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时候,许淙跟许明成说起这件事时还有几分惊奇,“爹,张元蒲居然和王尚书的女儿,也就是我梦里嫁给赵胜的那个女孩子成亲了。”
许明成笑了笑,“这有什么稀奇的?”
“历来没成亲的新科进士,往往会在放榜后半年内定下亲事。而王尚书喜欢读书好的年轻人,之前还跟为父打听过你呢。”
许淙呆了呆,不敢置信地问:“打听过我?”
不,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你没听错,”许明成笑道:“自从你考中会元之后,就有人来打听你了,不过我跟你娘都跟人说你的亲事已经定下,所以现在已经没人再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许淙松了口气。
亲事定完,也就到了回乡的时候。
历来新科进士们高中之后,朝廷都会给三个月的探亲假,这是为了方便他们回乡祭祖、处理个人事务,甚至是搬家等等。
庐州距离京城并不算太远,他们一家很快就到家了。
虽然多年未曾回来,但许家村并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如果真的要找出不同,那就是在许淙考中进士的时候,石头也考中了秀才。
许家村有两个秀才了!
所以回乡后的这一次祭祖,全村上下都很高兴,比以前老了许多的叔祖还给考中状元的许淙分了很大、很大的一块福肉。
那块肉又肥又腻又冷又生,吃是不可能吃的。
所以对此早有准备的许淙,趁人不注意塞到自己的袖袋里了。到家后才拿出来,让厨房炖了一碗红烧肉分给家里的人吃。
在家的那段时间,除了祭祖之外,最让许淙高兴的就是状元牌坊的事了。因为他考中了状元,所以他的那座状元牌坊不用他说,就建得比许明成的那座进士牌坊更高,更大,更恢弘。唯一让人不太满意的地方,就是族中长辈们说不能建在进士牌坊的正前方,那样会完全挡住许明成的那一块,所以挪到了后面一些的位置,隔了有差不多十米吧。
做出来之后,一眼望去便能够看到整整两座牌坊。
牌坊做好之后,许家人也要回京了。
因为这时候虽然许淙的三个月假期还没用完,但许明成等候许久的职位却下来了,而且还是金外公做过的一个官职,吏部侍郎。
所以为了不耽误他的差事,一家人收拾行囊再度上京。
至于许淙的官职,和历届状元一样是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榜眼沈木桐和探花张元蒲,都只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他们的主要工作,是负责修撰先帝实录,还要向当今陛下讲解经史子集,起草文书等等。
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
销假上班后的许淙,要先跟其他考中了庶吉士的进士们一起,进行岗前培训。当然因为他们有官职在身,所以培训的时间要稍微短一点,庶吉士需要三年,而他们一甲三人就只需要一年的时间。
不过最让他惊讶的不是这一点,而是这个培训期内,朝廷是不会给他们发俸禄的。顶多就是发一些米面、炭、笔墨等等。
银子是一分一毫都没有!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许淙惊呆了,他有些不敢相信地询问许明成,“爹,我真的没有俸禄吗?一点都没有吗?!”
“那我以后要吃什么,喝什么啊?”
他还真的不知道原来庶吉士是没有俸禄的,主要是不管是许明成还是老师,以及其他的进士们都不会谈论这一点,而只会说庶吉士前程远大。
原来他们是没有俸禄的?
第147章
无薪上班,简直是晴天霹雳!
许淙整个人都呆住了。
许明成可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有多财迷的,毕竟每次考完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他要奖金,还美其名曰‘不奖不好,越奖越好’,如今难得看他吃瘪,不免大笑起来。
“你应该庆幸自己考的是状元,若只是普通进士,那就得等到庶吉士散馆,也就是三年后才能领到俸禄。亦或者是熬不住,提前外放。”
许淙没理会许明成的打趣,忧心忡忡地回到了屋内。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装钱的匣子拿了出来,仔细点数。
这不算厚的一叠银票主要是祥云书坊那边的分成,自从他给邹东家出了那个彩色版画册的主意后,每画一本祥云书坊那边能给他分五六百两。而除了祥云书坊之外,南方孙家那边的销售情况也不错,许淙上次过去,一下子就给他分了两千两。
所以几年过去,他赚的钱还是挺多的。
但赚得多,花得也多。
首先画册的分成就要上交一半到公中,这是在他小时候卖第一本画册就已经定下来的事情,这么多年一直延续了下来,许淙也并不想去改变。
其次就是他之前那长达十个月的游历,正所谓穷家富路,因为自己有钱,并且家里也给了钱,所以许淙花起来的时候,就有一些随心所欲。
比如客栈,那肯定是要住干净整洁并且比较宽敞的上房。
他不喝酒,但挺喜欢吃,所以什么北方草原的烤全羊、西湖的醋鱼、南边的大海鱼等等他都尝试了一遍。而且为了避免路上发生意外,他还请了两个孔武有力的镖师,全程包吃包住的那一种,这就花去了一大笔的银子。
至于在南方的那段时间,花得就更多了。
毕竟南方的那些布料首饰、摆设、珠宝以及其他的小玩意儿等等,都是北方没有的。而且因为有孙家在,他还拿到了一个很实惠的价格,这就是说他在南方待的那一个月,基本上把孙家给的分成都花没了。
回来之后,他这里送一些,那里送一些,现在手里虽然还剩了不少,但因为都是好东西,也不可能拿出去卖了变现。
最后就是此次回乡了。
因为自己科举有成,所以他也学着许明成当年那样,给族中捐了几百两银子购买祭田,并且还拿出了一千两,让族长有合适的话就给自己买一些田地。另外去看常白芷的时候,也给她留了几百两应急。
那时候出手阔绰的他,哪里会想到现在有官职在身,但居然会有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领不到俸禄啊!
怪不得他这次同样考中了的两位友人里,郑瑞成考中了庶吉士,但王武却没有选择参加考试,而是果断地外放。恐怕就是因为他哥王文在三年前已经考中了庶吉士,王家人意识到京城大居不易了。
许淙望着匣子里剩下的一千多两银票,无奈地叹了口气。
钱好少!
这些钱够他生活的了,但想要做些什么却远远不够。
比如说,他们家已经跟云家那边说好了,等明年廖家出孝之后,他跟莹姐儿的亲事就要正式地开始走了,最起码聘礼就要先送过去。
他的聘礼虽然许明成和金氏那边会置办,但他还是想要再加一些的。毕竟没钱的话没得说,可他可是在三岁的时候就开始赚钱了啊,等成亲的时候如果一点表示都没有,岂不是显得自己对莹姐儿不重视?
所以许淙觉得,他要努力赚钱,不然就现在的这薄薄的一千多两,明年下定的时候,怎么拿得出手啊!
想到这里,许淙的目光转向了桌上的鹅毛笔。
看来他的画册还要多画几本。
……
一个月后
京城祥云书坊所在的那条大街内,一大早店内的活计就冲着外面的人群吆喝:“《科举记》,新科状元许淙的画册《科举记》全部画完了!”
“整整一十五册,全都画完了!”
“各位客官,新科状元许淙亲手所画,历时一十五年,一共一十五册的《科举记》,如今全都已经画完了。想要知道许淙是怎么考上状元的,您就一定要买这一套《科举记》,买回家中不管是给孩子看,还是您自个儿看,都不亏!”
“来瞧一瞧啊……”
“我们书坊不但有两个月前卖的第十四册 和第十五册,还有前面的第一至第十三册。不管您之前有没有看过,买一套回去都吃不了亏。”
“来看一看啊……”
正好走到门口的许淙停住了脚步。
……这伙计是从哪儿找来的?
他看着渐渐围上来的人群,顿时头一低,低调地进入了祥云书坊。
书坊内,邹东家已经等候已久了。
他一看到许淙进来,就站了起来哈哈大笑,“状元郎你终于来了啊哈哈哈,快请坐快请坐,在下可是等候已久啊!”
两人已认识多年,所以许淙也没跟他客气,当即就在邹东家的对面坐了下来,然后道:“邹东家,的确是许久未见了。”
“是啊。”邹东家看着对面的许淙,也是一阵感慨。
想当年他路过勉县时,偶然发现了一本画册,看后顿时惊为天人,便找上了门去。转眼间一十五年就过去了,当年的三岁幼童,如今已经高中状元。
真是后生可畏啊。
想到这里,邹东家又更热情了几分。
他推过旁边的一个匣子道:“如今已是八月,我让伙计将上半年的分润算了出来,除了远些的地方外,其他的都在此处了,淙少爷你看看。上半年因为你考中了状元,又画完了科举记的最后两册,所以收获颇为可观啊。”
许淙将匣子递给了青木。
如今的他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好奇了,而且他跟祥云书坊的合作一直都不错,对方也不会在账目上做什么猫腻,所以让青木核对就可以了。
他今日来,其实是有另外一件事的。
接着他就将一摞画册放到了桌子上,这是他最近一个月的成果。《竹精传记》一本,《银竹篇》两本,合计三本。
《竹精传记》里,麻竹还在秘境里面转悠,选手们除了打斗、争夺、结盟、背叛、冲突等等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说的。特别的地方估计就是麻竹的生发水用完了,所以他整天都躲在黑漆漆的斗篷中扮神秘。
然后闯出了一个‘神秘人’的称号。
至于《银竹篇》,就很值得说一说了。
之前的《银竹篇》许淙画到了第三册 ,那就是银竹拜入了儒门某位长老门下,跟其他儒门的弟子一起上课,天天诵读圣贤文章以增加自己的浩然之气。
这里面儒门夫子讲课时候,许淙借鉴了以前跟赵秀才上课时的情形,当然为了显得夫子讲课的内容高深,他还使用了老师或者许明成的一些观点。
比如某篇文章里面的某句话,应该如何理解等等。
至于效果还是不错的,最起码泽哥儿看完画册后,对于里面出现的讲解都记忆深刻,还主动找出了对应的文章诵读。
所以后面的第四册 、第五册,许淙就延续了第三册的做法,让银竹等小弟子们读的书渐渐深奥,夫子的讲解也更高深。
当然,这毕竟是一本关于修仙的画册,而不是关于读书科举的画册,所以期间也穿插了很多修真界的奇幻景象。
画面一:骑仙鹤而不是走路上学。
被铃铛招来的仙鹤飞翔在奇山峻岭之间,载着活泼可爱的银竹穿过白云、穿过峡谷,穿过一处处美不胜收的景色,然后落入到布满云气的巍峨宫殿内。
画面二:随着圣贤文章的一遍遍阅读,银竹等人的身上真的出现了朦朦胧胧的一层光辉,此光辉比月光耀眼,比太阳柔和。
画面三:经过了几年的学习后,银竹等人也学会了操纵砚台里的墨汁。
在一个斗法台上,只见银竹伸出手指轻轻一点,周身的浩然之气便分出了一股流入到墨汁之中,然后他再说了句‘墨河,去!’。
那墨汁便如灵蛇一般,往前方激射而去!
第148章
哗啦啦的翻页声停了下来。
邹东家看完了三本画册,还有些意犹未尽,不由得遗憾问道:“淙少爷,这《银竹篇》就这么没了啊?”
墨汁化灵蛇,何等玄妙,可后面怎么就没画了呢!
许淙随口回了一句,“已经够三十页了,不过你放心,如今翰林院的事情不多,所以我打算后面就一个月画一本。”
毕竟现在自己缺钱,然后画一本画册也花不了多长时间,所以许淙就决定每个月画一本,一直到自己忙起来为止。
“一,一个月一本?!”
邹东家喜出望外,也不在乎《银竹篇》的第五册 断在关键时候了,哈哈大笑道:“一个月画一本啊,那敢情好!”
“哈哈哈……”
“淙少爷你放心,我们祥云书坊跟你那是十几年的交情了。你将画册交给我们刻印,那可以放一百个心,这几本画册啊,我一定找最好的师傅,定能原原本本,纹丝不动地刻印出来。下个月,最迟下个月月底就能往外卖!”
对邹东家,许淙还是很信任的。
所以留下三本画册,并且跟邹东家说好等彩色的刻印出来先给自己送十套后,他就起身告辞了。不过等走到外面,却遇上了一个很久没见的熟人。
被祥云书坊伙计的吆喝吸引进来的一个十五六岁少年,看到许淙后先是疑惑皱眉,然后惊讶地喊道:“许,许淙?!”
许淙侧身,看到对方也惊讶,“……傅申?”
几年未见,虽然傅公子长高了些,脸上的轮廓也有了变化,但许淙根据其身后四个的带刀侍卫、一个青衣侍从等人,还是能够把人认出来的。
这不就是自己第一次到京城来的时候,认识的那位昌平侯府的傅公子吗?
后来虽然分隔两地,但他们却没有断了联系。不过仔细想想,两人的确是很久没有见过了,考完殿试后他画完了《科举记》,原本想要约对方见上一面的,但他回信说自己去了某个地方处理事情,不在京城。
没想到这么巧,居然在这里遇见了。
傅申很高兴,“许淙,真的是你!”
许淙也很高兴,见时候还早,于是便请傅申去对面的茶楼喝茶。反正今天沐休,他除了来祥云书坊之外,没有其他计划。
正好傅申也不赶时间,于是两人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等一坐定,傅申便道:“许淙,我回来后听说你考中了状元,恭喜你。”
许淙道了声谢,然后道:“你呢,你上回说要去处理一桩要紧的事,不在京城,那事情现在处理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