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注定会失望。
白岑的眼神依旧高高在上,甚至眼中还有一丝怜悯。
能被一句话扰乱心智,即便她对修真一事尚且一知半解,却也知道,修真对心智要求极高,他这副模样别说一百年,再给他五百年,都跨不过金丹去。
命剑虽没伤到要害,肩膀上贯穿的伤却是实实在在的,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疼痛过度,白岑眼前一阵发晕,甚至见许如归都有些模糊。
但这并不阻碍她看别的东西。
【恭喜您成功晋级!达到筑基二层!】
来了。
白岑的眼神重新聚焦,嘴角扬了起来。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丝毫不妨碍她说出接下来的话。
“长老,我告诉你个秘密吧……反派死于话多。”
语毕,白岑气势猛地一沉,竟是将周身灵气凝成了一股骇人气势冲向了许如归!
许如归未曾对白岑设防,突生此变故竟来不及躲闪,硬生生将这股灵气接了个满怀。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他急速后退,直到撞上院子围栏才狼狈停下。
这一击不容小觑,纵然许如归与灵气相撞时就有此准备,但接下来的事情却是他未曾料到的。
那股灵气将他击退后竟并未消散,而是在他身体中横冲直撞。
许如归的脸色顿时如纸惨白。
灵气往丹田而去,许如归不敢托大,即便知道此时不是最好的时机,也不得不立即原地打坐,试图阻止灵气肆虐。
区区筑基竟伤他至此!
如此状况他原地调息,倒是傲慢。
但确实有傲慢的道理。
一击过后,白岑脱力地倒在了柴堆,嘴中不断涌着鲜血,没了补刀的力气。
先前她整理房间,在枕头底下发现了记载着这招的书籍,不知是被翻看了多久,纸张都有些泛黄。
书籍上面记载的是个孤注一掷的功法,大致是将灵气凝于体外,如投掷武器一般抛出,出其不意击退敌人。
到这里还算是个奇思妙想的仙门秘籍,后面却带了可怕之处。
只要以鲜血为引,这股灵气便会如附骨之疽钻入敌人体内,将敌人灵田搅个天翻地覆。
而吸引白岑的,还有后头那句注释。
可越级斩杀对手。
与其说这是灵法,不如说是邪功了。
想必原主每一次翻看都带着难以和解的恨意,脑中也幻想过无数次自己用此法将欺辱过她的人杀尽,只是她至死都没能生出灵力,没能亲手为自己报仇。
白岑自然是不会忌讳什么邪功的,多个法子多条路,如此蛮横的功法,倒是加大了她的生存砝码。
修真者每一个阶段都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心里也有赌的成分,赌许如归的一刀能不能叫自己再升一级,只要再升一级,她的生存几率会直接翻倍。
还好,她赌对了。
但她低估了修真界中等级的差异。
许如归调息半息,原本痛苦的面容竟然渐渐平静下来。
白岑眼前发黑,感受不深,烧火棍却看得明白。
先前他一直在观察二人交手,也怕扰了白岑计划,故此一直没出声,这会儿眼见白岑力竭,许如归却马上有再战之力,由不得他袖手旁观。
事实上他本来就是要插手的,只是白岑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轻笑一声。
“你倒是不错。不过老匹夫就要调息完了,你还有后路吗?”
白岑乍一听他说话,忍不住打了个颤。
方才精神太过紧绷,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个奇怪东西在了。
她的又咳出一口鲜血,已经是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烧火棍本以为她会妥协,至少会向自己求救,却不想,白岑喉咙上下动了两下,随即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竟握紧烧火棍,硬撑着站了起来。
此时的她用狼狈形容已经不够了,可以说是惨烈。
她一动,肩上的伤还在涓涓冒着血,手上也直打颤,双腿更不用说,一步一摆,仿佛下一秒就要轰然倒地。
但她偏偏没有倒,甚至走得笔直。
虽然很慢也很艰难,但她确实在一步一步向许如归走去。
白岑的意识已经模糊了,全凭一口气撑着。
她此生从不做后悔之事,此番挑衅也是富贵险中求,既是她主动,断没有结局不尽如人意的道理。
只要她能阻碍许如归调息,那他体内的那股灵力,自然会叫许如归生不如死。
她模糊着双眼地走到了许如归面前。
烧火棍此时竟有千斤重,白岑调动了全身力气才将它举了起来。
打坐调息时切忌旁人打扰,这一棍下去,许如归不死也伤!
白岑咽下口中腥甜,一狠心一棍下去。
随后却被反震之力推开,跌倒在地。
许如归竟有护体灵息。
白岑挣扎着坐了起来,眼中满是茫然。
是她大意了。
她的修为来得太过轻易,叫她失了分寸,没有想到金丹修士竟还有这一层保命之法。
她咬了咬舌尖,维持住清醒。
一定还有办法……
烧火棍一路沉默,这时见她眼中已又涣散之意,才再次开口。
短短两个时辰,他已经摸清了她的脾气,未到绝路,她绝不会松口。
“我还有个办法,只要你我结契,我便能帮你。”
白岑有些耳鸣,侧耳半天才听清,是这个古怪的烧火棍在说话。
结契?
白岑不明白这代表什么,也无暇去思索日后会不会有麻烦。
此时的她唯有一条路能走。
白岑点了点头,沙哑的嗓子出了个气声。
“好。”
话音落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印入她的神魂,这感觉玄而又妙,白岑形容不来,只觉得灵台一清,满身伤痛都轻了不少。
烧火棍轻笑一声。
“契成。”
听得出他极为满意,说话都比方才张扬许多。
“还有力气吧?凝灵力注剑身。”
白岑虽是好了不少,但依旧虚弱。
她深知此时并不能倒下。
听到他这般命令,白岑下意识凝起了为数不多的灵力注入烧火棍。
烧火棍似乎有点嫌弃。
“太少了吧?不过……够了。”
他的声音轻快,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烧火棍蓦地燃起黑色火焰,火焰扭曲片刻,竟生出了剑刃!
怪不得这烧火棍称自己是剑灵,原来它当真是把利剑。
这剑刃看起来锋利,却时不时跳动,仔细瞧才能发现,分明是火焰变幻了形态。
白岑神志不清,却对这火焰生出了亲近之意。
这是……她的灵气。
原来所谓‘灵力注剑身’,实为‘铸剑身’。
另一边的许如归此时也压下了那股诡异灵气,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何种变故,睁眼时阴森一笑。
“呵,雕虫小技。”
他看向白岑方向,眉头不自觉地动了动。
她手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古怪的黑色长剑?
这事蹊跷,但许如归却并未放在心上。
强弩之末,不足为据。
他轻轻擦了擦自己的命剑,对白岑下了死亡宣言。
“下辈子记得投个好胎。”
语罢,一剑刺来。
与此同时,‘剑灵’也轻喝一声。
“挥剑!”
白岑咬紧牙关,一剑斩出。
这一剑平铺直叙,没有任何招数,却用尽了白岑所有力气。
普通的一剑,竟有一剑荡九州的气势。空气好似都被剑风烫出了漏洞,看不见的飓风交错而行,与剑风缠绕在一起,怒吼着吞向许如归。
那风趋势汹汹,尾端却极为轻柔地抚摸了白岑的脸颊,同它一起被送来的还有一句轻声赞扬。
“做得很好。”
来不及分清这是不是剧痛之下产生的幻觉,风停了。
面前空空如也,许如归消失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
这一回说到:妙龄少女与百岁老人刀剑相向,无名男士竟在一旁袖手旁观。
第5章 、砍五刀
白岑从梦中惊醒,不受控制地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滴落,浸到眼睛里传来一阵刺痛。
她想抬手抹去脸上汗水,却被肩上的刺痛疼得倒吸一口气。
这伤是……
灵剑穿胸的场面出现在她的脑海。
许如归呢?!
白岑瞬间清醒,顾不得疼痛坐了起来。
入目是熟悉的窗幔,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中起舞,最后落在了桌上的灵植上,胖乎乎的灵植抖了抖叶子,翠绿又可爱。
是她的房间,十足的岁月静好,但这平静在她看来却充满陷阱。
她不是该在战斗吗?
烧火棍立在床边,白岑试探地叫了他两声。
“烧火棍?”
没有人回答。
白岑的心沉了下去。难不成……
她不死心地又叫了两声。“活着吗烧火棍?”
“在呢。”少年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烧火棍多难听啊,叫叶弄池。”
白岑松了口气。
还会说话,那之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不过……叶弄池?
说不好是不是孤陋寡闻,但是剑灵都是这么有名有姓的吗?
白岑正想问他是怎么回事,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她瞬间警惕起来,紧盯房门。
来人见到她,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稳步踏了进来。
“你醒啦?”
轻快的声音响起,白岑打量起她。
是个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身绿裙衬得她娇俏非常,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眼睛也是圆圆的,像是个小动物,看向白岑的目光清澈又好奇。
她看着无害又可爱,白岑的警惕褪下不少,但仍没有放松。
“你是?”
少女放下手里的托盘,白岑这才看到,上面是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她掏出个瓷瓶,一边往汤药里滴了些什么一边答道:“我是灵淮峰的景芍,大家都叫我小芍药。”
终于把药调好了,她一副满意的模样端了过来:“我收到你的求救符,马上就赶过来啦!”
“求救符?”
白岑看着这碗黑漆漆的汤药,一时拿不定主意,语气也满是疑惑。
“对呀,”景芍蝴蝶一样的睫毛煽动了两下。“你忘记啦?”
白岑不动声色地把视线瞟向了烧火棍……不对,是叶弄池。
叶弄池沉睡了百年,好不容易积攒了些许力量,却在前一天全都用掉了,这会儿正是难受的时候,感受到白岑的视线,他的语气也说不上好。
“符是我画的,放心喝吧,确实是灵淮峰的人。”
白岑咽下嘴里的疑问。
虽说她弄不懂求救符,也搞不明白灵淮峰,但是如果先前一些都不是错觉,那这个叶弄池的的确确跟自己绑在了一起,总不会害她。
不过他画符……
烧火棍怎么画符?
滑稽的画面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她的脑海,白岑一时间有些走神。
……不过叶弄池神神秘秘的,一定是有别的方法。
总归不会是她脑海中的那样。
白岑冲着景芍笑了笑。
“谢谢。”
“不客气呀。”
说完她眼巴巴地看着白岑,眼里的期待藏都藏不住。
白岑犹豫了一下,把药碗往嘴边递了递,果然景芍的神色更加期待了。
白岑了悟,硬着头皮一饮而尽。
随后她就为自己的莽撞举动感到后悔。
长剑戳肩的时候她没哭,手掌差点被划断的时候她也没哭,偏偏此时此刻,这么一碗药叫她不受控制地落了两滴泪。
这药,已经不能用苦来形容了。
太怪了,真的太怪了,一言难尽的怪。
“怎么样怎么样?”
偏偏景芍不知道她的感受,接连追问。
白岑感受着嘴里形容不出的古怪味道,似乎是苦,但苦里面又说不上的腥,还有点辣。
但面对景芍亮晶晶的眼睛,白岑把苦水往肚子里咽了咽。
“……挺好的。”
“真的吗!”
景芍激动起来。
“这还是我第一次用这个药呢!我就说不会太差!”
……第一次?
白岑瞬间怀疑起景芍的专业程度,另一边叶弄池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
白岑的额角跳了跳。
眼见白岑喝了药,人也醒了,景芍蹦蹦跳跳收拾了自己的小包裹。
“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走啦~”她对白岑挥挥手,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下次受伤还要找我哦,一定要找我哦!”
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白岑琢磨着,还是不要再有这个机会比较好。
白岑左右看了看,确定这个破旧的院子再没有其他人,这才肃了神情,开始询问。
“我晕倒之后发生什么了?”
叶弄池打了个哈欠:“就你看到的啊,你血葫芦一样躺在那儿,我又不能不管,索性画了符,叫灵淮峰来人,也防止许如归杀个回马枪。”
“回马枪?”白岑立刻抓到重点:“他没死?”
就算白岑对于修真一事一知半解,但也知道那一剑的威力。
许如归看起来是个半吊子,竟然能安然逃走?
说到这个,叶弄池的不屑简直要溢出棍子了:“老匹夫留了一手,来之前就带了传送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