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等到手下人禀告,说在京城附近发现了周家人的行踪,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周家人不但雇佣了大量护卫分批随行,还拼死抵抗。
所以预料不足,被突然冒出的护卫们团团围住的他们不但没有杀到人,还有一个被抓了之后,赵承业怒气大盛。
他随手抓过桌上的砚台就扔了过去,将人砸得头破血流。
“饭桶,都是一群饭桶!”
此时的屋内,依旧有那个脸上有红斑的年轻人。
今日的他不但脸上没有了笑意,表情还有些严肃地对赵承业道:“承业兄,别怪在下没有提醒你,你的这位岳父看来是下定决心要去京城告状了。”
“你得早做打算才好!”
怒极了的赵承业,就连面容看上去都有些扭曲,他咬着牙道:“陈贤弟你放心,我这就动身前往京城。”
他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后道:“我的这位岳父,耳根子软,我找到他后便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利,一定尽力劝下来。”
“至于那两个失手被抓的废物,就得请主人帮忙了。好在他们知道的事情也有限,不然我恐怕就要愧对主人了。”
脸上有红斑的陈姓年轻人笑了笑,“你放心,我会转告主人的。不过承业兄你也不用太担心,我看你的那位岳父,顶多就是告你宠妾灭妻。”
“宠妾灭妻能有多大的事?”
“顶多也就是革职而已。”
他意有所指地说道:“只要主人事成,承业兄你什么官做不得?所以承业兄你应该明白接下来要怎么做了吧?”
赵承业一顿,起身给年轻人行了一礼,“还请陈贤弟转告主人,承业知晓。即便是到了金銮殿,不该说的我一定不会说的。”
“这边的事就托付给贤弟了,我今日就启程上京,不能让他们查到这里来。”
年轻人满意点头。
不过等离开了赵承业的视线之后,他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对他的侍从道:“赵承业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为了一个妇人,竟然将一个好好的能给他供钱财的外家,处成了仇人!还有他那个儿子,我之前也觉得如果赵胜能连中六元,对我们的行事会大有好处,谁知他竟然没考上,还就差那么一点点!”
“原本还可以给那考中会元的人动动手脚,看能不能让赵胜做状元的,但如今赵承业宠妾灭妻的事情一出,他以后想考也考不了了。”
“真是晦气!”
侍从低着头,没回话。
陈姓年轻人骂了赵家一通,也消气了,他亲自写了一封信交给侍从,然后叮嘱道:“你马上启程回京,将这封信交到主人手中。”
“赵承业这件事,只能是宠妾灭妻,不能让人再顺着他往下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所以那两个失手被擒的废物,一定得处理好。至于赵家这边,我也会处理好的,不会让人察觉异常,请主人放心。”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另外也提醒主人,赵承业说充州知州手里不太干净,我们或许能够利用,请主人定夺。”
侍从伸手接过,“是,少爷。”
……
梦境到这里就结束了,许淙大汗淋漓地醒来。
他捂着额头,仔细回想了梦中的场景后,恍然大悟,“赵,赵承业昨天那个样子,居然是装出来的!就为了麻痹别人,让人以为他只有宠妾灭妻这件事?”
“怪不得,怪不得他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苦苦哀求,还装出一副自大、愚蠢的样子,原来是为了让人将视线集中在他‘宠妾灭妻’上。”
“就连他到京城来,也是故意的!就是为了不让人去调查他??!”
“他的身后,有着更大的秘密!”
没想到他们都被骗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许淙再也坐不住了。
他匆匆忙忙地爬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好几个圈,等天一亮马上就去上房找了个借口,把许明成拉了出来。
“爹,爹大事不好了!”
许明成被他拽到书房,觉得莫名其妙,“什么大事不好了,难道天塌下来了?”
许淙急得不行,“不是的爹,你还记得我之前做了一个梦吗?梦见我们家倒了大霉,然后我昨天晚上又做了一个梦,我梦见赵承业了!”
“赵承业,就是前天见过的赵承业!”
许明成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是这样的……”
许淙一五一十地将梦里的场景说了出来,因为这一次是真正地做了一个梦,所以他说得非常详细,就连那个年轻人脸上的红斑都说得清清楚楚。
说完后,他还不忘强调,“爹,原来前天赵承业那样表现,是故意的,他们是为了防止朝廷派人去调查赵承业,然后找出更多的证据。”
“爹,我们被骗了!”
“他们想要将赵家的事,按死在赵承业‘宠妾灭妻’上面,所以不但派人弄走了那两个可以证明赵承业派凶杀人的人证,赵承业还亲自到京城来,就是为了不让人去他做官的地方以及他家里调查,发现他们更多的秘密。”
许明成沉吟,“原来是这样……”
“的确,以周家目前找到的证据而言,赵承业的乌纱帽是保不住了的。但若想让他人头落地,可能性却不是很大。”
许明成思路清晰地说道:“毕竟周家告的是赵承业宠妾灭妻,以庶为嫡的事,至于他本人有无贪赃枉法,以周家人的能耐,是没有查到的。或许顾忌女儿以及外孙女的性命,即使查到了也会加以遮掩,不会张扬,不然她们恐怕也没有命在。”
“而大理寺那边,有人打点又与赵承业无冤无仇,那么也就会把案子往‘宠妾灭妻’上面结,不会再去深入调查赵承业这个人。”
“而赵承业只要人没死,那就有其他可能。”
“好一出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第139章
“爹,那我们现在应该办?”
许淙对官场上的这些流程不太熟悉,于是询问:“能不能去跟大理寺的人说,这个赵承业后面还有秘密,让他们派人去调查呢?”
他做的这个梦,很显然是赵承业最近的遭遇。
如今距离他跟那个脸上有着红斑的年轻人对话,还没有超过一个月,那么只要现在去查的话,是能够查到一些痕迹的。
只要查到了,那赵承业就逃不掉。
但许明成听完他的话后却是摇头,“太迟了,若是我所料没错。他的这个案子最近几日便能够了结,等我们的人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而且最要紧的是,我们并不知道赵承业所犯何事。到底是收受贿赂,杀人犯法,亦或者是强占百姓田地呢?”
“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就无从查起。而且这个时候派人过去调查,不但会无功而返,还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啊。”
许淙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顿时泄气地坐了下来。
“真可惜。”
“不用觉得可惜。”许明成安慰道:“事情恰恰相反,如今才是好事一件。”
“你可还记得,为父之前猜测在你最初的梦中,我们家之所以遭遇横祸,是因为挡了赵承业的路,发现了他杀害周家的事。所以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便朝我们家下了手。”
“但现在仔细想想,赵承业恐怕还没有这样的能耐。毕竟如今的他也就与我一般,是个四品罢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想要寻事参我一本有的是法子,但若想让我们一家家破人亡,却还差上许多。”
许明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充满了自信。
他自从得知儿子做了那一个梦之后,后面的无数个日夜里,其实也在暗暗反省,推敲。
经过了一遍又一遍的思索,他觉得梦里发生的一切并不合理。
淙哥儿梦里的那个‘许明成’,如何会做出将亲儿子打断双腿,逐出家门的事情呢?
他决计做不出来的。
在青州的无数个日夜里,他翻来想去,最后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留在家里淙哥儿反而会更危险,出去没准还会有一线生机。
而家里为什么会更危险他之前一直没有头绪,但他今日却找到了。无外乎就是这次淙哥儿梦中,那个神秘之极被赵承业称呼为‘主人’的人。
一个能被四品官员甘心称呼为‘主人’的人,排除了有特殊的嗜好之外,最有可能的无非就是朝中的某位大员。甚至更大胆一些,再往上想一想,是某个王爷或者皇子也并不让人觉得奇怪。
毕竟自古以来,每次夺嫡出都将是血流成河。
若是淙哥儿梦中的那位自己,顺着周家往下查,查到了赵承业。而顺着赵承业再往下查,却查到了那位神秘莫测的主人。
那么幕后之人为了保守秘密,最后她们一家人枉死,也就不奇怪了。
想到这里,许明成道:“这件事就到这里吧,赵承业恐怕只是摆在最前面的那颗卒子,他的后面水还很深很深。我们这时候去调查,正是他们警惕性最高的时候,贸然行事不亚于鱼卵击石,得不偿失。”
“不如放长线钓大鱼。”
“毕竟你在昨日的梦里也看见了,赵承业这次做官的地方,恐怕还真的有些猫腻。那等过些日子,他们放松警惕了之后我们再去调查,没准会有意外收获。”
“而没查到也不要紧,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赵承业这个人,也知道了那位神秘的主人恐怕会拉拢充州知州。那么只要我们留意他们二人的动静,那就不难发现这一伙人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到那时不管是我们去查,还是抖露出来让别人去查,都有的是办法。”
最后,许明成总结,“他们在明我们在暗,才能有大收获。”
许淙缓缓点头。
他听明白了。
许明成的意思是现在正是那些人警惕的时候,先按兵不动。等他们放松了警惕,自己这一边才开始调查。这样一来不但不用正面跟他们对上,还可以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得到事情的真相。
听完了许明成的这一番分析,许淙赞叹道:“爹,你真厉害。”他想要达到许明成的这个程度,还需要再锻炼几年啊。
许明成哈哈大笑,“好了,这件事就到这里结束。”
“其实若早知道赵承业后面还有这么大的秘密,那一日我们便不应该去看周家敲登闻鼓,暴露在赵承业的眼前。好在你与周耀是同窗,赵承业此前更是阻拦你获得乡试的解元,我们家关注此事,也算说得过去。”
“幕后之人即便怀疑到我们插手,但只要调查到这一层上面,也只会当是赵承业自己得罪了人,不会再多想了。”
毕竟不是谁都可以做梦,并且能在梦中知晓一切的。那位幕后黑手在发现自家没有察觉他的秘密的时候,便不会贸然动手。毕竟淙哥儿如今已经和云家姑娘定亲,自家也不是毫无依仗。
想到这里,许明成突然一惊。
他抬头看向儿子,关切问道:“淙哥儿,你今日从梦中醒来,可有觉得身子有何不适?”
“有何不适?”
许淙想了想回答:“被吓了一跳算不算?梦里的那个赵承业还挺可怕的,哦,对了,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
“出了一身汗?”许明成拉过许淙,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脖子以及手等地方。
然后他脸色一缓,“倒没有什么不妥,但是不可大意。这样吧,你今日就待在家里,哪儿都不要去。我让云家帮忙给你请一个太医。”
“另外你以后也不要再想这件事了,这样的梦还是不要做了的好。”
许淙心中一暖,“知道了,爹。”
接下来许明成还真的请了一个太医,给许淙好好的把了脉。不过太医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来,最后开了两副安神药要他好好休息。
而周家与赵承业的案子,也真的如他们所猜测的那般,在找不到那两个人证的前提下,很快的就结案了。
赵承业被摘了乌纱帽,与周氏和离的同时还要归还她的嫁妆。最重要的是赵承业永不起复,赵家三代不得科举,也就是说赵胜是不能够参加殿试的了。
而随着案子的了结,赵承业的所作所为被传扬了出来,赵家的名声在京城也臭不可闻。
周家对于这样的结果还是挺满意的,因为周正礼的伤势还没有好,所以他们准备在京城多待一些日子,过几个月再回去。
而对于以后的日子,周家也做好了打算。
周正礼准备处理了沂州的家业,一家人全部搬到密州去。如此一来不但离开了之前的环境,也能够跟密州周家这边相互扶持。
不过这些都是周家的家事,许淙等人自然不会干涉。
接下来的十天,他的全副身心都放在了殿试之中。
赵胜虽然不能再参加殿试,但除了赵胜之外,这次的会试还是有几个出彩人物的。许淙并不觉得自己得了会元,就一定能够在殿试再考一次第一名,所以并没有掉以轻心。
或许是因为赵家得到了报应,许淙心结已解,所以他的这次复习感觉到有如神助,以前还有些朦胧的知识点如今再看是茅塞顿开,还有了新的收获。
这样的情况下,许淙对殿试是信心十足,他相信自己是不会让人失望的。
……
十天之后,殿试开始了。
殿试是科举考试的最后一关,所有过了会试的举人都可以参加,考完之后一个人的科举之路就算是结束了,正式走上官途。
这一日,许淙一大早就醒来了。
金氏似乎一夜没睡,眼底还有些青黑,她让人端来了一盘包子,柔声道:“本来准备让厨房做你最爱吃的热汤面的,你喜欢的青菜都买好了。但你爹说殿试要考一天,而且在宫里头上茅房还很不雅,所以便备了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