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遇突然听老板问,连忙往前瞅一眼答道,“安老师正在跟言老师说话。”
飞快睃一眼,怕老板不高兴连忙添一句,“好像有什么事。”
又是一阵静寂。
半晌后梁束睁开眼扭头看向另一侧窗口中苍翠的树林。
“回吧。”
“不等安老师了吗?”
“不等了。”
余遇闻言心霎时绷紧。
踩下油门,发动汽车,趁着片场人头攒动时悄悄离开。
一路上车里一片死寂。
片场。
王希慷吩咐柳白去给安涴送浴巾。
安涴正跟言桥说话,接过浴巾给自己草草围起来。
刚刚雨不大,这一会儿已经停了。
她的衣服仅湿薄薄一层,盛夏的天气不觉难受,再等会就能干。但夏衣单薄,湿后太透,正好用浴巾围上。
言桥收起伞,垂眼一折一折整理好后才系上围扣。
安涴觑一眼:“你有强迫症吗?”
言桥笑笑:“有点。”
又问,“刚刚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
怕安涴多想,言桥又解释。
“我经纪人忙,让我直接问王希慷。我看商务合作上王希慷很尊重你的意见,所以直接来问你。”
“再有能进《吞雾》剧组要感谢你当初牵线搭桥。”
这不为了感谢安涴当初提携,言桥获得一封一线大刊金九封面后他思索后让经纪人问了问杂志能不能变成双人封。
还好杂志主编跟言桥经纪人是好友,不然若是旁人问了,这封面大概就直接没有了。
那边今天下午给了准信,所以言桥第一时间过来问问安涴想不想跟他一起上封面。
目前《麒麟》热度不减,上封面肯定是情侣封。
“谢谢你,我考虑一下。”
“好,尽快告诉我。”
“好的。”
剧组工作人员开始准备下一场拍摄。
不是他们的戏。
远处夕阳将整座城市镀层精致粉金,森林在沉沉暮霭里显得格外沉静。
言桥扫眼停在停车场的剧组大巴,扭头对安涴低声道,“难得一起收工,一起回酒店?”
安涴闻言怔忪一瞬,抿紧唇瓣轻声拒绝,“不了。”
“好,我再呆会。”
与言桥道别后,安涴去寻王希慷。
王希慷不知又跑哪去了,倒是柳白还乖巧地在候场区看着她的东西。
小遮阳棚下,她一踏入,柳白赶紧起身伸手将浴巾接过来。
收好后又递水。
“姐姐,吃水果吗?”
安涴摆手,“王哥呢?”
“王哥去B组了,他说看到一个好苗子想给挖了。”
安涴点头。
是王哥的性格。
“东西收拾好了,咱现在走吗?”
“有车吗?”
“车让王哥开走了。”
静默一瞬,安涴垂着的眼睫轻颤两下,像受惊展翅欲飞的蝴蝶。
“梁老师呢?我们跟他回去也行。”
柳白攥紧拳头不安道,“梁老师刚刚走了。”
安涴似怔住,半晌没动。
拧开保温杯抿口水后才说,“那给他王哥电话,我们去路边等他。”
“好的姐姐。”
收拾好东西,柳白肩膀背着包,一手给安涴打伞,左蹿右跳颤颤巍巍生怕晒到她。
安涴从柳白手中接过伞把,“我自己撑吧。”
被姐姐碰到手,柳白差点变成柳红,忙磕磕巴巴道,“……好,好的姐姐。”
等了一会儿,一辆黑色越野风驰而过,停住又慢慢倒回来。
车窗降下,言桥隔着空荡荡的副驾驶对她招手。
“怎么还在等车?上来吧,捎你们回去。”
安涴犹豫,扭头看到柳白已经被晒得满脸通红只好点头。
“好,我给王哥打个电话。”
言桥解开安全带,侧身打开车门,安涴抿唇,只好坐上副驾驶。柳白干净利落爬进后门,把东西放好。
车厢内冷气充足,拂过满身热汗,柳白舒适地浑身舒展。
晃过神后见言桥一直神色温和地跟安涴说话,犹豫再三还是摸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山路蜿蜒。
言桥车技不错,将车开得又稳又快。没一会儿就回到酒店停车场。
车停好,言桥就第一时间下车绕到副驾驶那边要帮安涴开车门。接过还是晚了一步,安涴已经推开门,言桥只好扶住车门,无奈道,“怎么不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
安涴疑惑:“表现什么。”
言桥:“绅士风度。”
“那个啊”,安涴似是没想到他的答案,愣了一下笑容明媚,“倒不用绅士风度,等咱们合拍那场戏你带带我就行。”
言桥似是被她晃到,怔愣一瞬才答,“好。”
两人并肩往前走了一段他又追了一句没问题。
“要不要一起吃晚饭?”言桥问。
安涴突然想到楼上的男人,静默了。
楼上。
梁束站在窗边,垂着眼眸看着楼下谈笑风生的两个人。手指用力,已经将窗帘攥出褶皱。
聊得还挺开心。
聊什么啊,这么开心?
等啊等,等了许久,还没分开。
过去,她早走出来了,只有他还泥足深陷。
“唰。”
梁束面无表情扔开窗帘,眼不见心不烦,豁然转身。
作者有话说:
束束生气,束束不安,束束炸毛!(嗷呜
第38章
进组已快二十天, 言桥是她上部戏的搭档,两个人关系不错,一起吃顿饭于情于理都理所应当。
“月末就是你生日了吧?”
突然来一阵风,言桥侧身挡住, 清风拂过他发梢。他垂下的眼眸里闪过柔光, “那天我戏挺满, 怕是没时间为你庆祝生日。”
“上回在剧组你都祝我生日快乐了,总不能不给我还回去的机会?”
略踌躇, 安涴只好答应下来。
“我们就在酒店餐厅简单吃一顿饭就好。”
她对庆祝生日没什么兴趣, 也是想借此机会问问言桥商务的事。
安涴在圈子里认识的朋友不多,言桥算是一个。
听到她答应,言桥翘了翘唇角。
两人并肩往电梯间走, 突然听到有人喊安涴的名字。
脚步顿住,安涴回头寻找, 看到楚时卿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满脸泪痕。
言桥顺她目光望去就知今天这顿好不容易约好的饭算是泡汤了,抬手拍拍安涴肩膀,“那你先忙, 饭我先欠着。”
“抱歉。”
“没事。”
言桥像温和的晚风, 挥手潇洒离开。
安涴立刻快步走过去, 坐到楚时卿身旁, 关切问道, “怎么了?”
楚时卿闻言紧咬唇瓣,眼泪不停掉落, 看得安涴心焦, 莫名地,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去我房间?”
楚时卿摇头, “去我那吧。”
之前楚时卿虽然离开,但并未退房,她想着还会回来找安涴玩。但没想到会是因为这回来。
楚时卿起身,踉跄两步。安涴立刻扶住她。
楚时卿房间在五楼走廊尽头,跟安涴的房型一样。
进到房间,屋内摆设和她上次走时一模一样。可楚时卿知道不一样了,一切都变了。她怔怔地抹掉泪水。
顾不得招待安涴,失魂落魄坐在沙发上发呆。
她不知道怎么跟安涴说。
看起来是出了大事,安涴坐到楚时卿身旁安静陪她。
看她那样应该没吃晚饭,拿出手机叫餐。
酒店送餐很快,安涴催楚时卿吃两口。今天两个人心情都不大好,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楚时卿望着桌上的残羹冷炙,抬手遮住肿胀的双眼深吸一口气。霍然起身去吧台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将一罐放到安涴面前,自己则直接打开另一罐,仰头喝下大半。
猛地侧头,今晚第一次与安涴对视,下定决心般开口。
“安安,接下来我跟你说的事情你可能觉得很奇怪,也可能会不相信。”
“也可能会觉得我多管闲事,但是我还是要说。”
楚时卿出神望向窗外迷雾朦胧的月光,攥紧酒罐发出吱嘎声。
“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因为我无意听到容钦和容姨的对话。”
想起他们说到她的话语和无所谓的语气,楚时卿哽咽一声,艰难咽下颤音将那些话复述给安涴听。
她以为安涴会惊讶,会愤怒,可安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谢谢你告诉我”,安涴抿口醇香爽口的冰啤酒浇灭心头怒火,“我都知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类似的话,他们三年前就对我说过。”
“……”
“那时我给梁束打电话总接不通,接通也是容钦,你也接过。”
“……那次他俩都喝多了,说怕你担心,才让我接……”
话语缓慢,楚时卿艰涩道,“他是故意的吗?”
“嗯。”
故意什么呢。
楚时卿不傻,三年前容钦就故意让安涴误会她对梁束有意。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好像做了离间他们的工具。
楚时卿如遭雷击。
她觉得自己对于容钦的认识瞬间皲裂成无数碎片,她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这样做。”
人的行为总要有动机驱使,她想不通。
“觉得我配不上梁束吧。”
“可是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对啊,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安涴又喝一口酒。
相顾无言。
楚时卿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失语茫然。
安涴则心里想着其他事,梁束和他们的关系好像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指尖一下下轻点桌面。
“最近梁束跟公司关系怎么样?”安涴突然问。
楚时卿怔忪着,在安涴耐心问第三次时她才回神,低声答,“挺好的吧,没听说有什么。”
“那容钦怎么突然离开剧组?”
“好像是处理别的艺人的事情,他这几年本来就不怎么跟组。”
安涴焦躁地捻动手指,心里莫名不安,总有种风雨欲来的紧迫感。
两人沉默对坐无声喝酒,各有心事。
夜色渐晚,安涴起身要离开时被楚时卿捉住手。
“安安今天晚上陪我好不好。”
楚时卿眼巴巴地望着她。
“好吧。”
楚时卿这失魂落魄的模样看起来着实让人担忧。
楼上。
梁束房间一片灰暗。
月光皎洁落在他身上,勾勒出猛兽般的身影。
他大刀阔斧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盯着门口。漆黑的眼眸里仿佛撞进了整个寒冬。
他耐心等待。
可任他枯坐一晚,没有熟悉轻巧的脚步声从门前晃过,隔壁的门没开过。
他紧紧攥住手机,由于过于用力,指节绷得惨白。
直到晨光熹微,缕缕清辉都未能扫去他通身晦暗。
梁束第一次问自己,他这是做什么呢?
是不是只有他紧攥着过去不肯放手?另一个人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值得吗?
一夜未眠,眼眸酸涩难忍。
梁束向后栽倒到沙发上闭上沉重双眼,任生理性盐水从眼角淌过。
-=-
翌日晨起。
安涴蹑手蹑脚离开楚时卿房间,回到楼上准备洗漱冲个澡再换身衣服。路过隔壁房门时脚步一顿,犹豫片刻脚尖一转,屈指将要叩门。
可一看时间才六点,他大概还在休息,遂作罢。
轻手轻脚回到房间,洗漱后一片清明再无睡意,虽然昨天睡得并不好。
她在沙发躺下,在想楚时卿昨夜跟她说的话。
容家人对梁束好像与她想象中不同,她以为当初他们横栏竖挡是为了梁束好。那他们都已经遂了他们的心愿分开了,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又想起昨天那场分手戏。
她伸手揉乱揉唇瓣,指腹碰触还微微肿痛。
他很生气。
安涴垂下眼。
当初她离开时扔给他的话,他一字一句记得清清楚楚,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差。
她说不想再爱他了。
说跟他在一起无趣极了。
责备他的挽留是为难,是拖累。
当时他一定很伤心,所以昨天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涴用手背揉揉发热的眼睛。
昨天他迫不及待地离开片场,一句话都没同她说,大概不想看到她。思及此,安涴彻底歇了去寻他的心思。
阖眼恍惚浅眠片刻,闹钟震动,安涴起身下楼。
踏入化妆间扫过那把空着的沙发椅。
化妆师有眼力见,立刻解释,“梁老师今天来得早,已经化完妆了。”
安涴颔首,坐好。目光扫过眼前干净的桌面,平静地收回视线,闭上眼任化妆师打扮。
很快结束,安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