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狠厉,这是大表嫂从未见过的一面,她吓住了,哆嗦道:“我、我知道了。”
这边三姨娘他们和唐母他们有一段路是要一起走的,说话间就提起这个事儿。
“大哥大嫂这些年不管家里的事儿,瞧瞧越发不成样子了,这要是个不错的儿媳妇就算了,偏偏不敬长辈,就是自己的孩子也偏心得厉害。”
三姨娘提起大表嫂就摇头,“我那几个儿媳妇,没有一个愿意跟着我来这边祝寿,就是怕了她那张嘴。”
“谁说不是呢,”四姨娘连连点头,“我家幺妹硬是不来,家里那口子也不乐意,真是气人。”
“文慧也讨厌她,老想着给她做媒。”
唐母叹气。
“不过今天这事儿有些大,”四姨娘又道,“没摆平,怕是要出大事儿。”
“我看难办。”唐父摇头。
唐文慧在家用唐二哥给她做的钩针在钩东西,唐二嫂也有,但是她实在是弄不出来,越钩越生气,最后直接撂了。
唐二哥一边笑一边去哄,于是只有唐文慧坚持下来。
元蛋抱着自己的小伙伴元元,在生产队里火了一把,家里时不时就有结伴来看元元的孩子们,就是大姑娘也有好些呢。
章淑芬被她哥使唤过来问荷包的事儿,唐文慧道:“我现在一门心思搞这个呢,他要是等不了,那活儿我就不接了。”
反正也没有多想接。
章淑芬笑嘻嘻地点头,在这待了小半个下午,乐滋滋地拿着唐文慧刚给她钩出来的小发夹回去时,就见她哥章南泉站在家门口,脸色不善道:“出门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去去就回?这一去至少三个小时!”
他等得心焦,还不好去唐家那边找人!
可把他气坏了!
章淑芬略心虚地露出一抹笑:“那什么,文慧这些天忙得很,你说的那活儿能不能等?不能等她就不接了。”
“等!”
章南泉立马道。
这反应有点激烈,章淑芬一直不怎么好使的脑子忽然灵光一现,她凑上前低声问道:“哥,你该不会是……喜欢文慧吧?”
章南泉轻咳一声,看向远方。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呢,章淑芬便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可比文慧大好几岁,脾气也不是很好,还经常欺负我们,你不配她。”
“怎么就不配她了?我是你哥!”章南泉被她这话气笑了,“还经常欺负你们?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们了!”
“小时候!”
章淑芬气愤得不行,掰着手指头数起小时候被他欺负得不能忘记的事儿,听得章南泉白眼翻了好几个。
最后直接揉乱她的头发不说,还顺走取走了她刚别上去的发夹,直接揣兜里离开了。
等章淑芬数落完时,抬眼已经看不见章南泉人了,她气呼呼地捂着脑袋往里面走,结果手碰着碰着发现少了一个发夹,顿时惊慌不已,沿路四处找。
不远处站着的章南泉,看着哭唧唧的妹妹长叹一声,这么个傻丫头,别想她能帮自己,能不在文慧面前说自己坏话就谢天谢地了!
唐文生他们快到筒子楼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雨,好在只是毛毛雨,能忍受。
“抱紧我。”
封映月照做,唐文生明显加快了速度,没多久就到了筒子楼。
赵大嫂今儿也回娘家那边吃酒刚到家不久,见他们回来,赵大嫂看了看外面的雨。
“我们比你们稍微好一点,到了筒子楼才开始下毛毛雨的。”
“运气好,”封映月笑着摸了摸囡囡的小脑袋,“文生后面使劲儿蹬车,不然这会儿我们还在外面呢。”
话音刚落,这雨一下就大了。
赵大嫂一跺脚:“幸好蹬得快!否则就成落汤鸡了!”
“要杀鸡了?”
张大嫂刚从屋里出来就听劈叉了,赵大嫂和封映月都笑个不停,张大嫂也猜到自己听错了,也跟着笑。
“我这耳朵听一半,啥鸡啊?”
“落汤鸡。”赵大嫂指了指外面的大雨。
“这个鸡啊!”
张大嫂笑得更大声。
以防风雨吹进走廊,封映月和唐文生把东西又给搬了进去。
他们今天去大舅家不仅拿了东西,还给了红封,大舅娘还在他们走的时候,回了一个小红封。
封映月拆开一看,两毛钱。
他们才随五毛呢。
“收着吧。”唐文生说。
“欸。”封映月点头。
今天说不上身体累,但心累是有一点的,封映月洗漱好后,坐在床头小桌子那,拿起润脸霜一边擦脸一边好奇问道。
“我觉得表嫂挺怕你,为什么?”
“大概我不从不给她脸?”
唐文生拿着今天的报纸坐在床上看,闻言笑了笑。
“那我今儿也不怎么给她脸,为什么还一心针对我?”
“因为你年轻,漂亮,还讨人喜欢。”唐文生将报纸放在一旁,起身来到封映月身后,双手搭在她肩膀上笑道。
封映月轻哼一声,转过头拉下他的手:“别说这些好听的,下次她还敢说我和文慧,我还怼她。”
“不用你出马,我会挡着的。”唐文生一把拉起她的手,顺手就把煤油灯给熄灭了。
黑暗中,封映月只感觉一双大手从腰间将她轻松抱起,接着身体一晃便躺在了床上……
唐文生一早起来后,轻手轻脚地提着桶出去,熬了粥,烙了鸡蛋饼,把封映月那一份分出来放在桌上,自己吃过早饭后,收拾了一番,又进屋看了看熟睡的封映月,这才离开。
郑文文来的时候,封映月才吃过早饭没多久,她往楼下一看,还是郑爷爷送她。
“我想要毛线衣,毛线帽,还有他们说的小马。”
郑文文来到筒子楼就向之前眼熟的小伙伴打听过了,得知还有毛线马,她立马增加了一个进去。
“好。”封映月给她量了尺寸,记下后又问她喜欢毛线衣的什么花样,或者是想要什么样子的。
“我想要老师说的太阳花,就是向日葵,能和之前那个小帽子一样,是这样冒出来的吗?”
郑文文见过那个小孩子的帽子,上面的小兔子就是掉出来的,可好看了。
封映月之所以在帽子上配了一个小兔子,是因为那孩子是个兔宝宝。
“可以,”封映月拿出铅笔,在纸上快速勾勒出毛线衣大概的样子,“这样可以吗?”
郑文文凑过去看了看,连连点头:“好!”
“送你几个小发夹和头绳。”
在郑文文离开时,封映月送了她四个颜色不同的发夹,以及四个头绳。
郑文文欢喜不已,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到家的时候,正好她两个表姐过来玩儿,郑文文赶忙拿出封映月送给自己的东西出来炫耀。
两个表姐看完后都十分喜欢,又听郑文文说对方会织出好看毛线衣和毛线帽,于是央求她带着她们去瞧瞧。
郑文文认识路,又是两个是十五六岁的姐姐陪着,郑爷爷叮嘱了几句便没骑着送她了。
封映月本想洗衣服,结果发现脏衣服全没了,她到楼顶上一看,便瞧见正晾在对面杆子上呢。
“一大早就瞧见小唐同志洗衣服了,你说说你咋□□的,咋这么体贴呢?”
王婶子这会儿正在晾衣服,见她上来便笑问道。
封映月也说不上来:“他自觉。”
“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媳妇儿,我也自觉。”
王婶子笑得十分暧昧,封映月脸一红,找了个借口便溜走了。
家里的菜是不缺的,封映月便去买毛线,回来的时候看见郑文文带着两个大姑娘坐在赵大嫂家门口。
赵大嫂正和她们聊天呢,见她回来连忙喊着:“她们找你呢!”
封映月快步上前,郑文文直接挽住她的手臂,撒娇一般说起姐姐们跟来的原因,封映月听完后欣然答应:“好,我这有我之前织的毛线衣,还有一顶没钩完的帽子,你们可以瞧瞧再说。”
她打开门后,请三人坐下,自己进里屋拿东西。
两个姐姐左右打量了一番,发现屋子虽然小,可东西堆放整齐,地面干干净净的,瞧着就舒适。
这样的人做事仔细,爱干净。
看了封映月拿出来的东西后,二人也跟着要了一件毛衣,还有一顶帽子。
封映月给她们量好尺寸后,她们便带着郑文文离开了。
“路上慢着点儿。”
封映月送她们出门。
“知道了,婶子快回去,外面冷。”郑文文回头冲她挥手。
赵大嫂从屋子里出来,瞧见这一幕后,有些感慨道:“瞧瞧,不愧是干部家里的孩子,教得多好啊。”
“囡囡也教得很好,”封映月见囡囡躲在屋子里不出来,有些惊讶道,“今天怎么没去找燕子他们玩儿?”
“别提了,”赵大嫂说起这个就生气,把囡囡喊了出来,让她张开嘴给封映月看,“你瞧瞧她爹干的事儿!”
封映月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囡囡的嘴,发现舌头肿起一块,她一愣。
“这是咬住了?”
“早上她高高兴兴地在那吃东西,她爹洗了脸回来站在她身后就吓她,结果这孩子一哆嗦,就咬伤了舌头,这一上午了,说话舌头就疼,更别提出去玩儿。”
赵大嫂越说越气,“我直接踢了他两脚,有这么做爹的吗?”
“咋能这么干呢?”
吴二嫂过来串门,听到这事儿也皱起眉头来。
索性也没啥事儿,封映月便和吴二嫂进了赵大嫂家坐下说说话,听她们各自吐槽丈夫的缺点,又抱着囡囡逗了一会儿后,她才回家。
洗了手把大门一关,进里屋开始织毛衣。
木窗开着,里屋挺明亮,封映月把手表放在一旁,织一会儿看一下时间,大概十二点,她起身去煮了一碗面,吃过面后也没有立马坐下织毛衣,而是去坝子里走了走,遇见婶子或者是嫂子就站着说说话。
别以为一时半会能回家,这要是聊上了三五个,一下午的时间就没了。
可别小看聊八卦的能力。
封映月只是下楼活动一下,所以很克制地聊了一下后,便上楼继续织毛衣了。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郑文文和她姐姐的东西全部做好了后,封映月交给唐文生,去纸厂的时候交给李主任就成。
这是之前三个姑娘说好的。
“我今天回老家看看,都半个月没回去了。”封映月和唐文生一道出门。
“路上慢点,”唐文生牵了一下她的手,“不一定非要今天赶回来,你也该休息休息。”
“那我在老家住几天?”
“可以,”唐文生笑着点头,“我过两天休息,正好去接你。”
“那车我就不骑回去了,”封映月笑眯眯地说道,“我坐牛车回生产队。”
“也行,懒得骑。”
唐文生也笑。
出了筒子楼的大门后,封映月和他便分开走了。
“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了。”
封映月先去买了点肉,正好瞧见有卖鱼的,价钱和老伯卖得也差不多,于是就买了两条大的。
红大嫂早上一般很早,就在县城边等着看有没有人坐牛车,封映月提着东西出去一看,还正给碰上了。
她上牛车没多久,红大嫂便喊着:“去大阳洞公社有没有人?顺道的都可以一起走!”
封映月把东西放好,跟着红大嫂等了一会儿,还真有一对母女就和封映月是一个方向的。
这天冷,母女二人穿得却不是很多,精神瞧着也不是很好。
母亲大概五十多,姑娘十几岁的样子。
“你说哥咋会变成那样呢?”
上车没多久,姑娘就开始哭。
“没教好,怪我没教好,你说他另外找了人,我回去后,可咋面对你嫂子啊!”
婶子也难受得不行。
这信息量有点大啊,前面赶车的红大嫂都竖起耳朵听了。
封映月干巴巴地坐在一旁,也不好插话。
“得亏只是定了亲,嫂子没嫁过来才是万幸呢!只是她那么喜欢大哥,怕是接受不了。”
封映月听了半天,终于听到了一点关于她们嘴里讨论的“儿子”和“大哥”的身份了。
居然是纸厂的正式工!
封映月更好奇了,侧着头似乎在看路边掠过的风景,其实和红大嫂一样,一直听着呢。
“这事儿只有我们对不起她了,不能因为这个事儿,把你大哥的活儿给弄没了。”
最后这位母亲含泪道。
那姑娘虽然觉得不对,可一家都靠着大哥拿回去的钱活着呢,这会儿只能委屈嫂子了,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对方。
快到公社的时候,这母女二人下了牛车,她们一走,红大嫂终于憋不住了:“妹子,你说她们讲了半天,到底在说谁啊?”
“那婶子的儿子,那姑娘的哥哥,在纸厂干活儿,就是不知道是谁。”
封映月大声道。
因为车上少了两个人,牛也跑得更快一些了,带着风不大声点说话,都听不清楚。
“这个我也听见了,”红大嫂的话让封映月忍不住扑哧一笑,她确实说了一句废话,“你说这得是个什么人渣啊?定了亲还找别的女人,这不是始乱终弃吗?”
“是啊,”封映月点头,“不过那姑娘没过门,也免遭了这么一劫,以后会碰见更好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