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老师都已经开口了,许淙觉得自己最好识趣点不要拒绝,免得对方一怒之下就跟小时候许明成一样,疯狂给他加功课。
所以许淙一拱手,“多谢老师。”
云光霁唔了一声,对他的识趣很满意,“你不是给你外祖父一家带了东西吗?明日我让管事跟你走一趟,去跟金家说一声。后面你就安心在府里住下,跟你大师兄一起读书,左右你迟早也是要去参加春闱的。”
许淙答应下来,“是,老师。”
第二天往金家走了一遍之后,许淙就庆幸自己早已经答应了老师,要在云家住下了。因为许久未见的金外祖父和几位舅舅也是同样的观点,觉得他一个人在京城,住到外面的话多有不便,要让他搬到金家去住。还说之前收到许明成和金氏的信后,已经让人将他上回住过的梧桐院打扫干净了。
金家许淙可不敢住,尤其知道这次邹表舅一家也在的时候。要知道这位邹表舅的三儿子,之前可是跟自己闹过矛盾的。
而那一次邹表舅受儿子连累,还被金外祖父罚抄《史记》,虽然因为藏书不全没有抄完整套,但也有二十多万字。
这次再住同一个屋檐下,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啊?
所以他连忙将云光霁搬了出来,说已经先答应老师了,而且住在云家的话不但能跟大师兄一起读书,还方便向老师请教。
从金家出来的时候,许淙松了口气。
青木见状小声问道:“少爷,您不喜欢金家啊?”
许淙摇头,“谈不上喜不喜欢吧,外祖父和几位舅舅对我还是挺好的,但外祖母不太喜欢我,而且表舅一家也在。我们在京城又不是没有地方去,所以经常过来请安就行了,在金家借住还是算了吧。”
青木不再劝说,转而问道:“少爷,那您接下来准备去哪儿?可要到别的地方逛逛,或者先回云府?”
许淙想了想,道:“我们去祥云书坊!”
既然来到了京城,那就顺便去祥云书坊看看他的画册卖得怎么样了吧,而且他刚刚画完的《银竹篇》也想拿给邹东家看看。如果可以的话,这两篇番外他也打算刻印,毕竟老师都说了没问题的,还写了几篇文章和诗词呢。
想到这里,许淙便让青木回去拿画册,而自己则带着老师给的管事直奔上次去过的祥云书坊。
……
祥云书坊里
收到消息后赶来的邹东家翻看着许淙给的两本番外篇,表情渐渐变得怪异起来,良久后他放下画册,犹豫着问道:“淙少爷,您这两本画册令尊看过了吗?”
许淙点头,“我爹跟我的老师都看过了,他们说可以这样画。”
邹东家这才放心下来,哈哈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既然许大人和云大人都觉得好,那在下也就放心了。您放心,这两本画册祥云书坊定会好好刻印的,必不会让您和两位大人失望的。”
“不过淙少爷,您考完乡试之后就只画了这两本吗?”邹东家叫苦,“您的《科举记》已经有几年没画过了,上回给的还是第六册 。”
“如今正好是会试之年,人人都来催啊!”
“除了《科举记》之外,《竹精传记》的第十一册 又在何处呢?您上回画到了什么‘半决赛’,然后就停笔了,说是要准备乡试。在下也不好打扰,但如今既然乡试已经考完,那第十一册总该出来了吧?”
许淙:“……”
他先是画番外画得起劲,后来又出了赵家这桩事,还真是把那两本画册给忘了。最后在邹东家的连番催促之下,他只得答应今年一定各画一本。
然后落荒而逃。
第124章
被催稿真可怕!
许淙心有余悸地从祥云书坊出来。
一直跟在旁边的青木强忍住笑意问道:“少爷,您接下来打算去哪儿啊?小的刚刚回去拿画册的时候,听到云府的下人说云大人外出访友了,还没回来呢。”
“至于云大少爷,也跟着云大人一道出门去了。”
老师跟大师兄都不在啊,许淙顿时歇了回去的心思,他想了想道:“那我们去贡院那边的宅子看看,然后就四处逛逛吧。”
青木:“是,少爷。”
他们今日出门,云光霁特意派了一辆马车和一个管事跟随,所以虽然许淙已经不太认识去贡院的路了,但在云府管事的带领下,还是找到了自己的房子。看过房子之后,他又四处逛了逛,给认识的人都买了礼物。
接下来的几天,许淙每天都出门。
他出门主要是替家里送年礼,以前一家人都在青州,年礼派个管事来送就可以了,但如今自己已入京,那肯定得亲自上门的,毕竟都是长辈,如此也能显示出自家的重视。第一天去了金家,第二天就去了大姨母家,花了好几天时间才一一走完。
拜访过亲戚以及许明成的好友后,他又给朋友们写信。
比如准备今年来赶春闱的王文、王武两兄弟。以及同样来赶考,并且已经到了现在正借住在大相国寺中的郑瑞成等,他们几个都是自己在考试的时候结识的朋友,这几年也一直有联系,如今来到了京城,肯定得相互告知,约时间聚一聚。
除了这几人外,许淙也没有忘记在京城认识的朋友,那就是很喜欢《竹精传记》,每次通信都要跟他讨论剧情的傅申傅公子。
说起傅公子,他可真是三水居士的铁粉啊。
他不但收集了各个版本的《竹精传记》,每次出新的时候还爱买了送人,是那种会为了赠送的某张图而狂买好几本,然后看一本、藏一本,剩下的都拿来送人的豪迈读者,许淙就收到过好几次他送来的画册。
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许淙自觉自己年长,不好一直收朋友的礼物,所以他这次把青木临摹的两本《银竹篇》捎上了。
当然在写给傅申的信里,许淙肯定不会说自己就是三水居士的,而是说他前几天去拜访邹东家的时候,正好看到他那里有三水居士的新画册,所以就借来临摹了一份,送给对方先睹为快。
不过等青木从昌平侯府回来,却说没见到人。
“少爷,这个昌平侯府好生奇怪,青天白日的府门紧闭,小的敲了半天才有一个瘸腿的老仆来开门,说他们主人家不在,问我找谁。”
许淙诧异,“不在?”
“可是傅申的确是昌平侯府的人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的侍卫就提到过,而且我这几年给他写信,也是寄到昌平侯府的。”
“你会不会找错了?”
青木挠了挠头,也很困惑,“错倒是没错,小的拿着少爷您写的条子仔细打听过了,大门口的匾额上的确也写着昌平侯府。”
“而且那老仆也知道傅公子,一听说我是少爷您的书童,拿着的还是给傅公子的信,就没说什么很爽快地收下了,还说如果傅公子有回信,会有人送来。”
这听起来好像傅申不住那里啊。
不过许淙也不在意,反正信和画册能送到就行,于是他道:“那就不用管了,许是傅申现在去了别处,你去跟云府的门房说一声,若有我的信就送过来。”
青木点头应下,“是,少爷。”
处理完这些琐碎的事情,时间也快到过年了。
这次许淙来京城,同样是借住,但却感觉比上次借住在金家要好。
在金家借住的时候,因为外祖母邹氏不太喜欢他们一家,并且邹表舅家跟他们家还有‘梧桐院之争’,所以许淙有些时候会感受到自己不被欢迎。而且金家管家不严,他走在路上偶尔还会听到下人们的闲话。
虽然他们不是说自家,但也挺膈应的。
与之相比,云家就好很多了。
或许是因为自己已经拜师好几年了,并且在徐州的时候也经常上门拜访,对云家人很熟悉,所以许淙感觉在云家很自在。
唯一不好的地方,大概是老师对他的诗词还是不满意。
又是一个检查功课的日子,云光霁对许淙的文章是连连点头,有一篇还道了声‘好’,但看到诗词却是皱眉。
过了一会儿后,他挑出了两篇,然后其他的往桌上一扔,不太高兴地道:“虽有些许长进,但还差了几分火候。”
“匠气有余,灵气不足!”
许淙乖乖认错,然后认真求教。
他的诗从小就写得不太好,还一度写过‘我的好友孙大郎’这样的打油诗,长大之后虽然有了些进步,除了押韵之外还懂得了用典、平仄、明喻暗喻等等,但跟老师提出的高要求相比,就进步得不明显了。
所以每次交功课的时候,他都要挨批。
好在这么些年,云光霁也知晓弟子是个什么样的了,随口说了两句之后,他就仔细地给许淙讲解他的那几首不好的地方在哪里。
这一讲,就是半个时辰。
最后许淙捧着两本书和一叠纸,从书房里出来了。
回到居住的院子后,青木迎了上来,“少爷,门房刚刚送来了一封信,说是一位姓郑的少爷送给您的,可要现在看看?”
“拿过来吧。”
许淙将老师给的书递给青木,然后自己则取过信拆开看了起来。这封信是他的好友郑瑞成写来的,他在信里告诉了许淙一个好消息,说王文、王武两兄弟已经到京城了,跟他约好了腊月十八在大相国寺碰头,问许淙要不要一起来?
王文和王武到了啊,那肯定得去见一见的。
转眼就到了腊月十八这一日,许淙跟云光霁告了假,然后带着青木前往赴约。不过到了地方之后才发现,除了熟悉的郑瑞成,以及认识的王文王武之外,还有同样是淮南西路的其他举人们,有的许淙认识,有的不认识。
但并不妨碍他们相处融洽。
因为在场的全是举人,除了许淙之外都是明年要下场的,所以话题说着说着不免就提起了明年的会试。
有人猜测明年会试的主考官是谁,过程中把朝中有名有姓的大人们都提了一遍,其中还提到了许淙熟悉的云阁老,不过很快就被消息灵通,知道云麒也要参加会试的人否了。接着又有人讨论各地出色的举人都姓甚名谁,其中就有许淙的大师兄云麒,大家一致认为曾为京东西路解元的他,此科必中。
许淙正听得高兴呢,然后就看到青木神色不对地走了过来。
“少爷,云大少爷找您。”
“大师兄,他怎么会在这儿?”
许淙想了想,大师兄既然能找到这儿来,怕是有什么急事,于是连忙跟其他人告罪一声,急匆匆赶了出去。
一见到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云麒,许淙不等他开口就问道:“师兄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两位师妹不会也在吧?”
云麒笑着解释,“没什么大事,你不用着急。”
“今日我陪祖母、母亲还有两位妹妹来礼佛,给曾祖母的长明灯添灯油,但事不凑巧,回去的路上马车坏了。刚刚在山下的时候我想起你昨日曾跟父亲说,今日会来大相国寺会友,所以想先借你的马车一用。”
原来是这事啊,许淙顿时放下心来。
他原想说一辆马车而已,大师兄你拿去用便是,等下我跟其他的举人一起回去。但转念一想不对啊,两位师妹回京后第一次礼佛,就遇到了这样的麻烦,那岂不是说明她们确实是跟这里不对付?
进谗言,不对,这是劝说的好机会啊!
于是许淙便道:“师兄,时候也不早了,我跟你一起回去吧。还请师兄稍等片刻,我回去跟他们说一声,一会儿就好。”
云麒刚想说不着急,他会留两匹马在这儿,但话还没说出口呢,就看到许淙已经转头朝里面走去了,顿时就摇头失笑。
淙哥儿年纪还小呢。
……
一辆马车驶往山下。
马车里,许淙似真似假地抱怨,“师兄,两位师妹这是回京后第一次来大相国寺吧?没想到这么不凑巧,马车居然坏了。”
“运气也太不好了。”
云麒没有听出许淙潜藏的意思,无奈地点头,“是啊,明明出门的时候,车夫已经再三检查过了,或许是路上太颠簸了吧。不过幸运的是,不管是祖母还是母亲,亦或者是两位妹妹都平安无事,只是受了些惊吓。”
受惊吓也不行啊,许淙忙说:“那以后两位师妹再出门,得先好好地检查马车才行,而且礼佛的话,其实在家里也是可以的。”
“我听人说可以请一尊佛像回去,这样在家里也可以给佛祖上香了,佛祖神通广大,只要心诚那哪儿都是能听到的,不用特地到寺庙来。不然师兄你想啊,下回再遇到这样的事,我也不在的话,两位师妹就要受苦了。”
听到这话后,云麒微微挑眉。
作为一个已经定下亲事,和未婚妻也见过面,就等着春闱过后成亲的人,他觉得许淙这几句话说得有些奇怪。
怎么只问两位妹妹,对祖母和母亲却闭口不言呢?
云麒不认为许淙这个师弟是一个不敬长辈的人,就是觉得他对两位妹妹,未免也太关心了吧?亦或者是对其中一位妹妹很关注?
想到这里,他顿时不太高兴,岔开话题道:“师弟,父亲说你文章已经够火候了,正巧为兄这里有一道题,还是曾祖父前些日子给我的,你来破破看。”
许淙并不知道因为他关心两位师妹的几句话,竟然引起了云麒这位大师兄的注意,误会他对自己妹妹有意,若是知道了定要叫屈。
他这完全就是好心啊。
因为原书里没有记载两位师妹具体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出事的,只写了一句‘外出上香礼佛,结果双双跌落山崖’。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能做的只有这几年尽力阻止她们外出去礼佛,免得真的导致一场遗憾。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说,那是因为他找不到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贸贸然跟老师说‘你的两个女儿外出上香会死’,老师不但不会信,恐怕还会以为他另有企图。
想到这个他其实是有些懊恼的,觉得这件事早点说就好了,如果自己现在只有三、五岁,那直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因为世人对小孩的‘神异’比较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