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暖出门的时候,还隐隐听见屋子里传来电视机里的声音。
她回到家,收拾一下,洗洗便睡了。
不知道黎映蓉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许暖第二天一大早走出房间的时候,就看到黎映蓉正在厨房里忙来忙去。
燃气灶上的高压锅里炖着鸡汤,一阵一阵香气飘出来,看来黎映蓉把食材都从周峙家里搬出来了,昨天生日没做的那些食材,黎映蓉终于回来做了。
许暖踏着轻快的步子,走进厨房一看,锅里正煎着一条鱼。
许暖沉默一下,黎映蓉知道她不喜欢吃鱼,所以这鱼应该不是为她做的。
黎映蓉在厨房里忙活,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靠近的许暖。
许暖没出声,默默退了出去。
或许这鸡汤,也不是为她做的。
黎映蓉忙好之后,用一个保温食盒将整条鱼装好,又从高压锅里了舀了几乎全部的鸡汤。
准备完毕之后,她拧着两个保温食盒往外走,余光中瞥见许暖站在房间门口的身影,吩咐道:“和静最近需要补身子,我熬了些鸡汤送去医院,厨房里还剩了一些,你去喝吧。”
这语气,仿佛许暖能喝上鸡汤,都是沾了许和静的光。
黎映蓉似乎忘了,这鸡汤原本是为许暖准备的。
许暖走到厨房,揭开高压锅,锅里面的鸡汤已经见底,倒出来估计一碗都装不满。
整只鸡倒是剩下不少肉,唯独两条鸡腿不翼而飞。
许暖把锅盖合上,没去碰鸡汤,自己洗锅煮了一碗面条。
刚把锅里的水烧热,外面一阵脚步声。
三个男孩顶着一脸没睡醒的模样,看来胡星和陆乐安又在周峙家里留宿了。
陆乐安走在最前面,一进门就扯着许暖的袖子,很是激动:“还真被你说中了!昨天那部电影是真不好看,我中途都睡着了。”
胡星和陆乐安不同,他鼻子里灵敏,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鸡汤香味,赶紧走到厨房,“哇,许暖你煮鸡汤了?”
又看到锅里烧着的热水,“哇,许暖你要煮面条?”
胡星从厨房里探出脑袋,笑着问许暖:“你看我们来得多巧,既然赶巧了,待会儿面条有没有我们的份?”
煮个面条也不是什么难事,许暖应下:“好。”
胡星得到许暖的应允,指着高压锅,得寸进尺:“那这里的鸡汤,我可不可以喝?”
“不可以。”许暖态度坚决。
“为什么?你都喝了这么多,剩下这点汤底都不肯留给我啊?”胡星以为许暖把一整锅喝得只剩下这么一点。
许暖没解释,只说:“那碗留给周峙。”
毕竟用过人家的冰箱。
“周峙,又是周峙,你干嘛对周峙这么区别对待啊!”胡星不满地嚷嚷。
胡星把鸡汤倒进小碗里,将将一碗。
小碗才巴掌大,经不起他两口喝,但是鸡汤太香了,香得馋人。
胡星怕不自己忍不住,赶紧将鸡汤递到周峙面前,阴阳怪气:“喏,许暖钦定的,给你喝。”
周峙沉默着没有伸手去接。
今天早上黎映蓉过来敲门,先是问许暖是不是把食材都放都他家冰箱了,然后把整只鸡拿了回去,说是给许和静补身子。
看来,这一小碗,大概是黎映蓉专门留给许暖的。
只是,着实有些少了。
周峙沉着脸,语气不咸不淡:“我不喝。”
看吧,周峙果然讨厌许暖,连许暖特意留给他的鸡汤都不喝,胡星心里一阵窃喜。
“呐呐呐,周峙说他不喝,他自己不喝的,他不喝归我喝了。”胡星话没说完就低头喝了一大口。
喝完之后他还不忘一旁的陆乐安,“陆乐安,你要不要喝?我分你一口,不过你得先叫我一声爸爸。”
陆乐安瞪他一眼:“滚~”
胡星也不气,心满意足地把鸡汤喝完,喝完之后又吃了许暖煮的一碗清水面条。
明明许暖的面条里面什么也没放,但他莫名觉得很好吃,大概是他老妈平时煮的面条太难吃了。
胡星又像上次一样,对着许暖拍了不少马屁,拍完马屁,露出真实目的:“许暖,你煮的面条太好吃了,我以后可不可以经常来蹭面条?”
周峙坐在他旁边,忍不住踢了他一下,“你怎么好意思天天白吃白喝?”
胡星一向脸皮厚,“咱们是朋友嘛,朋友间白吃白喝怎么了?以后许暖去我家,我也让她白吃白喝。是吧,许暖?”
莫名其妙上升为胡星朋友的许暖:“……”
周峙见许暖没接话,开口道:“我妈早上来电话,说她和别人换了班,明天不一定会回来。”
许暖听完运了一下气,“没关系,我下午去趟医院吧。”
既然焦虹没时间回来,那她直接上医院去找人。
第20章 打听
许暖下午出门的时候, 顺便把早上黎映蓉留在厨房的垃圾带出来,扔在胡同口的垃圾箱里。
她顶着烈日走过好几条街,到达医院时, 额头冒起一层细汗。
许暖擦了擦额头的汗, 走向前台,礼貌地询问:“请问焦医生她现在……”
话未说完, 身后一道清亮的男声打断她, “嗨, 巧啊, 又碰见你了。”
许暖回过头,瞧见丁瑜生正一脸笑意的望着自己。
丁瑜生这次没带墨镜,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显露出来。眼后跟着几条鱼尾纹, 倒也符合他的年纪。
许暖没想到丁瑜生会这么熟络地朝她打招呼,只客气地回应:“丁叔叔。”
丁瑜生立即皱起眉头, 走上前歪头盯着许暖,啧了一声:“你这个小姑娘, 怎么一点都不上道。我看着像叔叔吗?”
许暖抬眸打量他整张脸, 即便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也抵不住他整个五官成熟的气质。
分明像叔叔。
许暖睁着眼说瞎话, “不像, 丁哥哥。”
“哎对了,这才乖嘛。”丁瑜生说着去和前台工作人员核对病房里的费用账单。
边核对边结算的时候,丁瑜生转过头问许暖:“你来看你妹妹?”
不等许暖回答,丁瑜生又自顾自地说道:“我刚才去看过了, 你妹妹好得很, 根本没什么事, 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出院。但你爸妈不放心, 非得住院观察一两周。”
丁瑜生瞧见面前女孩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怕她误会,赶紧解释:“我说这话不是怕多出一两周的医疗费,你妹妹的花费我都会付的。”
丁瑜生见她不说话,把结算完的账单在她面前晃了两晃,才又问:“你妹妹叫许和静,你叫什么名字啊?”
“许和安?许和闹?许和动?”
许暖:“……”
“我叫许暖。”
“哦,原来你们家不是按字辈取名的。”丁瑜生没猜对名字,有些意兴阑珊。
许暖闻言,走到走廊边,多嘴问了一句:“你有很多兄弟姐妹?”
“对啊,我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家里我最小,烦都烦死了。吵架也吵不过他们,他们仨有时候还会联合起来对付我。唉,谁让他们个个事业有成,我还只是个刚毕业初出茅庐的社会崽。在家里,特别是在我老爸面前,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丁瑜生说了一大堆,许暖只听其中到一句,诧异道:“你才刚毕业?大学毕业?”
刚毕业的人就能开小轿车出门?看来丁瑜生的家庭不简单。
“对啊,难不成高中毕业?”丁瑜生说着说着自己笑起来,“我看起来那么年轻吗?”
许暖沉默片刻,问道:“你这个大学,是全日制的吗?”
丁瑜生古怪地望向许暖,“当然是全日制,你以为我读的是什么不入流的大学吗?”
许暖摇头否认,“不是。”
过了片刻,许暖又忍不住问:“现在大学是不是不限制上学的年纪?”
她依稀记得,高考恢复之后,很多人可以上大学,好多大龄青年也重新回学堂了。
丁瑜生从她几句话中,终于明白问题的关键。
他消化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你实话跟我讲,你以为我多少岁?”
许暖望了他一眼,底气不是很足,“不是三十多岁吗?”
丁瑜生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感情人家小姑娘叫他叔叔,是真的以为他很老!
“我看着竟然像三十多岁?”
“有没有这么离谱啊,我才二十一岁!”
“你多少岁?”
许暖慢吞吞道:“刚过完生日,算十六岁了。”
“十六岁?我们才差五岁,有差五岁就叫叔叔的吗?”丁瑜生愤愤不平。
许暖有些尴尬地扣了扣眉心,找理由跑路:“不和你聊了,我还有事情。”
刚走两步,她回过头看向丁瑜生,多留了个心眼,问道:“你家里有电话吗?”
许和静发生车祸这事,丁瑜生是关键人,留个联系方式,以防万一。
“有啊。怎么,你要我的电话号码?”
丁瑜生扬起下巴看向许暖,眯起眼微笑,“你不知道电话号码是不能随便给别人的吗?万一以后你骚扰我怎么办?”
许暖:“……”
许暖抬脚向医院前台走去。
丁瑜生大步流星追过去,笑着道:“开个玩笑嘛。”
说着便在前台拿起一张小纸条,迅速写下电话号码,然后将纸条折叠一下,塞到许暖手上,弯起眼睛叮嘱:“记得给我打电话哦。”
这一幕正好被从病房里出来的黎映蓉看到。
黎映蓉唤了许暖一声,脸色不太好。
待许暖走近,黎映蓉盯着她,“你刚才和那个人在聊什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丁瑜生是撞倒许和静的人,虽然许和静没什么大事,但黎映蓉心里对丁瑜生一直怀有芥蒂。
万一许和静有个三长两短,她根本无法想象要怎么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而许暖却和这个撞倒许和静的人相谈甚欢,看起来很熟络的样子。
黎映蓉心里很不是滋味,“以后少和这种人聊天,她撞了你妹妹。”
黎映蓉边说边引着许暖去病房,她以为许暖是来看望许和静的。
“哦。”许暖应了一声,低下头没再说话。
黎映蓉见她并不交代刚才的事,心里面对许暖的闷性子又气了几分,主动问道:“我看见他给了你一个纸条,那是什么?”
许暖神色自然地把纸条拿出来,递给黎映蓉,“我要了他的号码,想着以后妹妹要是后续还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
“你还想着妹妹后续出问题?”黎映蓉不可置信地看向许暖。
许暖脚步一顿,不走了。
她抬眸缓缓望向黎映蓉,“妈,我看着像这么恶毒的人吗?”
黎映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可能看到许暖和丁瑜生聊得熟络,一下子想偏激了,说出这样的话。
她正要道歉,许暖却一转身,朝外面走了。
许暖自回来之后,一直很乖,乖到没脾气,几乎看不出情绪。
这是许暖第一次在她面前闹脾气。
大概是真的伤到了。
黎映蓉看着走廊上许暖的瘦小背影,想出声叫她,却怎么也叫不出口,仿佛有块铅球堵住喉咙。
黎映蓉上前一步想追出去,在听到病房里传出来的动静时,却止了步。
黎映蓉莫名想到以前十月怀胎的时候,那时候她天天摸着肚子,盼望这个小宝宝早点来到世上。
小宝宝如期来到世上,白白嫩嫩,身体健康。她看着小宝宝一天天长大,觉得人生已经圆满。
可是后来,小宝宝却被人抢走了。用尽各种办法,怎么找都找不到。
她那时候整天以泪洗面,眼睛都快要哭瞎,仿佛整个世界都没了光。
一想到那么可爱的宝宝可能会让人欺负、受人虐待,她一颗心就开始绞痛,整宿整宿的疼。
若不是后来保姆带了乡下亲戚的女儿过来,她无论如何也撑不过那段至暗时光。
可是时光真是个神奇的东西,那个失去的宝宝回来了,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她以为她会把失而复得的东西当做珍宝,然而人最难骗的是自己。
就像她现在这样,只是因为听到病房里许和静一声小声的呼唤,她便停下了追寻许暖的脚步。
心里怎么想不重要,身体总会帮她做最诚实的选择。
她没办法骗自己。
许暖走出病房外的那条长廊,再次走到医院前台时,丁瑜生已经不在那里。
许暖在医院前台工作人员那里打听到焦虹换班的时间,走到焦虹的门室外静静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看到焦虹披着白大褂出来后,许暖上前客气地叫了一声:“焦阿姨好。”
焦虹那次在医院里匆匆见过许暖一面,但她一直很忙,没有时间和许暖好好正式见一见。
本来明天休息,打算让许暖来家里玩玩,她之前都和周峙说好了的,没想到突然换了班,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空回家。
见到许暖主动来找自己,焦虹有几分惊讶,拉着许暖问道:“你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职业使然,焦虹见人主动找她,总要疑心别人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许暖摆手,“不是。”
说话间,另外两个换班的医生叫唤焦虹的名字,让她快点去休息一会儿。
“好嘞,你们先去,我马上来。”焦虹应了一声。
许暖见焦虹确实很忙,没有多余的时间闲聊,只得直入主题:“我是想问焦阿姨一点往事,焦阿姨,你见过那个从医院把我抢走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