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涴这才看他,突然问,“你是不是特地来给我送饭的?”
梁束睇她一眼,不满嘟囔,“知道你还问。”
安涴安静看他,目光柔和。
梁束僵住,俯身又捧起饭盒,吃口饭。结果咀嚼时感觉她还在看自己,梁束抬头,干巴巴地问,“你看我干嘛?”
“看看不行吗?”
“……没说不行。”
梁束看眼饭盒里的红烧排骨,连着将几块都夹到她那边,“太油了,我不能吃。”
安涴目露疑惑。
梁束:“不利于伤口恢复。”
安涴哦了一声,小口小口啃排骨。
突然听到他略带迟疑的嗓音,“你今天怎么好像不一样了。”
安涴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怎么不一样?”
梁束没答,反而说,“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满脸不耐,一点没有昨天直播时的冷静端方。
等了一会儿,见安涴不理他,梁束又自顾自捧起饭盒吃起来。
“我得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拍下午的戏。”
安涴动作顿住,这才想起来他俩下午有一场分手吻戏。
作者有话说:
下章预告:醋王爆炸。
本来前几天双更之后准备一直双更的,结果家里人阳了得照顾…
第37章
安涴不知《吞雾》剧本是谁写的, 编剧也在组里,是魏导常合作的编剧。可她听编剧说过,剧本是后来交到他手上的。
《吞雾》的亲密戏在缉毒大背景的衬托下显得炙热甚至有些幼稚。但就这股赤诚,与阴谋诡谲相比才显得珍贵。
下午是安涴和梁束的对手戏, 拍二人年少分手。
梁束扮演的男主角应朔得知母亲死因蹊跷与父亲后娶的妻子有关, 有又人暗中寻到应朔讲清来龙去脉, 问梁束愿不愿意潜回应天良身边搜集证据。
应朔愿意,但他怕连累林怀阳。所以临别前忍痛与林怀阳分手。
两个对彼此饱含爱意的人, 分手戏不好拍。
吃完饭, 又吹了会风。
在梁束动手之前安涴将饭盒收拾好放进手提袋里。
起身看梁束还坐在原地。
“不走吗?”
梁束对她伸手,安涴看他一眼,上前一步将他拉进来。
手掌交握, 男人粗粝的指腹划过掌心,安涴提着手提袋的手指攥紧。
梁束起身后高大的身躯帮她挡住细碎的阳光, 俯身接过她手里的手提袋。
沿着小路,两个人往山下走。
风起,树叶扑簌,鸟鸣啾啾。远处溪水潺潺。
“你觉得下午分手戏的重点是什么?”梁束问。
安涴思考:“真和假吧。”
“什么真和假?”
“应朔说出的分手是真的也是假的。理智上是真的, 情感上是假的。林怀阳不相信, 她去吻应朔想探究他真实的心意。应朔此时真和假的挣扎是这幕戏的看点。”
她在他身侧缓慢行走, 日光落在她认真思索的侧脸上。她沉浸在剧情里, 双眸倒映着细碎的光。
梁束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扶着她的手臂让她别踩到路边碎石。
她想的真认真,连他握住她手臂都没反应。
是没反应还是不在意?
刚刚他没来时, 她跟言桥也是这样相处的吗?
他现在在她心里是什么?
还爱他吗?
她像一潭幽湖, 让人看不懂看不清。
他直播时说了那么多, 直播结束后许多人问他, 他的手机烫的都要爆炸了。
可他依旧没有收到她的只言片语。
还在乎他吗?
梁束垂眸看她。
是不是只有他还停在原地没走出来。
梁束不由停下脚步,站在那看她似无察觉,越走越远。
心脏像被巨掌攥住,掀起惊涛骇浪,疯狂吞噬一切。
暑气浓重黏稠,从鼻腔而入几乎凝固,令他呼吸不畅。
突然,一声雷。
安涴收神下意识往旁边看却没看到人,回眸才瞧见梁束站在不远处,正恹恹地看他。
“怎么了?”
她开口瞬间,风将迷离的树影拂开,露出天际无边的阴云。安涴望一眼,快步回去握住他手臂,“快走,快下雨了。”
疯狂滋长的阴冷孤寂,就这样被她握在手中。
梁束低眸,晦暗不明地凝着她的手。
在被她拽着往前走时,他扯了扯唇角。
小雨落下。
梁束反手握住她纤细手腕,指腹上柔腻的触感让他无法忽视。
英俊的面庞绷的更紧。
片场近在咫尺,工作人员正在来往忙碌。
安涴止步,轻轻挣了挣。
梁束指腹在她手腕内侧摩挲一瞬,收了回来。
“我觉得你说得对。”
梁束打破一路安静,“应朔不舍分手,又被情势所逼,拍出来好看。”
“那你呢?”
他突然问,你当初分手是因为什么?
四目相对。
“你俩回来啦?快过来做准备!”
魏玮吃完饭在片场溜达一圈消食物,一扭头就瞅见男女主角正搁这不知说啥呢。他锐利地发现这一亩三分地的气氛有些凝滞,连忙出声打破。
“安涴快去换衣服,再补补妆。”
待安涴离开后,梁束还站在原地盯着她消失的方向。
魏玮过去拍了拍梁束的肩膀。
“别给人逼急了,要不反倒结果不好。”
梁束默默与魏玮对视,半晌后收回目光,转身也去整理衣装。
片场。
这幕戏本来是室外戏,不过刚刚突然下雨魏玮改了想法。
但雨势不大,是晴天雨,魏玮立刻让剧组动起来。
雨滴噼啪打在雨篷上。
梁束与安涴相对而立。
“准备好了吗?”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相似的雨天。
也可能是因为这一幕令他不可遏制想到从前。
他的嗓音有些低哑,漆黑双眸也蒙上一起朦胧雾气。
安涴对他颔首。
她的目光可真平静啊,静到他揪痛。梁束挪开眼对魏玮颔首,“开始吧。”
魏玮:“action!”
小雨淅沥,沁润发丝。
梁束垂眼不看近在咫尺的爱人,身上仿佛笼罩一团黑雾。
“我们分手吧。”
一字一字艰涩吐出,垂在身侧的双手也紧攥成拳。
安涴愣住,细密的雨珠落在她睫毛上。她不适地眨眨眼,似乎没听懂似的,“你说什么?”
往前一步,离他更近。
梁束突然往后退一步,皱了皱眉,“离我远点。”
飞快睃她一眼,“我们不合适,分开吧。”
往日盛满爱意的眼里此时变成了冷淡排斥。
安涴被他眉宇间的凉意刺痛,整个人如遭雷击。
“昨日还好好的,今天为什么就突然要分开?”
梁束听到这句话突然很轻地笑了笑,凤眸骤红,抬眼直直看她。
“对啊,本来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要分开呢?”
安涴:“……”
“卡!”
魏玮拎起大喇叭,“不对啊梁束,这里你提分手,你怎么跟安涴对不起你似的。你的状态是饱含歉意,克制,不忍啊!”
“你咋还能反问呢?!”
周围看热闹的工作人员们也不由瞪大眼睛。
互相对视。
哎呦,看起来网上闹的那么大还是对梁老师产生了不好的影响哦。
也有机灵敏感的。
“梁老师是不是想到之前分手的事了?”
“不说那时很爱她吗,这一听肯定分手了啊。”
“是哈,有可能。”
梁束直播时那句那时很爱她现在爆火全网,人人都好奇她是谁,但谁也不敢想这个她居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静默。
梁束抹把脸,“抱歉,再来一次。”
化妆师跑过来帮他们整理衣装。
梁束垂眼安静站在那里晦暗不明,满身孤寂。
他手攥得紧,青筋凸起。
安涴转眸望向远方无尽的苍翠山林。
等他们整理好后,魏导又喊开始,片场重归安静,只有寥寥雨声。
梁束重重闭眼又睁开,凤眸冷冽如寒冬风雪。
“我们分手吧。”
收敛一切外露的情绪,“我对你没有感觉了。”
安涴怔忪,下一秒眼前水光乍现,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没听清般放低嗓音问,“你说什么?”
“分手”,梁束厌烦,不肯再看她,“好聚好散,纠缠有什么意思?”
安涴不信,往前踉跄两步摔进他怀里。
她低眸看他第一时间扶住自己的手臂,又仰头看他,“为什么跟我分手,你说实话。”
梁束撇开眼不看她,冷漠极了。
扶着她的手却没松。
安涴站好,双手捧住他冷硬的脸颊。踮起脚尖。
梁束蓦地低头,绷着脸往后躲。安涴明明没用多大劲,他却没能躲开。
看她杏眼含泪,梁束心脏咚咚敲击耳膜。
这一刻,好似时光回溯,令他分不清。
他垂眼沉溺在她水润的眼眸里。
“为什么不答应?”
他抿唇看着她眼里蓄着泪水,不禁放轻嗓音,用指腹摸了摸她湿润的眼尾。
“你不是早就想跟我分手了,我遂了你的心愿,你哭什么。”
梁束极淡地笑,满腔苦痛咽不下去,一直往外涌,“你有什么可哭的。”
镜头外。
魏玮和一众工作人员目瞪口呆。
安涴心头蜷缩,但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连忙踮脚吻住他的薄唇。
唇瓣相贴,静默一瞬,他揽住她细窄的腰身。
他伸臂将她紧紧揽进怀里,手掌摁着她后背,想将她揉进骨血般。
俯首撬开她温软的唇瓣,长驱直入。吻地凶狠激烈。
在摄像机拍不到的左面,一滴热泪滴到她的眼窝里,又顺着她的眼角流下。
安涴仰颈承接,口腔里每一处都被粗暴留下印记。
在最后一丝空气被攫取走,她挣扎着敲了敲男人坚硬滚烫的胸膛。
突然。
梁束一把松开她,任她如浮萍一般在原地差点摔倒都没去扶。
凤眸猩红直直地盯她,沉磁的嗓音此刻喑哑无比。
“分手。”
他粗粝的手指自她眼角滑到她红肿的唇瓣,用力揉了揉,见她蹙起精致好看的眉头他才笑笑,仿佛心满意足。
“我不想再爱你了林怀阳,跟你谈恋爱无趣极了,不能一起吃饭,不能互相陪伴,连面都见不到。跟你在一起有什么意思,跟你在一起太累了。”
“不要为难我,好聚好散不行么。”
说罢梁束往后退一步,又退一步,然后豁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好好!”
魏玮拿着大喇叭满意大喊,“效果非常好!”
安涴立在那没动。
这时有眼尖的工作人员也察觉到不对劲。
梁老师怎么直接走出片场了??
躲在人群后的余遇和王希慷大眼对小眼,想上前结果晚了。
言桥不知从哪冒出来撑着一把黑伞走到安涴身旁,站在她身旁为她遮挡风雨。
王希慷大惊:“拍得好好的这是怎么回事?”
余遇疑惑:“我也不知道啊。”
伞下,安涴借着言桥挡住其他人探究的目光,侧身擦掉眼泪。
“怎么回事?”
言桥温声问,“拍得好好的,梁老师怎么生气了?入戏太深了?”
安涴摇头。
所有人一头雾水,只有她知道怎么回事。
梁束最后说的那段话,是他们分手前吵架时她对他说的。
一字不差。
时光匆匆流逝,一往无前好似没有留下一丝印记。
只有当事人知道,当初留下的刻痕有多深。
房车里静谧无声,只有风吹过金属车身。
今天分手的戏份,将他潜藏的情绪全部勾出来,晾晒到刺目的阳光下无处躲藏。
风淡云清,往事如风?
都是屁!
他仰靠在沙发上,手臂遮在眼前。
胸腔里全是晦涩。
她没来找他。
真的不在乎了。
按捺不住,起身走到窗边撩起窗帘。远远地看到安涴身旁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梁束冷着脸松开手。
哦,也不是都是屁。
这不有人能风淡云清。
明明隔得很远,他却瞧见了她唇角温柔的笑。
对别人那般,对他就平静没有波澜。
不知过了多久,驾驶室的门轻声打开。
梁束假寐的双眸颤了颤。
余遇探头进来,小心打量自家老板面色。
壮起狗胆问:“老板,咱们现在回酒店还是等会?”
漫长沉默。
余遇小心翼翼在驾驶座上坐好,透过后视镜观察老板神情。
隔得远,角度不好,只能看到老板眉毛。余遇不由侧了侧身子,又挺直腰背坐高高。
“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