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安抚,又似承诺。
然姜滢的心仍未完全落下。
萧瑢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突然问道:“下次想何时学琴?”
姜滢刚想说不急,但突然意会到了什么,柔声道:“妾都可以,只怕耽误了郡王。”
“无妨。”萧瑢温淡道:“那便三日后,我有空。”
姜滢乖巧点头:“多谢郡王。”
萧瑢的手指一顿,偏头看向她。
姜滢疑惑的抬头。
怎么了,她的回答不合他心意?
“我们已经算未婚夫妻,私底下你不必同我如此生分。”
萧瑢缓缓道。
姜滢:“?”
侧妃如何能算未婚夫妻。
且...
姜滢看了眼被他一直握在掌中的手,这算生分?
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幕,电光火石间,姜滢突然悟了。
她抬头试探道:“那...我应该怎么唤郡王?”
见萧瑢面色稍霁,姜滢便知她猜对了。
可是,她如何唤他,名字当然不行,唤字?
姜滢恍然想到什么,轻轻开口:“明哥哥?”
话落,她便见萧瑢一顿,随后眼神复杂的看了过来。
姜滢心中不由忐忑。
她唤错了吗。
难道这只能高慧唤?
“高慧这般唤我,是曾皇祖母开的口。”
姜滢暗道,果然只有高慧能唤,那还得重新想。
“你无需介怀。”
姜滢一愣:“?”
介怀什么?
二人视线相对片刻,姜滢又悟了。
他以为她吃醋了。
姜滢赶紧道:“我不介意...”
下一刻,便见萧瑢眉头微皱。
姜滢:“...”
她到底该不该介意。
“既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妾不敢介意。”
是不敢,不是不会。
明郡王脸色又柔和了。
姜滢无声一叹。
明郡王的心思真难猜。
“你不必同她一样。”萧瑢又道。
姜滢忍不住了,她无辜又茫然的抬头看着萧瑢。
想让她如何唤直接说吧,她不想猜了。
萧瑢却只是静静的盯着她。
姜滢眨眨眼:“....”
她飞快的想着话本子上的女子对情郎的称呼。
萧哥哥,瑢哥哥。
萧郎?瑢郎?
不成啊,他是郡王,她的称呼不能带他的名。
那...
“明郎?”
萧瑢的眉头肉眼可见的一抽。
姜滢眼神无辜,这也不行啊。
谁来救救她。
萧瑢叹了口气,抬眸朝竹林深处望去,许久后,道:“唤我名字即可。”
姜滢仿若受到什么惊吓般,直愣愣看着萧瑢。
只有他的正妻才可这般唤他,她如何唤得!
“私底下旁人听不见。”萧瑢仍旧瞧着远处,却知晓姜滢心中所想。
姜滢抿了抿唇,半晌后:“瑢哥哥。”
直呼名字太过逾矩了。
萧瑢手掌的力道骤然加重,但很快又撤去:“罢了,就这样吧。”
“姜三姑娘此刻应已经回了宴席。”
姜滢闻言,先是道谢,而后欲言又止。
萧瑢知晓她想问什么:“姜三姑娘会告诉你的。”
姜滢闻言自然不会继续询问。
她知晓她应该离开了,但...
她的手还被萧瑢攥在手心。
萧瑢也反应了过来,轻轻放开:“阿礼会送你过去。”
姜滢颔首告退。
待姜滢与阿礼走出竹林,她才想起一件事。
他约她三日后相见,可却没说在何处见。
罢了,他应当自有安排。
姜滢离开后,萧瑢迟迟未起身,他捻起那片竹叶,眼神深邃。
似是,在等着什么。
没过多久,一道淡黄色身影缓缓而至。
“兄长。”
萧倾停在琴前,屈膝行礼。
萧瑢头也没抬的嗯了声。
萧倾心中一叹,知晓他兄长是动了怒。
她看了眼那片微微泛黄的竹叶,道:“阿芫她...”
“你护她,她未必感恩。”
萧瑢抬头打断她。
萧倾轻轻垂眸,许久后才道:“她以往不是这样的。”
她认识的高家三娘子,高傲且热烈,从无害人之心。
可不知何时,她变得冷漠寡言,执着倔强,果决狠辣,好似在与什么较劲一般。
难道只因为突然倾心兄长?
“你应知晓她将姜家三姑娘引至何处。”
萧倾手指微曲,眼神闪烁。
梵箬从陆公子手中将姜三接过去的,她自然知晓。
相府禁地。
一个窥探相府机密的罪名,足矣要了姜三的命,也能叫姜家丢掉官职,离开京城。
半她闭上眼呼出一口气。
“兄长要如何降罚?”
虽然他们及时阻止,可她自己做错的事,该受罚。
萧瑢将竹叶再次放在琴旁,缓缓起身出了亭子。
“告诉她,下不为例。”
萧倾轻轻睁眼,松了口气。
恰这时,一阵微风将竹叶吹落在她的裙摆边。
竹叶泛黄,落地成泥,她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她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萧倾静默几息后,疾步走出亭子,唤来梵箬:“派身手好的跟着姜家的马车!”
阿芫,别再犯傻了!
姜滢离开竹林,刚步入游廊,便闻到一股熟悉的兰香。
她不动声色的四下扫了眼,目光落在游廊上正朝她走来的女子身上。
女子做相国府侍女打扮,容颜也有所变化。
但姜滢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眼看要到诗会的大厅,姜滢停下脚步,客气的朝阿礼道:“前面就是大厅了,我自己过去便可。”
恰这时,侍女迎上来:“姜姑娘,我家姑娘见姑娘久久不归,派奴婢来寻。”
阿礼看她眼熟,知晓是高家的侍女便驻了足。
但也没离开,他得看见姜滢进大厅才行。
姜滢自然也知道,默默的随侍女前往大厅。
二人一前一后行着。
“去与明郡王幽会了?”
侍女轻声笑着,全然没了方才的卑微恭敬。
“啧啧,这都多久了,怎还未成好事啊。”
姜滢知晓她说的好事指的什么,无奈道:“幽兰护法有何事。”
侍女正是幽兰易容假扮的。
她莞尔一笑,尾音婉转,带着说不出的魅惑:“自然是来送任务啊,顺便瞧瞧小慕岁与明郡王进展到哪一步了。”
“不得不说,很有些失望,这都几个月了,怎么还没滚完帐子。”
“放着明郡王这样的人物不吃,啧啧,小慕岁真是暴殄天物。”
一句话比一句话露骨。
姜滢终于受不住了。
她放缓脚步,与幽兰并肩:“有劳护法走这一趟。”
把任务给她,赶紧离开吧!
幽兰无趣的瘪瘪嘴,从怀里掏出逢幽令递给姜滢,姜滢目视前方,飞快接过逢幽令,打开快速的看了眼,然后放进来怀里。
从背后看,只能瞧着两人挨得近,看不见其他动作。
这次的逢幽令是找人的暗红帖。
只是找的这人让她猝不及防。
“柳玉梧?”姜滢拧眉:“他没死?”
幽兰耸耸肩:“不知道呢,雇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姜滢眉头拧的更深:“消息送到何处。”
能递到她手中的逢幽令,不是棘手就是雇主钱给的太多,指定要榜上前二十接任务。
可据她所知,柳玉梧已无亲人在世,谁会这般大动干戈找他。
“京城逢幽阁,雇主会定时上门询问。”幽兰说罢,放缓了脚步:“不过呢,你若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可以顺便附赠一个消息。”
姜滢看着游廊尽头的大厅,驻足假意整理衣衫:“幽兰护法请问。”
“你跟明郡王进展到哪一步了,牵手,亲吻?”幽兰眼中带光问道。
姜滢:“....”
她对幽兰护法抱什么期望呢?
但消息,她想知道。
找一个落入悬崖死了的人不难,但人若活着,找起来有些费力。
“嗯。”
姜滢轻轻嗯了声。
幽兰挑眉:“这就是牵手亲吻都有了,啧啧,与我说说,什么感觉?”
那可是天人之姿的明郡王啊,怎么就落到小慕岁这根木头手里呢?
真是浪费了。
若是她,早就把人扑了。
姜滢忍不住偏过头:“幽兰护法,这是在相国府,我得进去了。”
幽兰失落的叹了口气:“好吧。”
“雇主在找柳玉梧之前,打听过赤亡。”
姜滢诧异,打听赤亡?
难道雇主找的不是柳玉梧,真正找的是赤亡?
不对,众所周知,玉红梅,也就是柳玉桐上了逢幽令的血红帖,伏法之后他的赤亡便归于逢幽阁,雇主若要寻赤亡,该找逢幽阁才是,寻柳玉梧作甚。
这更像是因为赤亡才查到柳玉梧身上。
“不行,我这颗心啊被明郡王撩的七上八下的,我得找机会去试试。”
幽兰突然道。
姜滢:“...?!”
“幽兰护法想做什么。”
幽兰正色道:“我去替你试试他。”
“早先他故作风流,实则却是不近女色,我去帮你试试他是不是真的不近女色,看看这个男人值不值得托付。”
姜滢看着幽兰眼底掩饰不住的兴味:“...”
她分明是自己打萧瑢的注意。
“幽兰护法...”
“放心,他是你的人,我不会真的碰他。”幽兰认真道:“我只作试探。”
姜滢看着她。
她怎么那么不信!
“哦,对了,还有个事情要提醒你。”
幽兰道:“你的马车被动过手脚,还有...路上可能也不会顺利。”
“要我帮忙吗?需要的话我很乐意的,只要你告诉我明郡王平日去那些地方...”
“不用。”姜滢咬咬牙抬脚便离开,然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幽兰:“别碰他。”
幽兰微微眯起眼,哟,小慕岁真动情了。
这个归宿倒是旁人求而不得的,怕就怕,只是侧妃,将来会受委屈的呀。
作者有话说:
来啦,转圈圈。
第42章
姜滢回到大厅, 诗会已经进入尾声。
高慧见她此时才归,呛了她几句便作罢了。
姜滢不动声色看向早已回到座位上的姜蔓, 后者压抑的慌乱在她看去时显露无疑。
姜滢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 稍后再细说。”
姜蔓抿唇点头。
一旁的姜笙早在姜蔓返回时便发现了不对,但这种场合她也不好开口询问,见姜滢迟迟不归她问起时, 姜蔓才朝她小声道了声明郡王。
姜笙担忧散去,没再询问。
诗会结束, 今日的赏菊宴也算落幕。
各家贵女陆续离开, 去寻自己兄弟回府。
姜滢几人也与姜澈会和, 一行人出了府。
上马车前,姜滢想起幽兰的话,让车夫检查马车, 果然发现一个车轮略微松散, 跑不了多久便得散架。
若当时马车行的快些, 车里的人必要受伤。
姜澈沉着脸不语, 姜蔓姜笙皆是一阵后怕。
“若非六妹妹提醒, 非得出事不可。”
姜笙疑惑的看向姜滢:“六姐姐怎知?”
姜滢自不能说实话,只说今日发生了一些事,猜的。
闻言,姜澈兄妹都没再吭声。
待车夫修好马车,几人才出发回府。
马车上,姜蔓说了她出大厅后遇到的事。
半个时辰前
姜蔓饮茶过多离席如厕,因有姜滢的叮嘱, 姜蔓还特意留意过路线, 丫鬟虽带她走的有些远, 但的确是去的茅房, 只是从茅房出来后,回去的路却不一样了。
相国府极大,许多地方瞧着很相似。
就算姜蔓来时记了路,回去也仍有些分不清。
直到走了许久还没到诗会大厅,她便觉察出不对。
只是还没等她说什么,就被敲晕了。
醒来时,她背靠着一颗树。
她在一片林中,了无人烟有几分森冷之意。
她顿时就慌了,扶着树干站起来正要寻路,便听一道少年音传来:“姜三姑娘醒了。”
声音有些熟悉,但在这种场景下,姜蔓几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凭着本能防备道:“是谁?”
周围全是树,她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子。
正在她四处望去时,头顶传来了动静。
她慌忙抬眸望去,便见少年从树上翩然落下。
面如冠玉,眉眼明朗,正是那位曾救过她的陆家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