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甘心奉献,爽的也不是他。
安涴奇异地读懂了他眼里的哀怨和谴责,瓷白的脸庞不由又红成芙蓉。怕他再开口又说什么惊世骇俗之语,她忙道,“好好好,接下来要去哪里,现在出发吗?”
梁束似笑非笑睨她一眼,像在笑话她转移话题过于僵硬。但他纵容地往旁边退一步,让出路,“走吧,我们开车出去。”
说罢眼神示意她先走,他跟在后面。
沉稳的脚步声紧坠在身后,令她头皮发麻。安涴握紧包柄,悄悄深吸一口气。
白色房车停在私泡池别墅区的外面。两个人穿过夜色,夜里很静,簌簌风声压过了他们的呼吸声脚步声。
突然,安涴伸手将梁束拽到长廊后躲起来。
梁束满脸疑惑,但还依着她,只不过挑眉无声地询问。安涴指指外面,示意他看。
梁束转头望去,愣了一下。
居然是容钦和楚时卿正相对而立,不知在说什么。
容钦眉心紧蹙,微低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楚时卿面色不耐,双臂抱胸,垂着眼没看对方。在容钦往前一步时,楚时卿立刻警惕后退。容钦僵在那。
“活该。”
梁束低喃,在安涴看过来时小声在她耳边说,“不珍惜别人真心,活该没有好下场。”
安涴怔忪着眨眨眼,奇怪地看他一眼。
眼神复杂极了,梁束心莫名咯噔一下,问她怎么了?
安涴:“我怀疑你在含沙射影骂我。”
梁束:“我怎么会骂你?!”
两人小声争执起来,无暇再顾及外人。等斗了一会儿嘴再往那边看时,楚时卿已不知所踪,只剩容钦一个人孤寂地立在原地。
梁束乐了。揽住安涴的腰踱过长廊石柱就要往那边走。
安涴轻轻挣扎:“你松开。”
梁束拒绝:“不松。”
安涴:“你不觉得这样走路很奇怪吗?”
梁束默然:“奇怪归奇怪,但是给对手伤口上撒盐更重要。”
安涴居然被诡异地说服了,顺从了他。在容钦看过来时,她乖巧地往梁束怀里靠了靠。
她是看出来了,刚刚那一幕,容钦对卿卿好像不像他们之前以为的那样。
不知道他以为运筹帷幄的事情都溃散了,他会什么感觉。
会后悔吗?
容钦如石像般定在那里,看他们走近。一米之遥时,他睫毛颤了颤,抬眼扫过他们。
安涴得感谢刚刚他俩说话的地方有路灯,要不然她怎么才能看清容钦通红的眼尾呢?
他居然会难过?
安涴觉得稀奇。
容钦只看了安涴一眼,就沉默与梁束对视。
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相对而立,半晌没有言语。直到安涴觉得没劲,在背后悄悄掐了一下梁束,梁束才动了动。冷着脸虚伪笑着恭贺,“估计不久之后我们就能喝的上卿卿的喜酒了吧?恭喜容总得偿所愿。”
要么说刀得往最痛的地方插呢。
梁束这已有所指的话一说,容钦瘦削的身子就晃了晃。清俊的脸被路灯一晃,苍白透明。
已经往容钦伤口上撒完盐,梁束没什么再跟容钦说的。什么表兄弟,曾经的事业搭档,现在都要在法庭上撕逼了,就不装面子情了。
于是话音落地,梁束不再言语,直接揽着安涴转身。
走出一段,安涴觉得难受,从他怀里挣开。结果下一秒又被梁束抓了回去。安涴拍他滚烫的手掌,最后两个人只好各退一步,规规矩矩牵手走路。
容钦望着他们旁若无人地闹着走远,最终目光定在他们相牵的手上。
“得偿所愿吗?”
他想起晚上,楚时卿与他擦肩而过走向别的男人,他垂下眼苦涩笑笑,“也许吧。”
再抬眼,眼底一片冰冷,他又变成那个冷肃无情,手腕狠辣的容钦。
安涴本来还不错的心情因为容钦这一打岔又沉郁下去。梁束开车时,她总忍不住看他,忧虑官司。他还不知自己知道,她也不敢表现太明显。只能靠在车窗与椅背的角落,将眼底的担忧藏进茫茫夜色和月亮路灯交叠的暗光中。
庞大的保姆车像白色的巨猫,灵巧地在山间奔过,直到山顶。
这几日疲累,安涴又睡着了。其实王希慷开车时安涴几乎没在车上睡着过,换成梁束,她心定了。
到达精心挑选的地点,梁束望眼天空,侧眸看她睡着,轻手轻脚下车,绕到车后,加快速度趁她醒来之前把一切弄好。
站直身体,梁束眺望远方。
其实曾经,他算不上一个浪漫的伴侣。他那个稀奇古怪的糟烂父亲,爱他但早走的柔弱怯懦的母亲,他们都没教会他爱是什么。
他一路撞得头破血流,直到遇见安涴。她温柔地牵着他,带他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上学时她想看流星,想在山巅扎营露宿煮午餐肉方便面,想跟他吹着晚风看樱桃小丸子。
那时他嘲笑她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其实他才是那个长不大的坏孩子。而她一直包容着他。
还好他查到她生日这天怀城恰好会有流星雨,要不然他就请假带她乘飞机去找,去追!
低眸看眼摆好的小营地,他满意地轻轻拍掉手上灰尘。
虽然保姆车上能睡人,但为了还原她想要的画面,他还是特意买了一个帐篷,刚刚也仔细将帐篷扎好。
看眼时间,他将提前准备好的瓦斯炉摆好,打开,将提前腌制好的虾和肉串放上去。
她曾经憧憬的画面里只有午餐肉方便面,但他哪能就让她吃那个呢。虽然这个面是对他们有点独特意义。
等肉快烤好,他才起身准备去叫醒她。结果一转到车前,就看到她正红着眼看着他。
相爱多年最好的地方就是许多事不用言语,彼此都懂。
其实在梁束下车时安涴就醒了,但听他轻手轻脚,安涴不禁好奇他要干嘛?她安静观察,看他一趟又一趟折腾,摆餐桌餐椅,扎帐篷,挂好装饰的小彩灯,放好露营灯,又拿出蓝牙音响调试好放到角落。
看他都出了汗也不在意,随意用手纸擦干,然后继续摆弄烤炉。
安涴趴在车窗上安静地看着他因为没经验被烟雾熏得通红的脸,看眼睛发热有点想哭。
她蹭过手背,沉迷地盯着他忙碌的身影。
其实她物欲很低,对于声望这种虚无的东西也不很憧憬。她最朴实的冤枉就是母亲和梁束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最好能相伴身旁。
原本施玥对她说梁束准备了惊喜时,她还不以为意。
现在梁束是有钱有地位,但是他如今唾手可得的那些东西,她并不十分青睐。曾经她想要的只有他。
正出神,看到梁束起身过来,慌乱一瞬后,安涴还是没有避开。她依旧保持刚刚的姿势等他过来。看到他怔在原地,她率先推开车门,下车走向他。
梁束惊愕:“你什么时候醒的?”
安涴看他一眼没答,反而低声说,“你烤的羊肉串看起来很好吃。”
梁束立刻雀跃起来:“那是当然。”
一把牵起她的手,“走,尝尝哥的手艺去!”
这个生日不是安涴想象中那般声色犬马,喧嚣热闹。反而只有他们两个。
他们并肩坐着,身后的投影仪将画面映在雪白的车壁上,樱桃小丸子在哈哈大笑。
梁束在不停烤串,烤好就放到安涴盘子里,然后问她咸了淡了还想加什么调料?
因为开车,梁束倒了两杯橙汁。
梁束跟开烧烤店似的,常见的每种肉他都准备了,就为了让安涴吃开心,吃得好。于是手忙脚乱一直在忙碌。怕烤生了怕烤糊了一点不敢大意,所以根本顾不上自己。
安涴看不过去,又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只好喂他。梁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眯眯地吃了,嚼着安涴喂的肉烤得更带劲了。
平静的夜,吃饱喝足。
樱桃小丸子还在画面里闹腾,安涴微阖双眸昏昏欲睡。她轻轻靠在梁束肩膀上,梁束不敢动。
突然,天边骤然明亮。
梁束连忙叫她,“快抬头。”
明亮的星辰拖着半透明的尾巴划破黑寂的夜空转瞬即逝,那一瞬,它照亮那片天宇。许多颗流星熙熙攘攘从天边掠过,过了片刻,骤然热闹的星空转瞬沉寂下来。
安涴双眸晶亮,唇角沁着笑意。回头正要跟梁束说话时,却见他正看着自己。
两厢对视,安涴从他乌黑的眼眸里读懂了许多情绪。她踮起脚,轻轻碰了碰他脸侧,她最爱的下颚线。
本来已经困了,此时又来了兴致。
安涴高兴极了,拉他坐了回去,“我们再看会樱桃小丸子吧!”
她难得情绪高昂,梁束当然答应。
可她到底是累了困了,看了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梁束碰她,低声道,“我抱你回车里睡。”
安涴摇头,缩进他怀里,“在这挺好。”
他低眸看着靠她怀里睡着的姑娘,脸颊紧绷,悄悄瞥眼腰带金属扣上的小心机。
她还没发现,梁束有点遗憾。
会不会是太隐晦了?
一会儿想办法引她注意这吧。
现在他心里想的是另一码事,梁束有点紧张,掌心里都是汗。缓了一会儿,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深红色的精致小盒。深吸口气,左手轻轻掀开盒盖,盯着熠熠生辉的钻石戒指,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这是他四年前他用第一部 戏的片酬买的裸钻。那时他可不是现在,也没什么钱,又想着有意义,又拜托容钦找老匠人教他镶钻。
折腾了好几个月,才弄出这个能看的钻戒。
心意是到了,但跟知名珠宝品牌的手艺比起来差远了。
梁束不由忐忑。
她不能嫌弃吧?
转瞬又想自己真是想的太远,她收不收都是一回事呢,毕竟是钻戒。
但,梁束从不畏惧困难。
他低眸又看眼她,确定她睡得无知无觉,想小心握住她的右手给她戴上。可她枕着他右肩,梁束不好动作。只能碰她手肘,往前挪,让她右手离自己近点。
他着急,又怕她突然醒。醒了再不要怎么办。
焦急着,没打麻药就缝针冷静自持,现在额头倒起了一层薄汗。
一时没控制好,右手碰她右臂的动作大了点,安涴身形一晃,头在他怀里猛地往下一点。梁束立刻僵住,屏气凝神不敢再动。
安涴果然醒了,垂眸看到他指腹捏着的东西已套到她无名指的第一个骨节,僵声问询,“你这是在干嘛?”
梁束:“……如果我说我刚刚抓了一颗流星,一落到手里它就变成了钻石你信吗?”
安涴:“……”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安涴不信, 眸光复杂,“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哄吗?”
三岁小孩可能会信,再多一点都不行。
梁束闻言不以为意抿唇,心道她要是三岁小孩还好了呢。用他费这老鼻子劲把她往回哄。要真是三岁小孩, 一颗棒棒糖就成。
于是梁束瞥她一眼, 冷哼道, “你还真能夸自己。”
安涴:“?!”
刚升起的旖旎暧昧瞬间消散。安涴从他怀里起来,端着架势要跟他好好掰扯掰扯。梁束趁机直接将钻戒彻底套上, 然后按着她的指节不让她摘下。
“给你的生日礼物, 也没多贵重,只是个心意。”
“戴着吧。”
梁束垂眸摩挲她的指节,不知在想什么, 也没说是什么心意。安涴静住没有打扰他,没追问。在他抬眼看过来时才惊醒似的低头看向他指边的戒指。
他指腹打圈轻揉她的指节, 看他垂下的睫毛在夜色中显得莫名温柔。
安涴还没说话,远处突然砰砰两声闷响,光芒绚烂。她循声望过去,有人在放烟花, 盛大烂漫, 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手这样大方。漫天都是烟花雨。安涴不由看愣了。
“喜欢吗?”
温热鼻息拂过耳廓, 安涴怔忪, 这才反应过来侧头看他点头, “喜欢。”
梁束就笑了,“喜欢就好。”
毕竟预报的流星雨不一定准, 梁束做了两手准备。
因为这场烟花一打岔, 错过还戒指的时机。又或许是烟花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两人心知肚明。
洗漱后, 安涴躺在床上, 将手悬在眼前来回晃动。钻石璀璨,在夜幕中暗光流动。流水声止,在卫生间门打开时,安涴阖上眼,双手规矩叠放在腰间仿佛已睡沉。
梁束放轻浴巾擦头发的动作,眯眼仔细端详,然后笑了。坐在沙发上吹了会风,等头发差不多干了才起身。他在黑暗中瞥见车头上的“双人大床”,毫不犹豫扭头去找安涴,准备跟她挤小床。
爬上床,将她抱进怀中。“睡着”的她乖巧没有挣脱,梁束心里的褶皱被温柔的夜色熨平。抱紧她的腰,将脸颊埋进她的颈窝,摸了摸她手上的钻戒。
她没摘,梁束眼前一热。
“你要努力哦,我当男朋友会比这表现更好,不然我只能帮你加油啦。”
说罢唇角噙笑闭上眼。
等身后男人呼吸平稳后,安涴才缓缓睁眼。
他说只能帮她加油?加什么油?
夜色漫过,清辉渐起。
梁束早早醒来,怕吵醒她,撑起手臂小心下床。刚一动,她跟黏人的小猫一样蹭过来,睡得粉红的脸颊紧贴着他坚实的胸膛。好似察觉到他的动作似的,她手臂往下轻车熟路地就要去玩橡皮泥。
梁束眉心一跳,忙挺腰闪过。俯首亲口她额头,“现在不能给你玩,我得去开车。”
虽然知道她还是睡并不能听到,但他还是耐心解释并哄她,“下回再给你玩啊,乖。”
怀里的她眉心紧蹙,好像听到了似的,也可能是嫌他低沉的嗓音扰人,翻身蹭到另一边继续睡。
梁束坐在床边失笑,“小没良心的。”
又抬手轻轻帮她捋好凌乱的发丝,小声吐槽,“睡着之后你倒挺坦诚,醒着的时候偶像包袱怎么那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