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是拍出来了,还没上映就被审查部门查处了,连平台上线的机会都没有。
五千万直接打了水漂。
唯一收获,就是认识了主动结识的王琴琴。
王琴琴当时样子和性情都贴着钟天耀的变态审美,不顾钟家人反对娶进门,给刚上高中的钟若怀当了后妈。
对王琴琴,江川尧没什么可评价。
反倒对他名义上的舅舅钟天耀,王琴琴以为千方百计结识的以为的“豪门阔少”,是一条会吃人肉的毒蛇。
这个法治年代,还没有真的存在劣性难改,作恶多端,还活得招摇狂妄的人。
钟天耀一定要算一个。
但这样不靠谱的一个人,现在也成了江鹤鸣的左右手。
所以江鹤鸣是什么人,江川尧也不评价了。
同样,他也不评价江鹤鸣的谄媚对象――姜啸信。
“江川尧如何你不喜欢你的世界,那你就来我的世界。”
白芒的话突然萦绕在江川尧耳边,他看向坐在他旁边的女孩,素净的脸,皓白的肤色。还有她和他长着十分相似的耳朵。
高于眉头,高耸有型,耳垂丰盈厚实。
江川尧伸出手,突然揪了一下白芒的耳垂,往下拉了拉。
白芒撇过脸,睁大眼睛对视他,潋滟眸光冒出一丝不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多拉拉耳垂,添福气。”江川尧莞尔道,强行解释替他行为增加了一分趣味温柔。
白芒脑袋一转,然后也将手绕过江川尧的脖颈,从另一侧偷偷袭击了他的耳垂,她不是往下拉,而是用指尖不停揉捏。
她也给他增加一点福气吧。
江川尧任由白芒实施他身上的小动作,嘴角挂着适宜的笑容,然后目光直视前方,知名影星和白千希同时入场。
白芒也停下来手上动作。
后排林直看到了白芒和江川尧两人的互动,不忍直视地收回目光。
林直将目光看向入场口,然后整个人直接发硬,目光几乎粘腻地挂在了最左边的一个高挑女人身上。
大脑蓦然想起白芒前面说的“看她妈”是什么意思。
白蕙……白千希……
原来白芒的妈妈是他喜欢多年的悬疑口碑作家女神白千希!
林直觉得自己心跳加快,胸膛温热,可是他手心十分冰冷,一股股不清不明的情绪从五脏六腑滋生相互冲撞。
一直以来,如果要问林直不喜欢白芒什么,他最不喜欢白芒的伪装劲儿,一个没有任何资本的女孩,就应该低调老实默默无闻地活在他和林笙这样人的阴影底下。他看不上的方子欣和丁龙泽,都比白芒更有嚣张招摇的资本。
白芒呢,她眼底透着对他们的鄙夷和不在意,行为和语言更是频频挑战他,她像个不懂什么是规则权利和金钱力量的人,活在她自以为是的学霸象牙塔里。
偏偏又时不时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一次又一次让他感受到了,这个世界除了规则权利和金钱,还有更多他陌生的一切。
白芒另类,但确实出众。这是林直不服气也不得不服气的地方。
他好奇养大她的母亲,那天见面就给他留下极深的印象――
可是,气质不能代表一切。
实力才能论证一个人。
他崇拜白千希的地方很多,首先白千希有一个几乎天才的精密逻辑的大脑,其次白千希不管传闻还是实力都是大佬级别。
结果,他崇拜的女大佬……是白芒的妈妈……
难怪,白芒是那样的人。
似乎一切都立住了,有了说服力……
后脑袋粘腻着一道讨厌的目光,白芒也没办法顾暇,她的视线跟众人一样,看向最晚入场的三位主演和首次亮相的白千希。
今天彻底暴露身份和样貌,白蕙的不管穿着是妆容,仍是随心所欲。
一袭简单黑色长袍,全身上下没有首饰,只有手腕仍然是一个镯子,头发低低地束在脑后,高贵的头颅漫不经心地扬着。
面对炽热的闪光灯,淡淡笑着。
既然主角们都到了,首映礼也要开始了。
白芒坐在后排给白蕙发了一张照片,是她拍下的首映礼电影《黑色风筝》的标题。坐在前方白蕙拿起手机看了眼,没有回过头找她。
大屏幕开始播放精彩花絮和幕后创作的片段。
《黑色风筝》的大致情节很符合题目:黑暗里放上天空的风筝,在深渊深处向往自由,在被束缚的环境的渴望呼唤……
一群年轻漂亮女性沦为钱财交易的筹码,她们有的沉沦有的窒息,即使用力挣扎也没有办法获救,最后在有人在关押房间窗户放了一只风筝,在寒冷的深夜希望风筝能给她们带来希望……
她们等风,也等希望。
最后结局,白芒看过,风筝飞上了天,年轻正义的检察官挽救了即将濒临死亡的女孩性命……
当时看完这个故事,她问白蕙:“最后真的存在这位正义的检察官吗?”
白蕙回答她两字:“没有。”
她又问白芒:“最后那位被囚禁的女孩获得自由吗?”
白蕙冷笑:“当然。”
“死了,当然自由了。”
以上对话,几乎成为白芒的童年阴影,白蕙说死了两个字面上的笑容明明云淡风轻,却夹杂着难以形容的渗人和狠厉。
仿佛,遥远的死亡就在她的眼前。
当然,残酷的死亡在她的笔下也是寥寥几笔,没有过多描述,仿佛对死亡没有感到一点畏惧和遗憾。
大概是觉得太残酷了,白蕙心情极好的时候也会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只有傻子才研究一个编造故事的真实性。”
但,这世上一定也存在较真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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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高点的片段播放结束,主演们上台讲话分享对《黑色电影》的感想,电影比起有了改编痕迹,总体内核还是完美保留着。
白芒越发如坐针毡,直到一只有力的手拢住她。
比起白芒,江川尧更冷漠地沉浸《黑色风筝》这个故事,即使电影片段一闪而过,一个女性最后绝望张望的目光一直刻在他的心上。
她是谁?
他问过白芒的妈妈,能否多透露一点关于乔女士的信息。
她回答他:“透露太早,就会变成悲剧了。”
如果说,白千希之前是一个写故事的人,现在的白千希已经把白芒把他都设计在她的故事里了。
所以她才会将自己彻底暴露于众。
因为,她还要做操盘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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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映礼结束,是记者招待会。
白千希不是社交达人,却能用她的超高智商应对记者的各种刁钻问题。
白芒起身。
江川尧给白芒让出过道。
他自己则舒展地偏了一下头,逼亮的眸光望向几乎被记者围绕的白千希。
身后有人窃窃私语,江川尧嘴上夹着似笑非笑的笑意,目光一转,无意与钟若怀触碰,仍保持一贯神色。
钟若怀无疑是跟着王琴琴而来的。
王琴琴在《黑色风筝》出演的角色是反派逼死的原配妻子,没几场戏,配角的不能再配角。
王琴琴什么角色都接,无疑是钟天靠不住,又想抓回事业。
江鹤鸣和钟天耀都是商人,两人都不是坏在面上的人,钟天耀嬉皮笑脸作恶,江鹤鸣正正经经谈商道。
不分伯仲。
终于打发了所有记者。
白芒站在前方等白蕙,结果记者离开又上来一个人。风情万种的王琴琴主动走向白蕙,然后朝着白蕙弯腰又弯腰。
双手合十,热情巴结着:“白老师,我这次能得到这个角色,导演让我来谢谢您,没想到您这样照拂我。”
白蕙……白千希也朝王琴琴双手合十,做了回敬的姿态。
白芒倏然转身,不再上前。
此时此刻的出现在大众视线的人,不是白蕙,是白千希。
白芒往出门走,欲要上前的林直跟她擦肩而过,手里还拿着两本书。
“白芒……你能不能找你妈,给我签两个名?”林直伸手挡了挡她。
“抱歉,我不能。”白芒低声拒绝,直接从林直旁边走过。
林直:……
外面,江川尧耷着一双长腿,贴墙站着,本来他漫不经心地看另一侧簇拥的人群,在她走出来的片刻他恰好回过头。
原本疏冷漠然的脸,露出一点笑意。
白芒最终没有跟白蕙打招呼,她和江川尧双双从影城离开,一路走到外面大街,影城外面是全是激情洋溢的粉丝,比前面入场还要多。
她和江川尧出来,她们大概误会了她和江川尧也是演员,第一个人挡在她和江川尧前面之后,第二个也来了。
第二个就有第三个。
然后是第四个。
第五个……
江川尧拢着她拨过人群,江川尧加快脚步带她离开,白芒几乎小跑地跟着江川尧。
风从街头荡向街尾。
《黑色风筝》观影带来的不适感被迎面的街风冲散,恍惚间天空上方有雪粒子砸落在她的睫毛上。
眨了下眼,又没了。
……
看来宁市要下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了。
------题外话------
明见。
茅盾文学
第八十四章 宁市初雪
白芒跟江川尧去了一个地方,他曾经就读过的全日制托管的贵族学校。
学校位于西城郊外,原本对面都是农民房,现在那些破败房子都被挖掘机铲平,看起来有点断垣残壁。
学校也没了,杂草枯萎的操场竖着一根光秃秃的旗杆。
一切都在变,只有记忆不变。
这个曾经束缚江川尧年少成长的学校,已经被夷为平地。只有操场还可以看出一点昔日校园的痕迹。
白芒坐在废弃操场的台阶上,江川尧立着一双长腿站在低她两级的台阶上,看起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而后,他在她面前点了一根烟。漫不经心地垂着手,偶尔抬手抽一口,飘荡的烟雾在他骨节分明的指间亲密缠绕。
“江川尧,你会想你的妈妈吗?”白芒突然发问。
江川尧回过头,丢她两字:“不会。”他面上表情荡然无存,样子不是冷漠,是冷静。
“我不是说钟灵。”
“知道。”江川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顿了顿,“我都没见过她,怎么想?”
白芒:“那你好奇她是什么人吗?”
江川尧:“不好奇。”
不等她再问,他已再次出声:“白芒,我已经能接受我的人生存在遗憾,不足,甚至满目疮痍。”
所以什么母爱不母爱,他一点也不在意,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东西,自然也不会惦念感受母爱是什么滋味,更不会想念一个从没存在他世界过的人。
比起那个人,对他来说钟灵反而具体一点。
他从钟灵身上感受到的憎恨也好,还是怨念、不甘,愤怒……都是清晰真实的。
有段时间,他是好奇过那位乔女士,但他决定跟她在一起,他就停止了自己的好奇。他选择把握以后,而不是探究过去。
未来的一切,才是他想要的。
唯一真的遗憾,他从没被至亲之人爱过,导致爱一个人那么简单的事,他都做不好。
如果他做得足够好,今天的她就不会犹豫了。
白芒站起身,拍了两下手,而后将手放在外套口袋里,平直地对视眼前人,开口问:“江川尧,我会嫌弃我有点妈宝吗?”
“幼稚。”江川尧没说有没有嫌弃,扯着嘴角笑话了她,但下至的眼尾又带点复杂情绪,“白芒,我这人不懂母爱是什么感觉,所以别在我身上找母爱。”
噗!白芒有点想发笑,又拢住嘴角解释:“但我没有恋母情节。”
她的确有点妈宝,但没有恋母情节。
江川尧望着她,又抬起手最后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时朝她点了下头。他看起来太过于磊落挺拔,以至于就算以后天塌下来,他也会给她撑起来。
永远都在自我保护的她,觉得眼前人变得很重要了。
首映礼结束,又来这里,时间已经到傍晚,天际变得晦暗稀薄,但落下来的雪粒子变成了小雪花,摇摇欲坠从深空落下来。
小雪花落在江川尧宽阔的防风外衣,逐渐融化的画面像是小雪花用生命亲吻爱人。
白芒忽地凑到江川尧面上,触不及防在他嘴上轻轻一掠,正准备跨下台阶,江川尧用一只手抓住她的小臂,将她圈进他怀里。
他下垂的右手,还捏着一截烟屁股,烟头上的那点猩红逐渐靠近指间――
他将烟头丢进飘了雪的杂草里,伸手拨过她的头,迎头吻下来。
她在他嘴里尝到了烟草的甘冽,直至一点点被他温柔地推入唇齿间。
“白芒,你既然选了我,最好坚定一点。”结束这个吻,江川尧低声在她耳边说。两人拉开一定距离,江川尧仍亲昵又桎梏地歪头抚摸她。
他肤色偏白,一双眼长得狭美却不柔和,直直望着一个人的眼神十分深入。
好一会,他对她满不在乎地一笑。
随即,笑容又变得放荡不羁――
“不然,你耍表哥玩呢。”
白芒:……!
一句话令她浑身冒起鸡皮疙瘩,她明明没有任何欺骗,为什么还是在江川尧前面感到心虚了。
黑色suv轿跑,飞快地驶在主街,一路往前。
江川尧没有跟白芒讲述过他在江家大致的成长经过,却没有具体描述过心境。江家的一切给予他极大空间,也给了他极致的束缚,他心底从没有真正欣喜投生江家的那个人是他。
他年幼性情和思想早在极致严酷和极致虚无里野蛮演变,直至成年他学着为自己的人生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