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莲崖站在阿棠的前面，沉默不言，因为他知道此刻替阿棠说什么都会让裴鸿度注意到她，只能尽量不提，让顾夫人答话，或许这样裴鸿度会不太注意到十一岁的小姑娘。
顾夫人果然是护着阿棠的，她开口将来龙去脉向皇帝与皇后讲了清楚，包括那侍卫在画舫上对萧玄素说的话。
皇后崔昭听的气怒交加，她昨夜就该将太子的人清理干净。
可身侧的裴鸿度听完之后却开口问：“那道天雷劈下之时，你们可有瞧见什么异样之事？异常之人？”
崔昭听的皱眉，皇帝是越来越痴迷鬼神之说了，昨天国策殿的天雷和白蛇令他愈发神神叨叨了，竟与她说：或许神女在暗示他太子并非天选之人，刘邦斩白蛇起义，而如今白蛇出现在国策殿中，被裴祯斩杀，这是何意？
什么何意！他不就是想立裴祯做太子吗！
就因为什么神女，什么福源，裴鸿度迷了心窍，早就对裴祯厚爱有加，去哪里都要带上他。
如今他又要觉得那天雷是神女的惩罚？神女的预兆？可笑至极。
顾夫人愣了愣，仔细想了想，摇头道：“回陛下，并未有什么异样之事，异常之人，那道雷劈下之时……便什么也瞧不清了。”是阿棠拉着她们跳下了船，但说来也奇怪，那道雷竟只是劈了侍卫，没有伤到萧玄素。
裴鸿度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谢莲崖身后那小姑娘的身上，她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声不吭，瞧不清脸，一副吓着了的模样，他瞧了一眼自己钦点的状元郎，缓和了语气道：“那位便是状元郎的妹妹吧？朕听你父亲与人玩笑说，这小小女儿生的神女一般，倒是好奇状元郎这般样貌，妹妹是何等样貌。”
谢莲崖衣袖下的手指紧了紧。
谢清风忙站出来，行礼道：“微臣只是随口玩笑，还请陛下恕罪！”他诚惶诚恐，悔恨至极，原本只是与同僚随口说的玩笑话怎么竟传到了陛下耳朵里？陛下若因此事怪罪他不打紧，千万别带上了阿棠……
“谢太医不必紧张。”裴鸿度笑道：“知道你玩笑而已，世人哪有如神女一般的。”他朝谢莲崖背后的小姑娘抬了抬手：“站到你的状元哥哥身旁，让朕瞧瞧你们兄妹可生的相像。”
谢莲崖只觉衣袖被风轻轻拂动，阿棠已走到了他的身侧，在那水榭之中抬起了头。
“我与哥哥并不相像。”她声音又冷淡又轻松，既没有恭谨亦没有惧怕。
那水榭外突然吹进风来，花动树影动，一角衣袍在树影上轻轻晃动，那是刚刚换好衣袍回来的裴祯，他顿步在裴鸿度身侧的另一条水榭入口，笔直的看着谢莲崖身侧的那个少女。
她碧色的裙摆被风轻轻吹荡。
“叮”
“叮”
两声系统音同时响在谢棠与裴祯的耳朵里。
同一时间她听见了裴鸿度的心声――[她的眼睛……]
裴鸿度直勾勾的盯着她的双眼，那双眼在灯烛下如同剔透的琉璃宝珠，冷淡、孤傲、不可攀折，竟当真是像神女……
谢莲崖的手指一点点攥紧了。
顾敏君也抬起了头，在瞧见裴鸿度直勾勾的眼神后，顿时不舒服起来，陛下……未免盯着阿棠太久太直接了，那眼神绝非是看小姑娘的眼神，阿棠今年才十一，陛下……
“叮”
谢棠又听见了系统音，虚拟界面中弹出了一条提示――[女主气运已形成，女主已上线。]
同一时间，另一条选项也弹了出来――[您是否要绑定成为女主，完成女主任务？]
心中那个猜测在这一刻被验证，女主不是萧玄素，而是她。
好啊，主神系统，竟然埋了这么长的线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的耳朵里突然传来了主神系统的声音。
他说――“并非伏笔和埋线，这个世界本没有女主，因为你的诞生，才诞生了女主气运，诞生了女主。”
――“因为你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中心。”
――“所有的目光汇聚在你身上，男主、反派、帝王、男配因你而改变了命运轨迹。”
风吹过谢棠的黑发，像一只手抚摸过她的黑发。
――“当然，你可以拒绝去做女主任务，你有这个权利。”主神系统温柔的告诉她。
第59章 养成帝王
主神系统不愧是主神系统,比上个世界的小系统会忽悠人多了，夸的合情合理又很让人信服。
谢棠被风一吹，还真有点飘飘然。
“陛下。”皇后崔昭叫了一声裴鸿度。
直勾勾盯着谢棠看的裴鸿度这才收敛了目光,却仍然瞧着谢棠说：“确实与你哥哥生的不相似,小小年纪就已生的不俗。”他语气格外的柔和问道：“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响亮的闪雷劈在水榭之上。
“轰隆――”
那声音仿佛炸在裴鸿度的头顶,他惊的颤了一下,几乎忍不住失态。
水榭被震的微微颤动,水榭中的众人皆吓了一跳，只有谢棠站在那里，闪电照亮她的脸和双眼,她依旧平静而冷漠的在雷鸣声中说了两个字：“谢棠。”
她的声音被雷鸣声盖住。
裴鸿度盯着她，心中的颤动宛如雷鸣之声，那眼神……那么那么的像神女。
他心中竟然荒唐的想：那雷鸣是神女在怪罪他的冒犯吗？冒犯了这小姑娘？
谢棠瞧见他眼中的敬畏之色，轻轻笑了：是在提醒你,再生出不该有的念头就劈了你。
裴鸿度心神不宁起来，到底是没有再问什么,让她们退下了。
-----
一场琼林宴就这样散了。
谢清风与另一位太医被留在宫中当职，谢莲崖便带着金拂玉和谢棠先行回了宅子里,临出宫门前他还在心神不宁,总担心裴祯、亦或是其他人突然出现将阿棠留下。
但却是他多想了，他平平安安将阿棠带回了宅子。
顾敏君不放心阿棠，命车夫跟着谢家的马车,将阿棠送进家门才打道回了顾府。
回去的路上，顾夫人施诗也有些心不定，今夜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她靠在马车里，看着儿子低眉垂眼的不知在想什么，便开口道：“你在想今夜的事？还是阿棠？”
顾敏君愣了一下抬眼看向母亲，知儿莫若母，他轻轻叹了口气：“阿棠。”
宫中发生的事自有人去查办，他并不关心，但阿棠今夜让他不安起来。
顾夫人也叹了口气，低声道：“今夜在画舫上是阿棠护着我们跳的船，在湖中心之时七皇子……好像格外在意阿棠，两次回头找她。”
“七皇子裴祯？”顾敏君惊讶的看着母亲：“他不是从未见过阿棠吗？”
“就是因为从未见过，我才觉得奇怪。”顾夫人也看着儿子：“他本是去救萧家姑娘的，却为了一个素昧平生阿棠屡屡停下回头，他看阿棠的眼神很不一般……”与今夜陛下看阿棠的眼神非常相似。
顾敏君坐在马车中眉头紧锁，沉默了下去，他原是担心陛下会对阿棠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却没想到竟还有七皇子裴祯。
“唉。”顾夫人叹气看向窗外，“原想着等你过了你爹爹的年丧期，阿棠也就该及笄了，那时我再向谢家提亲刚刚好，如今看来……要快一些了。”
顾敏君手指绕着玉佩穗子，心比那穗子还要乱：“可阿棠还小，她如今只拿我当哥哥。”他不想让阿棠稀里糊涂的就与他定亲，她还是个没开窍的小姑娘。
顾夫人看了儿子一眼：“等她及笄了，你以为还能轮得到你？”今日的陛下，七皇子，哪个能让人安心？
她知道儿子的心思，缓和了语气说：“过些日子，我与谢夫人提一提，先将亲事口头定下来，等到阿棠及笄了再正式定亲，定了亲就不着急成婚了，等阿棠大一些再成婚。”
她是看着阿棠长大的，她疼阿棠不必她的亲生父母少，她也不想阿棠早早成婚，怀孕生子，她想着让阿棠多做几年轻松自在的小姑娘，等到十|八||九再成婚也不迟。
只是亲事要先定下，不然她的心总是难安的。
顾敏君不再说话，垂眼看着手中的玉佩，阿棠……喜欢他吗？
------
谢棠回了宅子就去睡觉了。
她知道谢莲崖坐在她的房门外，从窗户望出去，能瞧见谢莲崖单薄的身影，他似乎在看月亮，微微仰着头。
谢棠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大抵能猜到，他在想着与她相关的事。
她又看了一眼系统里，谢莲崖已经有了百分之十的男主气运，现在和裴祯是一样多的男主气运。
如今她再回想一下这两个人的男主气运，裴祯的气运不正是在谢莲崖听喜讯那日吗？也正是裴祯杀了太子那日，她为了帮裴祯走剧情错过了谢莲崖的喜讯。
那时她以为萧玄素是女主，裴祯是因为救了她才涨了10点的男主气运。
可昨夜裴祯也救了萧玄素，却是谢莲崖涨了10点男主气运。
思想想去，只能是因为她昨夜选择跟谢莲崖上小舟，没有选择和裴祯发展剧情。
她才是女主，她的每次选择都决定了谁是男主。
虽然主神系统说着她可以选择拒绝女主任务，但她很清楚，拒绝女主任务没那么简单，她已是女主，就算拒绝任务也将搅合进男主、反派他们的命运里，除非有人能抢走她的女主气运，代替她成为女主。
她想起上个世界里被抢走女主气运的“阿棠”，就觉得主神系统的套路真深啊，明明就是个单选项。
如今她还看不到[女主任务]的具体信息，只能看到个大概――成为反派的朱砂痣、男配的白月光、男主唯一的太阳。让反派为你而死、男配为你效忠、男主为你违抗天下，此生只有你一个女人，达成携手立于万人之上的he结局。
好家伙，这次的女主任务包含反派、男主、男配条线的任务。
这个难度1000万积分可不够。
她立刻查看了任务积分，上面竟然显示着[任务奖励积分：？？？？]。
“？”谢棠迷惑了，这是什么意思？
主神系统的声音出现在她耳朵里――“意思是本次任务积分不定，根据任务的完成度、完美度来评估，所获得的任务积分是多少，没有上限。”
玩盲盒任务啊。
没有上限这四个字吸引了谢棠，虽然她并不缺积分，如今也没有什么心愿了，可这就像一座山让她想要去看看，山到底有多高。
一种征服欲让她蠢蠢欲动。
“你们往期的任务者里，获得积分最高的是多少积分？”谢棠问道。
主神系统回答道――“总积分最高的是1.1亿，一个任务世界获得积分最高的是你，你在上个任务世界获得的积分打破了1000万积分的记录，是目前最高。”
这个谢棠不意外，因为她可是两个系统的积分加在一起，光做系统得到的积分就打破了他们的记录。
――“不想试试吗？”主神系统问她：“或许你也可以打破总积分榜的记录。”
多么好的游说大师。
谢棠看着系统屏幕，眨眨眼，点击选择了【接受女主任务】。
谁能不想试试打破记录，创造记录呢？
系统虚拟界面里，任务信息“叮叮”的全部解锁，展开在她面前……
同时她听见裴祯在心中叫她。
――[菩萨，今夜是您出现了吗？]
她没有回应他。
――[您生气了吗？]
她依旧没有回应他。
-----
寂静的寝殿之中，裴祯一人坐在书案前，没有点灯，窗户开着，窗台之上摆着几个碟子，整整齐齐像是在盛放月光。
他看着天上的一轮月眉心蹙的很紧。
伺候他的宫人站在寝殿外，没有人敢去替他关窗户，这宫里几乎人人都知道七皇子平日里看着和善，却十分怪异，总会在夜里摆弄几个盘子，不许人关上窗户，也从不点灯。
只那么静静的坐着看月亮，从不叫人进殿伺候。
听说他的生母和乳母重新厚葬，他竟捡了那两具骷髅尸体的两缕头发放在枕头下……
这个七皇子怪渗人的。
-----
琼林宴之后没几日，谢莲崖、谢英和顾敏君就各自分派了职位，谢莲崖和谢英进了翰林院，顾敏君进了大理寺。
他们各自忙碌了起来，谢莲崖除了在翰林院，还要时不时去春先生府中，说是照顾恩师，其实谢棠知道是去见春先生的父亲前首辅。
似乎一切都步入正轨，又重新归于平静，琼林宴上发生的一切都停止在那夜。
谢莲崖虽然忙碌，却从不会在外过夜，有时他回府已是深夜，阿棠早就睡下了，他也会到阿棠的房门外走一走，问一问连翘，阿棠今日吃了些什么，玩了些什么，这些琐碎的小事。
入了夏之后谢棠就更不爱动弹出门，京中夏天漫长，她带母亲和顾夫人去避暑庄子住了很久才回来，顾夫人向金拂玉提了顾敏君和阿棠定亲一事。
金拂玉惊讶却不意外，顾敏君与阿棠从小一块长大，顾夫人又那般疼爱阿棠，在她看来这门亲事再合适不过了，只是她没想到顾夫人会提的这么早，阿棠才十一。
金拂玉不敢做主，避暑回来偷偷也谢清风商议。
谢清风倒也十分赞成这门亲事，顾家门第不低，顾敏君如今又升为了大理寺正，正六品，门第上来说是谢家高攀了，但他们阿棠那等容貌那等品性，是便宜顾家小子了。主要就是他也算看着顾家小子长大，了解他的品性，知道他必不会欺负阿棠，加上顾夫人疼阿棠跟亲女儿一样，嫁去顾家他放心。
但如今阿棠还太小了，他打算多留女儿几年，就让金拂玉先回了顾夫人，等阿棠再大些议亲也不迟。
金拂玉也点点头，她也觉得顾夫人太着急了，但顾夫人说只是先让她知道，她们顾家儿媳非阿棠莫属。
谢清风搂着她躺下又说：“莲崖前些日子和我打过招呼，说阿棠的亲事不着急，他会为阿棠挑选良婿，我瞧得出来他是真心疼阿棠，定然不会亏待她。”他此生最正确的决定除了娶金拂玉，便是收养莲崖了，他没看错这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