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滢拉着他的衣袖,轻轻点头。
心中却飞快的思忖阁主的来意。
“我就是路过于此闻得梅香,便进来瞧瞧,没想到这竟是阁下的宅子。”曲拂方折扇轻摇,意味深长道:“真是有缘呢。”
萧瑢:“是吗。”
此时梅花多已凋零,他在过来的路上都闻不到梅香,他在府外又是如何闻到的。
这人还是满嘴谎言!
“当然。”曲拂方道:“不过若是阁下不欢迎,那我走就是。”
萧瑢抬手:“请便。”
曲拂方:“....”
“这可不是待客之道,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你好歹挽留一二?”
萧瑢冷笑了声:“客?”
曲拂方脸不红心不跳道:“虽然进来的方式是有些不妥,但来都来了,你怎能这么冷漠的赶人呢?”
“若阁下递上拜帖,我自以礼相待。”萧瑢盯着他,淡淡道。
曲拂方唇角笑意略减,顿了顿后:“阁下又拐着弯的试探我的身份。”
萧瑢怕吓着姜滢,没心思与他周旋,冷声下逐客令:“今日不便留客,请便。”
曲拂方闻言沉默了几息:“那好吧。”
“但是...上次一战令我记忆尤深,一直想再与阁下切磋一二,今日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最后一个字落下,曲拂方就已飞身攻了过来。
萧瑢早有准备,揽着姜滢跃向阁楼。
他将姜滢放在廊下温声道:“在此处等我。”
姜滢眼中满是惊惧,攥着他的衣袖担忧唤道:“郡王。”
萧瑢柔声安抚:“别怕,不会有事。”
姜滢略作迟疑后慢慢松手:“嗯。”
萧瑢转身后,她眼底便浮现几丝光,她其实挺期待这一战的,她想知道他与阁主,到底谁更胜一筹。
鹤山脚下时,萧瑢与曲拂方只是点到为止,算是打了平手。
此时他无兵刃,曲拂方便也收了折扇,淡淡扫了眼姜滢:“如此才公平,免得说我欺负你。”
姜滢:“......”
所以阁主到底想要做什么。
萧瑢新婚这几日,嫌暗卫和贴身侍卫碍眼,新婚次日便放了他们三天的假,随便他们去哪儿,只要别往他跟前凑就成。
于是现在他的身边只跟着一个啥也不会的小太监。
此时小太监正带着青袅寻了处地方嗑瓜子,吃点心,管家还给他们送了热茶,他跷着脚尖好不悠哉,丝毫不知他的主子正和人打的你死我活。
姜滢立在廊下,目不转睛的看着梅林大战。
慢慢地,她心中的那点期待没了,双手在腹前紧紧攥着。
这两人明明才第二次见面,却是招招致命,丝毫不留余地。
这哪是比武,倒更像是拼命。
姜滢甚至一度怀疑,逢幽阁是不是接了杀萧瑢的单子。
虽说逢幽阁早已不接这种单,但阁主出手,难保不会有例外。
不知第几棵梅树断在二人掌风中,姜滢紧张的往前走了几步。
阁主的内力深不可测,他又无什么实战经验,若是打不过怎么办。
高手间的战斗,稍有疏忽就是要命的!
而若阁主在他手里出了事,逢幽阁必然会倾全力报仇。
这两个人,伤哪个都不行!
二人的身影穿梭在梅林,你来我往,已不下百招,姜滢的手都攥的发了白。
琅一琅二呢!卫烆呢!
他们这几日去哪里了。
琅一琅二得假后相伴游历江湖去了,而卫烆,此时正在宸王府与闹着要见萧瑢的高慧周旋。
他们自然是感受不到姜滢内心的焦灼。
眼看二人都受了伤,姜滢心中愈发着急。
他们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
萧瑢曲拂方确实没什么仇恨,这不要命的打法有一大半原因是因为姜滢。
曲拂方对萧瑢娶姜滢为侧妃不满。
她的亲兄长虽然已经找到了,可她这些年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可是将她当作妹妹来养的,好不容易养成亭亭玉立的姑娘,却给人做了侧妃!
这叫心高气傲的曲阁主如何意平!
还有,姜慕年眼下是失忆了没想起来,若有朝一日记起来了,说不定就会迁怒他没有照顾好他的妹妹!
即便被他当作妹妹养的姜滢对此全然不知情,也不妨碍他生气。
而萧瑢是因曲拂方初时对姜滢的言语冒犯而心生怒气。
另一小半原因...勉强归为棋逢对手的兴奋吧。
在萧瑢与曲拂方一个肩上挨了一掌,一个腿上被踢了一脚后,姜滢实在忍不住了,她提着裙摆面露担忧的钻进梅林:“郡王。”
姜滢突然的闯入,让二人几乎同时收了手。
曲拂方擦了擦嘴角的血丝,阴冷的眼里带了些意犹未尽。
萧瑢捂着肩膀,看向姜滢。
姜滢飞快的跑过来,抱着他的手臂泪光潋滟:“郡王,我看不清你...我害怕,害怕你...”
萧瑢方才的暗沉一扫而空,他抬手覆在姜滢的手背上,柔声安抚:“我没事。”
姜滢长睫上还挂着泪珠儿,要落不落的,让萧瑢的心软成了一片。
“喂,当我不存在吗?”
曲拂方没好气的喊了声。
萧瑢姜滢同时望过去。
只见曲拂方脸色难看的走到一旁,捡起方才因打斗掉落的一卷画像:“下次打架我也要带个姑娘!”
画像被摔得略微散开,曲拂方一边看向萧瑢一边壮似随意的重新卷画像。
“上次在鹤山遇见你,还在想苏州府怎有这般人物,原来你竟是京城人士。”
萧瑢闻声将目光从半开的画像上挪开,迎上曲拂方的视线:“你不是京城人。”
而姜滢从始至终都盯着画像。
在萧瑢挪开视线的那一瞬,画像上的脸露了出来,紧接着她又看到了一个字。
‘柳’
姜滢顿时了然。
柳玉梧!
阁主是来给她送画像的。
而画像上那张脸,她似曾在哪里见过。
也是,宸王府守卫森严,逢幽阁的人不敢乱闯,今儿她虽出府,可萧瑢一直在身边,暗中接头几乎不可能,便是水秧来也不能全须全尾的离开,只有阁主亲自跑一趟。
姜滢心中没来由的生出几分心虚。
原来这一架因她而起。
“我当然不是啊,我是来京城游玩的,没想到竟会在这儿遇见故人。”曲拂方将画像收好,放入宽大的袖中,轻笑道:“鄙人姓方,名年。”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姜滢眼神一凛,年?
阁主不露真名她并不意外,可为何偏偏选了这个字。
他虽不识得兄长,却是知道她兄长的名字的。
萧瑢盯着曲拂方半晌,淡声道:“魏容。”
姜滢:“.....”
虽然也是假名字,但和真名没什么区别...
魏乃元德皇后的姓,明郡王单字瑢,臣民取名会避开这个字,他这不等于告诉阁主他是谁么。
不过转念一想,这处梅院只要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主子是谁,就算隐瞒也没必要。
姜滢默默地的看了眼曲拂方。
所以郡王没有直说,只是觉得阁主报了假名字,你来我往罢了。
曲拂方自然领悟了这层意思,但他只面不改色的挑了挑眉,拱手道:“魏兄,有缘再会。”
他说罢便飞身离去,梅林中落下一道话音:“下次记得带兵刃。”
姜滢看了眼萧瑢的伤处,眼神微暗。
还要打吗,她得找机会去见见阁主。
作者有话说:
来啦,比心心。
曲拂方:操,打个架都要吃狗粮!
第62章
萧延泽自十三岁那年病愈后, 身子便很羸弱,一到冬日便极少出院子, 三餐也都是在自己的院里用, 左右只有他一个主子,也懒得去饭厅,就摆在了寝房外间。
白宿提着食盒进来后, 快速关上门:“主子,用午膳了。”
萧延泽放下书, 去洗手架上净手。
曲拂方便是在这时翻窗进来的。
主仆二人同时僵住动作看向他。
曲阁主头发衣裳都略微散乱, 唇角还带着点未擦干净的血迹, 一看便知是才在外头打了架,但他神情凶狠,脚下生风, 嚣张的霸着萧延泽的主位后, 还不忘狠狠的瞪着对方。
萧延泽:“......”
白宿:“......”
白宿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自家公子, 自前两日这位来寻了公子后, 他便未曾与公子分开过, 他很确定在这期间公子没有对他做过什么,所以,他这股上门来讨说法的气势是因何而起?
萧延泽对此也很不解。
他沉默了几息后,顶着那道不容忽视的怒目慢慢地取帕子擦手,然后面色淡然的在曲拂方旁边落座。
曲拂方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
白宿放轻了摆饭的动作:“....”
这个人怎么这么凶,还凶的这般理直气壮,难不成先前真与公子有过一段?
萧延泽也放轻了声音, 问:“你打架了?”
曲拂方重重哼了声!
他原也没想来这里, 只是回去的路上越想越气!
他是为了谁不平, 为了谁撑腰, 那小白眼狼倒好,急吼吼的冲过来,生怕她夫君受了伤。
不就挨了他一掌么,瞧把她心疼的!
他也挨了打,怎么不见她心疼!
胳膊肘往外拐的小没良心的!
于是,曲阁主越想越气不过,就跑来这里讨说法了。
可来到之后却又想起,这人缺失了一段记忆什么都不知道,就更气了。
萧延泽见他不语,瞥了眼他散乱的发丝,试探道:“打输了?”
“谁打输了!”曲拂方砰地站起来,怒吼道:“要不是你家...”
要不是你家妹妹护着。
“老子能弄死他!”曲拂方咬牙切齿道。
萧延泽莫名其妙:“....”
“那就弄死啊,跟我发什么火?”
曲拂方一肚子气没地儿撒:“...”
要真弄死了,有你后悔的!
二人大眼瞪小眼,屋内诡异的沉寂了下来,白宿摆好饭看一眼自家公子,又看一眼曲拂方。
他怎么觉得,公子与这位好像真的有渊源?
最终,萧延泽率先挪开视线。
他仰着头脖子酸。
“用饭了吗?一起?”
曲拂方:“谁稀罕吃你的饭!”
又是一阵安静后,萧延泽:“白宿,添一副碗筷。”
曲拂方没好气道:“谁说我要用?”
萧延泽:“....”
不要用为什么不走?
“我邀请你共用午膳,成吗?”
曲拂方抱着双臂,扬着下巴傲娇的坐下:“既然你盛情相邀,就勉强给你这个面子。”
白宿:“.....”
您的眼神都要黏在饭菜上了好吗?勉强吗?
“去洗手。”萧延泽打断曲拂方去拿筷子的动作。
曲拂方手一顿,而后不情不愿的站起身,走向洗手架。
“你脸上还有血迹,左边那块帕子是干净的。”萧延泽在他身后道。
曲拂方脚步一滞转头恶狠狠道:“老子没输!”
萧延泽唇角微抽,想笑却又忍了下去,轻轻点头:“嗯,你没输。”
曲拂方被顺好了毛,这才大摇大摆的去净手,洗脸;待他回到饭桌上,白宿也取来了碗筷。
曲拂方也不客气,端起碗筷开始埋头吃饭,然他一碗饭快见底,旁边的萧延泽才夹了一次菜,他不由皱了皱眉:“你吃啊。”
萧延泽看向空了一半的盘子:“...嗯。”
萧延泽不喜铺张浪费,厨房送来的都是刚刚好的份量,现在多了个曲拂方,饭菜自是不够吃的。
曲拂方也注意到了,怪异的看着萧延泽:“你不是亲王府的公子吗,饭菜就这么少?”
白宿:“....”
您不来就不少。
一个来蹭饭的还嫌人家饭菜少!
萧延泽放下碗筷,朝他道:“你想吃什么?”
曲拂方眯了眯眼:“都行?”
“厨房能做的都行。”
“那好!”曲拂方毫不客气的朝白宿报了一堆菜名,听得白宿眼冒金星,忍不住问:“这么多,您用的完么?”
曲拂方正要开口,便听萧延泽道:“你若不想引来院内侍卫怀疑,还是稍减几道菜。”
他平日的饭量院里的人大多都知晓,突然加了一桌子菜难免会引来疑心。
曲拂方拧着眉很是不满,迟疑了许久后,他开始讨价还加:“那也成,不过,以后我每日午膳都要过来用。”
萧延泽顿时语塞:“....”
白宿翻了很大一个白眼儿,他活这么大,是真没见着像这位这样不拿自己当外人的!
这是亲王府,亲王府!不是他能蹭饭的地方!
白宿愤愤不平的看向萧延泽,眼巴巴指望自家公子能拒绝。
然萧延泽只愣了愣后,便应了:“好。”
白宿惊的张大嘴。
公子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要这般纵容!
曲拂方朝一脸惊愕的白宿挑了挑眉:“听到没有,你家公子同意了,还不去加菜,刚才报的菜名里随便加两个就成,我不挑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