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李纨带着贾兰进来了，王晴招手让贾兰过来，把他往元春怀里一推，“你们姑侄俩好生联络联络感情吧，日后见面的时候可真是太少了。”
如此，大家的注意力又短暂地被贾兰给吸引了过去，有个媳妇开口就说道：“往常真是没见过兰哥儿呢，如今都这么大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王晴对贾兰跟李纨的态度后街上几乎都知道，今日谁也不会去触王晴的霉头。毕竟王晴才是元春的生母，人家母女关系好着呢。
王晴只管接着大家的奉承话。反正就算她谦虚两句大家也觉得她不过是装个样子，她就懒得作态了。
倒是贾兰第一次享受这种只有贾宝玉才能享受的恭维，既兴奋又害羞，一张小脸儿涨的通红，又被大家逮住好一通打趣。
元春原本对贾兰没什么太多的印象，对他有两分亲近也是看在贾珠的面子上，后来问清楚了王晴为何对李纨跟贾兰那么冷淡的原因，她也觉得李纨着实不是个当人媳妇的，对贾兰那几分喜爱也淡了不少。
眼下贾兰着实有些含羞带怯的样子。但他也没有学着别的孩子那样干脆钻进大人怀里不冒头的动作，只是红着脸羞怯，任长辈们打趣，倒有几分大方的样子。
元春见此，心里想到自己离开家时候的贾宝玉，对贾兰的几分喜爱又回来了不少。
李纨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儿子终于被大家看在了眼里，心里真是悲喜交加，对贾宝玉的愤恨更深。
在她看来，贾宝玉不过是他们二房的次子，贾珠才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就算如今贾珠不在了，可贾珠不是留下了贾兰这个长子嫡孙嘛，将来分家产也轮不到贾宝玉拿大头，二房的一切大部分都该归贾兰才是！
也不是王晴当真冷血，能够冷眼看着贾府上下冷落贾兰一个小孩子。而是她通过王夫人的记忆得知，贾珠的死虽然不能全部推到李纨头上，但李纨那时候不顾贾珠的身体，为了求子就给贾珠用了药，的确算是一道催命符！
王夫人为了二房的名声没有声张出去，还要冷眼看着贾母给李纨特殊待遇，心里对李纨跟贾兰的恨意可想而知。
再说就算贾兰的来历对贾珠没有丝毫妨碍，将来贾兰也没有赡养王夫人的义务。
因为在贾兰的父辈里还有一个王夫人亲生的贾宝玉在。
古人有些规定的确跟现代人差不多，就拿孙辈对祖辈的赡养一事来说，古人认为没有直接被祖辈教养过的孙辈，是没有赡养义务的。也就是说，若没有贾宝玉，王夫人说不定还会咬牙认了贾兰，对贾兰就跟对贾宝玉似的疼爱。
可偏偏王夫人膝下就有一个贾宝玉，将来她的养老问题跟贾兰沾不上边儿。
所以王夫人哪怕再怜惜贾兰是贾珠的独子，也不会对贾兰有什么好印象了。
元春认真做事的时候，还真是个周全人，等到大家都落了座，她先是举杯感谢贾母这些年的教养之恩，又感谢王晴跟贾政的生养之恩，再来还感谢了贾赦跟东府的襄助，明确表示有机会一定会报答家里。
这一席话说得在座的都高兴不已。尤其是贾赦，他原本就看不上贾政跟王夫人，当日元春用荣国府嫡长女的名头进宫的时候，他还在贾母跟前说了几句嘴。但此时得到了元春的明话，他心里也只有高兴的份儿。
这些年贾赦只是不断从公中拿钱花，并没有找二房的麻烦，就是看在他们大房实在是没有人能拿得出手的份上，容忍二房几分而已。
第35章 训李纨1
元春的接风宴上贾宝玉也出了大风头，席间贾政还问了他几句功课，贾宝玉虽然对贾政依旧有些惧怕的样子，但问什么都倒答如流，倒是给贾政涨了不少面子，就连贾赦衬醉都为贾宝玉说了几句好话。
贾政因此歇在了王晴屋里，王晴虽然对贾政实在是看不上，根本没让她上床，到底也没把人送回前头书房里，这要是元春归家的第一晚贾政就不给王晴面子，那对元春的名声也不太好。
第二天一早元春便带着贾宝玉来王晴院子里晨省，王晴虽然没有料到他们姐弟会来，但贾政上值的时辰一向较早，倒没让他们姐弟看什么笑话，只是贾政终究还是在心里存了疙瘩。
贾宝玉在王晴这里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气，问安过后便直接大大咧咧地吩咐金钏赶紧传早饭，元春见此忍不住嗔怪道：“宝玉可真是到了半大小子的年纪，一点儿也不饿不得！”
彩云几个忍不住都笑了起来，王晴招呼元春坐下，贾宝玉这才带着一点委屈地跟元春解释道：
“昨日大姐姐吃的都是你在家时喜欢的菜式，可太太这里自从立了小厨房，这饭食可比老太太那里还要好一点！”
贾母的确算是整个贾府最有艺术细胞的人了。毕竟她好几十年的光阴不是白过的。
可偏偏换了芯子的王夫人内里是个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现代人，她自己可能并不能创造什么符合时下的审美。
但借来她看过的东西来用用还是能的。
所以在吃的方面，她轻易就跳过了荣国府一只茄子都要十几只鸡来配的阶段，转而进入了更高层次的追求原汁原味的阶段。当然，食物的形状跟摆盘照旧沿袭了荣国府的例子，毕竟高端的菜系都讲究这个。
因为知道元春肯定要来，早点王晴就让准备了造型可爱卡通的奶黄包和豆腐皮包子，再有几样厨房拿手的小凉菜，还有一道蜜饯山药跟鸡米甜汤，贾宝玉特别喜欢的花生粥，王晴自己要吃的鲜虾锅贴，零零散散的就摆了一大桌子，让元春没防备吃撑了。
王晴带着元春跟贾宝玉往贾母院子里慢慢走过去，一边消食一边闲聊。
元春实在是没忍住，此时问道：“宝玉怎么还住在老太太那碧纱橱里？他都过了十岁，要准备出门交际了，再住在老太太那里怕是不太方便，也容易打扰了老太太的清净。”
贾宝玉倒是不觉得住在碧纱橱里有什么。反正他自己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事情，看他自己都没说什么，元春稍微有点泄气，到底她还是希望贾宝玉能够跟王晴更加亲近一些，如此将来王晴才能更受贾宝玉的尊重跟孝敬。
也不是元春见利忘义，忘了贾母对她的那些好处，只是以她的眼光看来，贾母已经上了年纪，寿数肯定是比不得王晴的，何苦让贾母耽误了贾宝玉呢，她从几个妹妹那里得知，贾母从来没有催着贾宝玉上进，这可对二房的未来没有任何好处！
元春苦口婆心对贾宝玉道：“宫里的皇子们虚岁过了三岁就要搬去东西所离开生母另居，同时开始启蒙，过了六岁便正式去上书房读书。这上午安排文课，下午还有两个时辰的武课，晚上还留有功课，每月也只有一天的松快时候。
除此之外，便是万寿节跟冬节、除夕能放假，其余节日虽然也能因为要参加宴会松快一下，但错过了的功课第二天便要补回来。”
“宫里不用科举的皇子们尚且如此，这外头要通过科举入仕的学子可有千千万，他们读起书来也不比皇子们轻松。
宝玉，你是我亲弟弟，咱们二房如今是你最长，将来就连嫂子跟兰哥儿都要依靠你，你就算不入仕不做官。
但出去交际的时候也要用上不少学问，总不能让人家嘲笑咱们荣国府三代养出来一个泥腿子吧！”
看贾宝玉脸色不太好看，王晴开口说道：“你也是从小听见家里说你将来必有大造化这些话的。可是你自己想一想，这「大造化」岂是寻常人家能有的！你脖子上的那块玉的确有些稀罕。但这样的祥瑞若是不出自皇家。而是落在了别家，那可就不是大造化，而是祸端！”
贾宝玉眼下正在读《礼记》，书里讲的多是周天子家的礼数，最次也是诸侯应该遵循的各项礼仪，其中跟玉石相关的多是天子专属，他就是再蒙昧，此时王晴都说得如此直白了，他也该明白他脖子上那块五彩玉石。实际上不是他的荣耀，而是能让整个荣国府陪葬的祸头！
贾宝玉浑身一抖，期期艾艾地说道：“可往日里太太您也是非常赞同这说法的呀。”
王晴拍拍贾宝玉的手，非常纯熟地甩锅给贾母：“往日里老太太压制着我，再说那时候你对我可没有对老太太那般亲近，我若是直接言明这东西不好，你怕是转身就要找老太太告状，到时候我倒里外不是人了。再说往日里你还小，那些不好听的话大概率你是听不进去的。”
元春在心里默默点头，她在家的时候，贾母在荣国府可真是一手遮天的程度，甚至连隔壁的东府都顺道一起遮住了。
贾宝玉回想往事，发现每次他摔玉的时候，他母亲还真是没怎么紧张过，也从来不会跟别人一起慌张地安抚她。
而是远远地看着，显然她是真的觉得这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每次他摔玉的时候，她都真诚地希望那玉干脆被摔碎呢。
贾宝玉突然得出了这么个结论，心里多少有点沮丧，还有点无所适从，任谁从凤凰蛋突然变成了祸头子都不能一下子就能想开的。
到了贾母院子里，贾宝玉赶紧收拾好表情，笑着进了门，倒是让元春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她就怕贾宝玉面上露出什么来，让贾母跟王晴之间产生更大的矛盾。
林黛玉是在贾母院子里吃的早饭，此时也还没走，看到王晴带着元春进来，就赶紧问安，惹得元春都忍不住夸了林黛玉几句。
而贾母看元春是真心喜欢林黛玉，心里真是高兴极了，她的确想让林黛玉跟贾宝玉凑成一对儿。
可她也知道林黛玉并不是王晴喜欢的儿媳类型。尤其是贾敏跟王晴之间的那些官司她都知道。
如今好了，只要元春喜欢，相信王晴怎么也要考虑考虑元春的意思。
第36章 训李纨2
王晴跟贾母没什么好说的，眼下的婆媳和睦也只是看在元春的面子上做做样子而已，她很快就找了借口离开，回到自己院子才知道李纨已经等了有一回儿了。
彩云小声跟王晴交代：“大奶奶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似乎昨夜里也没有睡好。”
王晴点头表示知道了，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王夫人本人的心愿只跟贾宝玉和元春有关，心里甚至是恨着李纨母子的，她关照迎春惜春跟林黛玉是真心有两分喜欢她们，对李纨母子她可没什么正面的印象。
王晴一露面，李纨就赶紧站起来行礼，王晴懒得跟她废话，坐下之后直接说道：“珠大奶奶可真是稀客啊，今日来我这里可是有什么要事？”
李纨听王晴心情好似不佳，心里正后悔脑子一热便来了这里，浑身一抖之后，到底在王晴无声的催促下开了口：
“儿媳想着兰儿也大了，该正式启蒙了。他跟他父亲倒是有几分相像，读书都认真得很，将来必定能给太太挣到几分脸面。”
王晴忍不住嗤笑出声，挥手让丫头们都下去，自己单独跟李纨说话。
“我可担不起这样的脸面，贾兰毕竟是一手养大的，我不过是担了个祖母的名头，他的一应事务，我可从来没插过手。”
李纨低着头，听到王晴十分生疏地称自己儿子为贾兰，胸中一股邪火就冒了出来，让她有些口不择言：
“太太容禀，到底兰儿才是二房嫡长孙，将来您还要靠着兰儿养老呢！”
王晴直接黑了脸，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那声响直接吓得李纨又是一抖。
不过她也在气头上，并没有就此罢休，反而继续说道：“太太也太过偏心了些，明明兰儿看着就比宝玉有出息，可偏偏您非要捧着一个只会吃胭脂的纨绔子，也不愿意花费一丁点儿的心思给兰儿铺路。若是大爷在天有灵，想必也要伤心的。”
王晴气极反笑，抬手就拿起茶杯往李纨脚边一摔，温热的茶水湿了李纨的一只绣鞋并衣摆，李纨这时候才终于清醒了过来，她抬头愣愣地看了盛怒的王晴一眼，心如死灰一般直直的跪了下去。
“都是儿媳胡言乱语，求太太千万不要迁怒了兰儿，到底兰儿是大爷唯一的血脉。”
王晴摔了茶杯就气完了，眼下她可是真怀疑李纨的脑子了。
王晴觉得李纨也不是没有脑子。要不然在原著中王熙凤撂了挑子之后，贾母也不会直接把她推出来管家。
可眼下李纨明明知道王晴对贾珠之死非常忌讳，偏偏要三番五次地拿贾珠来给自己做挡箭牌，怎么看都不是有脑子的人能做得出来的事儿。
恐怕唯一的解释就是，李纨深恨王夫人，而且看不起王夫人，认为王夫人就是只纸老虎，是个经不起激将的人。
王晴心想，今日这事儿可真是有趣了。她一言不发地就看着李纨伏跪在地，没到一炷香的功夫，外头果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跟彩云特意压低了的惊呼声：“老爷今日怎么来了咱们这里？！”
下一刻果然是贾政摔了帘子进来，王晴依旧没让李纨起来，倒是贾政还没坐下呢，就开口让李纨起来，而李纨抬起头，怯生生地看着王晴的脸色。
贾政坐定，又看到了第三摔碎的茶杯，李纨并没有站起来，倒是没让他看见被茶水打湿的衣摆跟鞋子。
家长看李纨没动，不耐烦地对王晴开口道：“我有事情跟太太说，你让儿媳先下去吧。”
王晴还是没叫李纨起来，直接问贾政到：“老爷跟我的话该是跟大奶奶和贾兰有关吧，如此，不如让大奶奶也跟着听一听。”
贾政作为公公，是不好跟儿媳照面的，只是这里本就是见客的厅堂，而且王晴这个做婆婆的也在，他沉吟片刻也就没多说什么，顺着王晴的话说道：
“确实跟兰儿有关。我看兰儿也到了要入学的年纪，族中倒是有现成的家学，到底还是该给兰儿先启蒙才好送去读书。”
王晴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却没给贾兰启蒙一事接话，“宝玉还在老太太跟前囫囵念书呢，贾兰一个侄儿怎么好越过长辈去。”
贾政一想到贾宝玉也没了法子，这两年虽然他面上对贾宝玉没什么和蔼的态度，但心里其实对贾宝玉万分满意。
如今贾宝玉只是囫囵跟着他那些清客断断续续地念着，就已经快要学完四书了，这进度可比外头专门找人一对一的还要快些。
李纨听了这话却更加面如死灰，她就知道但凡牵扯上贾宝玉，就连贾政也是不能成事的，她更加没想到王晴这个做祖母的会真的亲手断送孙儿的前程！
李纨的确是个慈母，为了贾兰的前程，她决意再试一次，因此她对着贾政磕了一个头，“老爷，兰儿虽然没有正式启蒙，但凭着我平日里教给他的几个字，他自己就已经念完了基本启蒙的书，他这样聪慧，就跟大爷一模一样啊！”
贾政想起贾珠也难免伤怀，他在贾珠身上可谓是倾注了不少心血，可偏偏造化弄人，贾珠中了举之后竟然一病不起，最后一命呜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