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刘徵看着她回。
赵菀玉说:“我让厨房摆晚膳。”说完,她侧眸吩咐月见。
今日的晚膳都是刘徵爱用的食物,如往常一般,两人用到后面,赵菀玉先放下筷子,刘徵给她又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鱼肉是鱼腹最嫩的那块,他低声说:“再吃一点。”
赵菀玉沉默一瞬后,吃了刘徵夹给她的鱼肉。
这之后刘徵又夹了好多次菜,直到赵菀玉吃东西的速度越来越慢,他才终止了他的动作,但这时他抬起眸说了句话,“我不在的时候也要多吃一点。”
赵菀玉搁下筷子,微微颔首,“好,我记住了。”
刘徵怀疑地看着她。
赵菀玉重新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一块樱桃肉,“殿下快吃饭。”
刘徵吃的多,虽然速度快,但一般情况下,他放下筷子的时间还是会比赵菀玉慢一点。
吃完晚膳后,两个人如从前关系尚好的时候,沿着皇子府的湖边走了一圈消食,这才回了卧室。
回到卧室,赵菀玉将放在绣绷里荷包取出来,递给刘徵,“荷包是给殿下的生辰礼。”除此之外,赵菀玉没说她想这个生辰礼花了多少时间,也没说这个荷包绣了多久,她花费的心力。
刘徵接过这个素雅漂亮的荷包,荷包上面绣的是如意祥云灵芝这种寓意平安吉祥的图案,他伸手一摸,针脚细腻,他忍不住想确认,“是你亲自绣的吗?”
赵菀玉点了点头。
刘徵唇角轻轻往上一提,他心情甚好地捏紧了荷包,这个时候,他微微一怔,里面似乎还有东西。
赵菀玉只好舔了下唇解释,“里面是我前日去道观里求的平安符。”
握着荷包的手更加用力几分,刘徵将这个荷包郑重地放进靠近胸口的地方,尽管荷包不应该放在这个地方,应该垂在腰间。
他对着赵菀玉承诺道:“我会平安回来的。”
“我也相信殿下会平安回来的。”赵菀玉说,说完后,她似乎不喜欢这样黏黏糊糊的气氛,笑着问,“殿下,时间还早,我们下会儿棋吧。”
现在这个时间对于睡觉来说,的确还早。
刘徵应了声好,但也就下了两局,赵菀玉便催促刘徵去洗漱就寝了,因为刘徵这几日没怎么好好歇息过,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以预料的会非常辛苦。
不到亥时,两个人就躺在床上,上了床之后,刘徵伸手搂过赵菀玉,紧紧地抱了她半刻钟,发现欲望即将控制不住的时候,猛地松开了她,对她说了句,“睡吧。”
说完后,刘徵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朝赵菀玉的方向闭上了眼睛。只闭上眼睛不久,感受到枕边人传来悉索的动静,刘徵眼眸睁开,发现赵菀玉挪到了自己距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几乎都能碰到他的鼻梁了。
“有话说?”刘徵尽可能让自己呼吸正常些。
赵菀玉看了他片刻,然后忽然亲了下他的鼻梁,刘徵浑身一僵,然后她逐渐往下,落在他的下颚上。
刘徵心如擂股,呼吸愈发炙热,他耗尽最后一点点理智艰难地拉开了一点距离,“你……”话还没说完,刘徵就难以再度启唇了,因为她吻上了他的唇角。一瞬间,所有的自制力陡然崩溃。
风压过窗牖,带来一阵微弱的哐当声。
床幔里的声音同样微弱,但却也同样的不容忽视,赵菀玉放纵自己沉沦,沉沦在欲望里,她指节泛红,紧紧地攥住床幔,纤细的脊背微微弓起。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感受到男人在最关键的时候停了下来,她有些迷离的双眸缓缓抬起。
刘徵深吸口气,克制住竭力翻涌的欲望,扯过一旁的薄被包裹住赵菀玉,然后隔着一层薄被抱住她。
“殿下?”赵菀玉脸是淡淡的绯色,比外面的牡丹花还要艳,声音也是软的,比埋在深山里数年的陈酿更要令人沉醉。
刘徵喘着粗气,克制地亲了亲她额头汗湿的乌发,盯着她眉眼沉沉地说:“等我回来。”
第46章 正妃
刘徵离开了,他离开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动作很轻,赵菀玉闭着眼睛并没有起身去送他。
刘徵走后,赵菀玉在床上又躺了一个多时辰,才从床上起身,今日天气很好,朝霞比平日里要斑斓很多,她推开半扇窗,盯着无边无际的敞阔天穹,看了好久。
他虽然走了,前线的消息时有传回来,刘徵到了西北边境,开始攻打丢失的齐城,他收回齐国的第一座城的时候,时间到了初秋。
然后越来越多的捷报传来,秋意转浓,洛城下起了第一场雪。
赵菀玉不怎么出门,因为本来此次攻打齐国的还有赵国,身为赵国公主还是要避嫌,且她本来也不是很喜欢出门。她每日跟着阿如练武,闲暇时看书下棋,将手里的这本起残局研究完之后,赵菀玉忽然想,可能下次和刘徵对弈,他不一定是自己的对手了。
赵菀玉将棋盘上的玉棋一颗一颗收回棋盅里,从榻上起身走出了寝殿,今日的雪纷纷扬扬,像柳絮一般,她拢紧了身上的大氅。
除夕要参加宫宴,宫宴之后回到皇子府,月见阿如陪着她一起过了子时,月见话多,除夕夜非常热闹,赵菀玉心情亦好。除夕夜前日,她收到了刘徵送来的第七封信,信上都是好消息,不过赵菀玉也并不只是相信他,前线传来的消息也是好消息。除此之外,赵菀玉也收到了她阿兄那个师傅放在她窗口的信。
她阿兄送信的次数不多,三五个月才能有一封,赵菀玉看完信之后,忍不住笑了笑,但过了一会儿,唇角的弧度消失了。
除夕一过,天气转暖。
这时则传来了赵国投降齐国的消息,赵菀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不大意外。三国交战数月,显而易见齐国胜利的可能性更大,她父皇现在改换门庭重认旧主并无不可。
赵菀玉琢磨这场战争还要持续多长时间。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一月下旬这日,她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公主,听说二殿下失踪了。”
“失踪了?”赵菀玉彼时正在看一卷兵书,闻言猛地一下抬起头,“二殿下失踪?二殿下怎么会失踪?”
月见神色有些焦急,“听说二殿下夜间去打探消息,结果遇见了西戎人,十余精兵尽数被屠,二殿下不知所踪。”
一个月前赵国投降齐国后,郑国已是强弩之末,但不知为何,郑国说服了西北的西戎胡族出兵助郑,顿时间战线再次胶着起来。
赵菀玉站起身安抚了月见一句,“先不要着急。”虽这样说,可她整个人脚趾都紧绷起来,说不清那句话到底是安抚月见还是安慰自己,“只是失踪而已,我们和前线隔了这么远,或许他已经安全回到齐营了,只是我们不知道。”
越这样说着,赵菀玉呼吸平稳下来。
只是她当夜彻夜难眠。
府外的消息陈管家知道的最快,翌日起床赵菀玉就去了陈管家居住的小院,陈管家鬓边长出了几根白头发,看到赵菀玉来了,愁闷的脸上挤出一点点笑,“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赵菀玉脚步停下,知道了陈管家这儿暂时没有好消息传回来。
日子一日日过去了,二皇子府的气压越来越低,整座府邸都沉浸在一股压抑的气氛之中,赵菀玉脸颊也明显削瘦了些。
而这时齐后还召她进宫了,和赵菀玉相比,齐后满面微笑,面带红光,精神看起来好极了,她还温柔地安慰了赵菀玉好些话。
“老二向来聪慧过人,武艺非凡,想必再过两日,前线就会有好消息传来的。”齐后说。
听着齐后的话,赵菀玉整个人像是被人按在了冰窟窿里,骨子都被寒意浸染。西戎出兵助郑,但西戎最多就是让齐国无法消灭郑国,毕竟西戎兵力有限,而郑国也已经被刘徵打的大失元气,再坏一些的结局,就是齐国丢些边城,总之不能危及齐国要害。
可刘徵出征的这一年时间里,在民间声望节节攀升。齐后年底的时候甚至动了碰刘徵后勤的心思,不过刘徵出征之初,就防着她,令她无处下手。
而且齐国的诸多官员可以容忍她大权在握,容忍她欲扶持太子登基,但外敌来犯时,那些本来略偏向她的中间派毫不犹豫地倒向了刘徵。
若是此次他灭郑赵两国,平安归来,齐后可以预料,刘徵将是她再也控不住的猛兽。
是以对齐后而言,刘徵死在前线对她是最好的结局。
“多谢娘娘挂怀,二殿下一定能平安吉祥的。”赵菀玉不想顺着齐后的话说,这句话态度很冷淡。
齐后是面善心狠之人,自然不可能计较赵菀玉言语上不恭敬,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好了,本宫也不耽搁你的时间了,来人,送菀玉回府。”
赵菀玉转身离开了昭阳殿,刚出殿门,忽然看见一道绛蓝色绣蟒纹的衣角,她心烦意乱只想回皇子府,但刘培叫住了她,“菀玉公主。”
赵菀玉尽可能不让自己露出厌恶憎恨的情绪,抬起头施了一礼,“太子殿下。”
她深吸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理智。刘培这些日子过的并不好,毕竟刘徵在外出征大获全胜,齐国之威海内皆扬,而刘培出征对郑,则尽显自己的愚蠢无知,虽然他回洛城后,将兵败的主要原因归结于王真武身上,但太子之位终究不如从前稳固,尤其是三皇子还办了几件令齐后称赞的朝事后。
可今天刘培春风满面,一看就有好事发生。
“太子殿下,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赵菀玉从刘培身上推测出自己想要的消息后,直接说道,说完也不看以因为她冷淡而神色骤然冷下来的刘培。
赵菀玉回到了皇子府,当夜在软塌上心神不宁地坐了一整夜,翌日听见脚步声,她连动一下手指的精神都没有,就愣愣地望着软榻上放着的那把匕首,那把她过生时刘徵送给她的匕首。
这时月见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夫人,二殿下斩杀了西戎大将格尔旗。”
赵菀玉倏然抬起头,“你说什么?”
月见神色激动,“殿下当初其实并不是失踪,而是将计就计,隐藏在了那队西戎士兵之中,跟着他们深入西戎大营,然后和齐军里应外合发动夜袭,以三千人杀西戎上万将士,西戎溃不成军。”
月见的喜悦难以控制,说完后就看着赵菀玉,等着自家公主欢喜起来。
月见知道这几日公主为了二殿下夜不能寐,刚刚陈管家来了春波院,给她说了这个消息后,她就赶紧跑进来告诉公主,可说完话之后发现公主没有自己想象的喜悦,月见奇怪地叫她两声,“公主,公主?”
赵菀玉张了张唇,好半晌才艰难地问出几个字,“他真的脱险了?”
“当然。”月见信誓旦旦,“陈管家就在院子里内。”陈管家异常兴奋,刚刚差点直接冲到了公主的屋子里,也是因为公主魂不守舍,都没听到院子里的动静。
月见听完赵菀玉这句话之后,立刻拎起裙摆往院子里走去。
陈管家面色激动里立在院子里,他担心夫人有话要问,果不其然,月见进内不过片刻,陈管家就见赵菀玉脚步匆忙地从屋内走出来。
他赶紧上前叫了声夫人。
赵菀玉仔细打量陈管家的表情,前几日他老人家眉宇一直有股浇不灭的忧色,鬓边的白发也越来越多了,可今日老人家是精神矍铄,神采飞扬,比起青壮还要康健些。
赵菀玉的心慢慢放下,她五指不由得合紧,“二殿下真的脱险了?”
“自然是真的,这是前线刚刚送来的军报,绝对无误。”陈管家说。
赵菀玉那颗在半空中摇摇晃晃了好些天的心终于落归原处。
刘徵既然无碍,赵菀玉她侧了个身,往西北的方向看去,“此次重伤西戎,殿下已经很快就能凯旋而归了吧。”
“应该快了。”陈管家低头算了算,说,“最多三四个月。”
“三、四个月啊。”赵菀玉喃喃了一句。
刘徵比他们预料的还要快一点,不到两月,便将西戎打回了草原,也将郑国剩下的土地纳入齐国国土,当赵菀玉收到他第九封信时,已经是三月了,信里面便说他不日启程回京。
但他送信的人不是八千里加急的军报,当收到信时,洛城的军报是殿下已经在班师回朝了。
赵菀玉算了下时间,他最迟四月中旬能够回到洛城。
刘徵虽四月才能回到洛城,另外一队人马倒是比他快,那就是她战败的父皇赵麟。齐国对待降者不算优厚,亦不算心狠手辣,赵国投降后齐后便封赵麟为安乐后,不日来齐,安乐侯到达齐国之后,曾经她住过的质子府换了门庭,改成了安乐侯府。
赵国被灭赵菀玉没有太多感受,赵宫里她的亲人只有赵锡林,至于所谓的亡国,赵国土地上占比最大的百姓并不关心这块土地属于谁,只关心新的主人能不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她父皇不能算是一个体恤百姓的主人,何况往前数上百年,那块土地上的主人也不姓赵。
赵菀玉并不想关心赵麟来赵国后的生活,可这日,她刚刚午睡醒来,月见神色复杂地进来了,“公主,安乐侯来了。”略顿了顿,月见小心翼翼地问,“你要见吗?”
赵菀玉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坐在妆奁前,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说:“见。”
“菀玉。”还没走进花厅,花厅里的赵麟先一步走了出来,赵菀玉上次见到她父亲是两年前,两年过去,赵麟容貌变化不大。他身材伟岸,容貌英俊,眼角有细纹。
他脸上挂着慈祥的笑,看着这样的赵麟,赵菀玉有一瞬间恍然,恍然她对她父亲的记忆是不是错误的。
赵菀玉对他父亲是他痴情又花心,当初对她母妃爱是真的喜欢过,但几年之后,也就移情别恋了。不过花心多情之下,他骨子里是自私冷血的,所以才能送她和阿兄,还有赵凝安去死。
不过恍然也就是一瞬罢了。
“父亲。”赵菀玉轻轻一笑。
赵麟疾走几步,上前打量赵菀玉,又关心道:“你在齐国这两年过的可好?”说罢,他慈父般地松了口气,“看你的样子,一定是过的不错,当初国师真的没诓骗为父,齐地于你,是凤飞之地。”
赵菀玉立在赵麟面前,两个人的轮廓有几分相似,等赵麟说完,方才笑着问了句,“父亲,你还记得阿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