有短了我的吃穿。我为何要怨怼?”
  盛轻澜大为震惊。
  “风度翩翩”?
  如果是不甚了解陛下之人,或许会给出这样的评价。
  确实,陛下待人接物无可挑剔,他若是想,完全可以装一辈子的盛世明君。
  可,“风度翩翩”这四个字从卿柔枝的嘴里说出来,盛轻澜只觉得,娘娘怕不是失忆,而是中了邪。
  她一面为娘娘不值,若是娘娘知晓,陛下从前对她做过什么,怕是要后悔今日的决定,一面又觉得,若是娘娘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就这样高高兴兴地跟陛下在一起,不也算得上是,天下太平。
  可这样对娘娘,真的公平么?
  “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
  盛轻澜连忙摆手道,“没事没事,就是第一次坐船,有些头晕。”
  “对了娘娘,这药,您……快喝吧。”
  盛轻澜见她半天不动,掩去眼底愧意,主动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对您身体恢复很有益处。”
  卿柔枝含了一口,这药味儿熟悉,总感觉在哪里喝过。……好像跟裘雪霁给她喝的药,是同一个方子,莫非也是那调理子嗣的?
  又说了会话,
  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褚妄出现了,“听盛轻澜说,你过得挺悠闲。”
  男人换了一身月白锦袍,墨发高束,缓慢走进来,语气很是不快,毕竟这算是变相地软禁,她竟然一点儿反抗都没有,这让他的乐趣大大地减少了一半。
  “陛下怎么来了,快请坐,”她起身,给他倒了杯茶,“柔枝可想您了呢。”
  还记得他。
  褚妄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唯有眼底的冷意,还未散去,“你倒是半点不见外。这可是朕的船。”
  言下之意,你这般自来熟,是把自己当主人了不成。
  “小女子既然决定跟着陛下,自然不会跟陛下见外,”卿柔枝托腮看他,“我若还拿陛下当成阿九对待,陛下不会怪我吧?”
  “阿九,你就算是做了天子,也不要跟我生分了,好吗。”
  褚妄冷笑一声,衣袖拂过。
  这人怎么又开始生气。
  说喝茶,他就是真的只是来喝茶,任凭她挑起什么话头,他是一句也不接啊。
  掐着点似的,男人站起来,一张脸冷若冰霜。
  “陛下是半个时辰后再来么?”
  她算是摸清了规律,每半个时辰就会来她这里坐上一坐,正如他之前对她说过,
  “不能离开超过半个时辰。”
  她记得,她可没给他下过这样的降头。
  莫非是那忘忧的功效,还是,有谁对他说了点什么?不管是哪种都好。至少她有充足的时间来考虑,如何让他立她为后。
  褚妄并未回答,拂袖便走。
  正如他对她的冷淡,直到他跨出门也没等到女人的挽留,脸色登时更加冷冽。
  还真是一点儿都没把他放在心上啊!
  卿柔枝没想到,他会去而复返。
  “陛下……?”
  “皇位换一个人来坐,你卿柔枝也会这般对他?”男人脸色晦暗,语气冷得似冰。
  她似乎有些诧异,笑着问,
  “陛下会容任何人觊觎您的江山吗?”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缓而又缓地挑起唇角,“不会。”
  是的。
  坐在皇位上的,只会是他,而她,也注定是属于他的,从生到死,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可是为何,心中那难以抓住的感觉愈来愈强烈,这让他感到烦躁、郁闷,却难以得到纾解。
  ……
  这次褚妄过来探望,门刚一打开,什么就扑了过来。温温软软的一团,裹挟着勾人的香气,毫无保留地扑进他的怀中,惊得身畔的慕昭猛地后退了一步。
  定睛一看,只见那是一个披着长发的女子,她纤细雪白的双臂,揽住男人的脖颈,脸颊紧紧贴着他,那被乌发遮挡的耳垂白软,染着一丝红晕。
  慕昭看得眼皮惊跳,连忙别开眼去。
  暗暗嘀咕,这失了忆的娘娘,还真是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陛下,你怎么才来呀。”女子的嗓音柔媚得能滴出水来,“我都等您好久了。”
  听得慕昭是面红耳赤,世上没有哪个男人能抗拒这样的诱惑。
  “你下去吧。”
  偏偏褚妄的声音一如既往,十足十的冷淡自矜。
  “是。”
  慕昭连忙告退,心道得去吹吹江风,缓一缓。
  这陛下跟娘娘,小别胜新婚,怕是要好一番痴缠。
  回宛京的行程足足有七日,而盛轻澜又奉了圣令,为娘娘调理身子,指不定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喜事传来。
  褚妄小臂肌肉隆起,吐息微沉。
  慕昭走了,他却仍旧搂着女人不放。半晌,他喉结微动,凑近在她耳边,轻轻道:
  “什么都不穿,嗯?”
  卿柔枝手臂勾着他脖子,仰头就能亲吻到他下巴,闻言笑了一声,
  “我正换衣裳呢,陛下就来了,我心里欢喜,哪里还顾得上穿衣裳呀。”
  “你是要害死褚慕昭,”男人摸到满手滑腻,笑声低哑,莫名阴狠,“他早上还为你求情,就这么没心没肺?嗯?”
  “陛下,你弄疼我了。”
  她不安分地扭动了一下,却更加送到他掌心里。
  他指骨收紧,在顶端掐捏了一下,又十分冷情地把她松开,“不是换衣服么,去吧。”
  男人握着她的肩膀,把她转过身子,轻轻一推,推回了船舱,满脸从容的笑意。
  果真如他之前说的那般——“就算你脱光了站在那,陛下都不会看你一眼。”
  卿柔枝回眸瞧他一眼,大为震惊,这厮当真转了性子,开始——禁欲了不成?
  她都这样了,他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
  卿柔枝颇为含蓄地,往他下三路看了一眼,莫非真如她之前猜测的那般,他,出了什么问题……
  她目光还没收回,就听见指骨咯吱的声音响起,听得人头皮发麻。
  一看男人脸色,却是平淡得很,“不动。是要朕亲自帮你换?”
  说着这话,却站在门外,像是要跟她划清界限似的。
  “哪能劳陛下大驾呀,我自己来就成。”卿柔枝含羞带怯,笑嗔了一声,身姿轻盈地走到榻边。
  背对着他,三两下,褪去那件松松裹着身体的外袍,露出雪白无暇的肌肤,垂落的乌发散满后背。
  她没骗他,方才她真的在换裙子。
  卿柔枝缓缓撩开散落在后背的乌黑长发,整个白皙的肩背,连同修长的颈项,在他眼底暴露无遗。
  捡起榻上的衣裙,一件件穿在身上,她动作优雅细致,仿佛没觉察到后方肆意打量的目光。
  系好腰间丝绦,她突然弯腰下去,弯腰的幅度有些大,轻薄的衣裙一瞬间紧裹着她的腰臀,背对着他——这样的姿势,一些疯狂的记忆刹那间倾泻而出,褚妄喉头一紧。
  她依旧弯着腰,似乎根本没注意到那滚烫的视线。裙摆向上提起了一截,露出一对笔直莹白的小腿,她纤软的手指勾动,似乎正往脚踝上系着什么东西。
  褚妄的眸光,霎时间晦暗一片。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脚踝握在掌心,是何等细腻易折。
  握着它们,又能够轻易将她打开到何种程度。
  男人鸦羽似的长睫垂下,喉结滚了几滚。却依旧按兵不动,倚在门边,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第65章 、【65】
  她忽然转身朝他走来, 步步生莲,那脚踝上赫然挂着一串银铃,随着走动叮当作响。
  此时天色向晚, 月出于东山之上,照得她肤色莹白如雪。
  那一袭素色长裙更是衬得她轻逸绝尘, 如同误落凡尘的九天玄女。
  她赤脚从他身畔走过, 香风掠过,披帛勾缠了一下他腰间的玉带钩, 又松松地滑过。
  女人在甲板上站定,无边月色中, 她福了福身,“愿为陛下, 献舞一曲。”
  这身衣裙, 正是她在琅华阁所定制的那一条,原本打算献给郑刺史的舞,换了一个男子欣赏。
  她柔声道,“今夜这支舞,我以后都不会再跳。这些舞步,就请陛下代柔枝记得吧。”
  语落而舞起。
  褚妄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此情此景,令他想起一些久远的记忆。
  那一年他跪在台阶下,受着鞭刑。隔着一扇朱红的漆门, 隐约有光芒透出,落进少年一片灰暗的眼底。
  他知道,那片红飞翠舞、轻歌曼舞的仙境并不属于他, 而是属于坐在皇位上的那个男人, 他的父皇。
  然而, 今夜。
  美人衣袂翩跹, 那一轮高悬于天际的明月,终于向他坠落而来,跌进他的怀中。
  她在甲板上迎风而舞。
  他知道她有多美,这样的美色,会让所有男子生出独占的欲望,只想私藏于妆匣之中,不容任何人觊觎。
  褚妄眸光幽暗,他还知道,那能调动宫中禁卫的兵符,在她的手中。
  她会这样做,无非是她与元后那一面得了点拨,如此自然地亲近他,不,亲近“陛下”。
  褚妄自诩心硬似铁,走到今天这一步,踏着累累的尸骨,满手都是洗涤不去的鲜血。
  他生性冷漠,从未有过惊惧和午夜梦回时分,他自幼就知道,自己与别人不一样,这世上,没有任何能够令他感到恐惧的事物。
  他天生追逐权势,热爱杀戮,可是看着这个女子,他情不自禁伸出了手,隔着空气忘情地触碰、描摹。
  这一抬手,自然看到了手腕上那串黑色佛珠,男人忽然蹙起长眉,喃喃。
  “这世上,当真有佛陀吗?”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蓦地涌来,将她肩上的披帛卷走,云烟似的飞向了江面。
  而她停下了舞蹈,竟然飞跑过去,探出窈窕的身子去够,整个人摇摇欲坠。
  船下江水沉沉,急涛浪涌,稍有不慎就会摔落其中——
  星光碎落在她的指尖,也在一瞬间,碎落在他的眼中,
  褚妄反应过来时,手臂已然勒着她的腰,与她相拥着,倒在甲板上。
  他凤眸发红,不管不顾地怒斥道,“你疯了!”
  她似乎才慢慢反应过来,睁开眼,怔色退去,娇笑连连,纤手抚上他的脸颊。
  “陛下会救我,”她在他耳边轻喘着道,
  “满天神佛不会在意我的生死,但我赌你会。”
  长久的静默。
  他发冠也散了,满头青丝倾泻,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晦暗。
  “是……没错。”男人眼瞳里的怒火褪去,重新被一种极致的冷静所取代。
  卿柔枝推了推他,想要起身,却突然被扣住手腕,用力分开,摁在身体两侧。
  他俯下.身,一双狭长凤眸,满满逼仄的压迫感,死死钉在她的脸上。
  他冷冷地,一字一句道,“我很在意,我舍不得你死。卿柔枝,你满意了么?”
  说着,他要来吻她,唇瓣即将触碰时,她却将头一偏。
  “……”他手指蓦地收紧,
  “为什么躲。”
  她嗓音很淡:“陛下,我不想在这里。”
  “抱我回去。”她红唇轻启,命令道。
  他死死盯着她,喉结滚动了几下,终于还是俯身,抱起怀里娇软的女.体。
  男人手臂强健有力,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只猫儿般轻松。
  “在外面的话,是要风寒的,我也是心疼陛下龙体,”她缩在他怀里,温柔解释。
  脸庞靠着他,男人宽阔的胸膛传来比往常激烈的心跳声。
  卿柔枝的脑子里,前所未有的清醒。
  褚妄声线微沉,“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她摇头,发丝蹭着他胸口,嗅着那股清冽的龙涎香,轻声道,“你们都叫我娘娘,我以前是宫里的人么?”
  他不语。
  突然,四个字,毫无预兆地闯进褚妄的脑海。
  “重新开始。”
  是啊,他现在要什么没有,何必执着于那虚无缥缈的过去。既然,他认定了她,那就让她的身体和心,重新属于他一个人。
  完完全全地,没有一点隐.私可言地,属于他一个人。
  这种精神上的极度占有,比起肉.体的结合,竟然更加令他兴奋。
  光是想一想,一股战栗便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被他放在榻上,迎向他浓郁得化不开的眼神,卿柔枝莫名有种荒唐感,如果知道这一切,只需要一场舞……
  不对,时机不对。
  那个时候他根本就不懂感情。
  上位者的真心,多难得啊,可此刻,卿柔枝只觉自己的灵魂飘出了体外,任凭他解开她的衣衫,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说。
  她要活着,风风光光地活着。
  她要坐上中宫主位。
  她的孩子,会是太子。待他登基,她就是未来的太后,将不再受任何人的掣肘。
  “走神什么?”他有些不满,忽然重重地咬了她一口。
  卿柔枝吃痛,只好收回心思,眸光迷离地喘息道,“陛下,轻些。”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