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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个时辰后
姜滢与水秧并肩杀上了墓山山顶。
姜滢藕粉色窄袖细腰裙上此时已沾了不少鲜血,她手持长剑一步一步跨上台阶,剑尖的血沿路滴落,银色的面具也染红了一半,瞧着分外骇人,她像是趟着鲜血,前来勾魂的阎罗。
分明是一身藕粉罗裙,却叫人望而生畏。
一旁的水秧宽袖长跑,握剑的手垂下时都拢在了袖间,他看了眼衣着爽利的姜滢,淡淡道:“应该换身衣裳才是。”
碍事的宽袍,打起架来平白少了几分威慑!
“来者何人!胆敢闯我红莲楼!”
随着一声怒吼,从各方涌出一群暗衣杀手。
水秧扫了眼,淡声朝姜滢道:“最中间那座楼,应该就是他们的机密处。”
姜滢冷笑一声,长剑翻转,迎面攻去:“打的就是你红莲楼!”
与此同时,水秧亦欺身而上。
二人身后的台阶上,突有两人凌空而至,一人双手持弯刀,一人握着短刀同时挥下。
一场大战当即拉开了序幕。
这是红莲楼有史以来遭遇的第一次几近毁灭的危机,他们不清楚对方来路,连试图谈和的机会都不曾有。
从这场恶战中活下来的杀手,每每想到这日的情景,都觉得后背发凉,尤其是那个着藕粉色的姑娘,瞧着无比纤弱,出手却是最狠辣的。
她的剑从不给人留半分生机。
姜滢在水秧几人的掩护下,杀进了红莲楼机密处,她没费多少功夫就在还未入库的架子上,找到了刺杀萧瑢的那张契单。
看清上头雇主的名字后,姜滢眼底浮现一丝寒光,她快速将契单放了回去,在红莲杀手追上来之前,后退几步,凌空一跃,一剑劈碎整个架子。
上头放着的所有契单漫天飞舞,将赶过来的杀手气的面红耳赤。
水秧踹开一扇门,进来看见这一幕,抹了把唇上的血:“撤!”
姜滢毫不迟疑的跃下。
几人一路杀上山,又一路杀下山。
到了山底,纷纷默契的提气飞速逃命。
而在他们身后,有数名收到求救后,赶回红莲楼的高手紧追不舍。
“何方宵小,站住!”
姜滢轻嗤了声,脚下生风,窜得更快了!
打赢了架还不跑的是傻子!
他们经了这样一场恶战,如今都身负重伤,四个人加起来怕是都干不过对方一个长老!
不跑更待何时。
不过虽打不赢,但逃命是没有问题的。
“鼠辈,与我正面一战!”
水秧衣袍翻飞,眨眼就窜出老远。
架也打完了,任务也完成了,鼠辈才留下跟他一战!
逢幽阁门规第二条,保命比任务重要!
毕竟任务可以再寻时机,命只有一条。
“何方小儿挑我红莲楼,报上名来!”
酒鬼边跑边灌了口酒:“你爷爷!”
“别追了,孙儿!”
惊风易过容,窥不清真面目,但那双眼睛很亮,此刻他眼底闪着狡黠:“追得上老子?下辈子吧。”
他的轻功称一句江湖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半个时辰后。
西城门竹林。
几人按照约定先后而至。
弯刀惊风是最先到的,他靠在一根竹子上闭目养神;酒鬼莫白随后而至,酒壶的酒已一滴不剩,他粗声骂了声娘,脸色一片惨白。
过了一会儿,水秧也到了。
姜滢是最后才出现。
水秧神情一松:“我还以为你被那老东西追上了。”
姜滢勉强勾唇:“回吧。”
惊风莫白遂也起身,四人并肩走出竹林。
虽然这是几人第一次合作,但都是同门,又打了这样一场惊天动地的架,难免对彼此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什么红莲杀手,不过如此。”惊风扛着弯刀,肆意嚣张。
酒鬼认同:“嗯,不值一提。”
水秧:“比逢幽阁差远了。”
姜滢不由侧首看了眼几人。
你们要不要看看自己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然几人也同时看向她。
姜滢:“…嗯,手下败将!”
“哈哈,小姑娘说得对,手下败将!”酒鬼爽朗笑道。
水秧偏头问:“挑了江湖第一杀手门派,什么感觉?”
姜滢眉头微扬:“爽。”
他们敢百余人欺负他一个,她就敢捅了他们的老巢!
至于那位雇主……呵!
阳光透过竹林洒落下来,几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酣畅淋漓的痛快之意。
水秧瞥了眼姜滢轻弯的唇。
他第一次对她起了好奇心。
她这样杀伐果断,有仇必报的性子,是如何屈居一人后院为侧妃的。
今日之前,他就已猜到她的身份,今日只不过是落实了这个猜测。
水秧心底突然生出几分兴味。
若是明郡王看见了他温婉柔顺的姜侧妃今日的风采,也不知会是怎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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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王府
昭和殿书房
“禀郡王,属下已经查到,昨日刺杀郡王的杀手乃是江湖门派红莲楼,江湖人称红莲杀手。”卫烆道。
萧瑢正由阿礼给他换药,闻言皱了皱眉:“红莲杀手?”
卫烆:“是,逢幽阁不再培养杀手后,红莲楼便撅起,成为江湖第一杀手门派。”
“他们昨日刺杀不成,恐他日还会动手,郡王,在琅一琅二回来前,郡王还是先不要出府。”
萧瑢嗯了声。
“他们有消息了?”
卫烆:“还没有,应该也就这两日了。”
萧瑢点了点头,突然转了话题:“侧妃还没回来?”
都到晚膳时间了。
卫烆一愣,斟酌半晌道:“可要属下去接侧妃回府?”
萧瑢:“不必,她难得回趟家,随她心意便是。”
阿礼抬起头:“……”
若他没记错,侧妃据上次回门还没过半月吧…
“长明!长明!”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唤。
萧瑢不解:“…他不是说明日再来?”
卫烆不知该要如何接这话,便干脆沉默下来。
宸王府还不是陆公子想进就进的。
“长明,出事了出事了!”陆知景飞快的窜进来,眉飞色舞的喊道。
阿礼上好药,包扎好后,萧瑢边穿上里衣,边淡淡看着陆知景。
“兴王府着火了!”
陆知景也不卖关子,赶紧道。
他这话一出,屋内几人都是一惊。
萧瑢微讶:“着火了?”
“是啊,不仅着火了,萧弘出来时,腿被房梁砸了,眼下兴王府乱成一团,宋院首亲自去了兴王府。”陆知景飞快道。
“这也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萧弘处处想学你,这腿要是保不住了,看他还怎么学!”
萧瑢皱了皱眉,还没开口,陆知景就打断他:“别说你没怀疑过他们!”
“宸王府就你一个嫡子,你若出了事,宸王爷就与东宫无缘了,就算昨日的事不是他们干的,之前那些刺杀总有一桩与他们有关!”
“啧啧,这真是老天开眼啊,也不知是哪路神仙,替我们报了这仇!”陆知景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了拜:“多谢多谢。”
萧瑢:“……”
卫烆忍不住问了句:“陆公子,您方才过来时,没有这般……”
喜形于色吧?
陆知景听懂他的意思,摆摆手:“我憋着呢,憋了一路!”
卫烆松口气:“那便好。”
否则明日御前,又得有参陆公子的折子。
萧瑢走出书房,看向兴王府方向,天将擦黑,那缕火光便越来越显眼。
初春起火?
天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这会是谁做的呢?
他刚遇刺,萧弘就伤了腿。
这未免太巧合了些。
萧瑢不知想到什么,抬脚就往外走:“去姜家。”
阿礼忙追上去:“主子不是说不去吗?”
萧瑢未答,步伐越来越急切。
兴王府离的不远,她若回来时瞧见了,定会害怕。
作者有话说:
来啦呀。
别急,儿砸,让她放完火再害怕。
第70章
姜家
青袅焦急的在房中来回踱步, 夫人屋里的丫头已经来请了两次用晚膳,姑娘却还未回来。
姑娘午间回来时受了伤, 脸色白的吓人, 夫人与三姑娘只道是姑娘又受了风寒,姑娘也正好以此为借口,在房中疗伤。
可一个时辰前姑娘又出了门, 说是会在晚膳前赶回来,可天都黑了, 姑娘仍未见人影。
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啊。
不多时, 外头传来动静, 青袅隐约听见姜蔓的声音,心中一咯噔。
这怕是三姑娘见姑娘迟迟不去饭厅,亲自过来瞧了。
今时不同往日, 姑娘与家中关系较近, 她无法像往常一样轻易糊弄过去。
“六妹妹, 你可还好?”
很快, 房门被敲响, 传来姜蔓担忧的声音。
青袅咬咬牙,走到床边将枕头放入软被中,刚要应声,窗户便有了响动。
姜滢身形麻利的翻窗而入。
青袅面上一喜,提起的一颗心终于落下。
“六妹妹?”
姜滢也顾不说什么,无声朝青袅点点头,便飞快的换下劲装。
青袅将早已准备好的衣裳递给她, 同时扬声道:“请三姑娘稍后, 姑娘正在更衣。”
姜蔓闻言心头稍安:“好, 我就在外头等六妹妹。”
约莫过了小半刻, 房门打开,姜滢在青袅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嗓音细软:“三姐姐。”
姜蔓连忙上前扶着她,关切道:“六妹妹感觉如何了?”
早知六妹妹来这一趟会染了风寒,她今儿就不该将六妹妹带回来。
姜滢看出她眼中的懊恼,笑着安抚道:“三姐姐宽心,我无碍的。”
姜蔓一点也不宽心:“不若六妹妹先歇着,我让人把晚膳送到房里。”
“我真的无碍,睡了几个时辰感觉已经好多了,且时辰不早了,我用了完晚膳就得回去了。”姜滢轻笑着道。
姜蔓细细打量着姜滢,发现她的气色果然比午时要好的多,这才点头道:“好。”
晚膳时,姜洛白已下值,听闻姜滢染了风寒后很是担忧,待姜滢过来,自是好一番关切。
但见姜滢笑语盈盈,气色尚好,这才放心。
用完晚膳,姜滢便要回宸王府。
她出来了整整一天,不敢再多耽搁。
宸王府能允她回来这一趟,已是格外开恩,姜家自然不敢留,将她送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姜滢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轻轻靠在塌上闭上眼。
青袅忙担忧道:“姑娘,可还好?”
姜滢摇摇头:“无事。”
她穿了玉蚕衣,身上没有伤口,但内伤却是不可避免的,水秧令主虽给了她疗伤的药,可最快也要三五日才能恢复,且期间得好生调养。
她想着难有出门的机会,便顺便去兴王府放了把火,临走前气不过又毁了房梁砸了萧弘,回来怕父亲他们担忧,撑着用了晚膳,此时已是耗尽了精力。
她得趁回府的路上稍作调息,免得回去被萧瑢看出端倪。
青袅见姜滢盘腿而坐,便没再出声打扰。
行驶过半,她听见外头突如其来的嘈杂,紧接着她便听见有人在喊兴王府走水了。
青袅微微一怔,掀开车帘一角望去。
不远不近的火光在天黑后格外的刺眼,青袅只看了几息便放下车帘,坐直身子。
她强压住心头的躁动,看向姜滢。
姑娘第一次出去时她多嘴问了句,姑娘说是去给郡王报仇。
第二次出去时她没问。
但…现在好像有答案了。
兴王府那把火,是姑娘放的吧。
所以刺杀郡王的主使者,是兴王府!
她知道姑娘功夫了得,可那毕竟是王府,姑娘应当没有被发现吧。
马车突然停下,青袅浑身一紧,双手紧紧攥起,放稳声音问:“怎么了?”
车夫回道:“郡王来了。”
青袅闻言不由松了口气。
许是做贼心虚,她怕是兴王府找上了门。
但随后青袅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郡王来了!
郡王此时过来多半是见姑娘迟迟未归,特意出来接姑娘的,可姑娘现在……
青袅也顾不上什么了,赶紧轻声唤道:“姑娘,郡王过来了。”
姜滢羽睫微颤,缓缓睁开眼。
青袅见她面色无异,才起身下了马车,萧瑢也恰好到了马车跟前,她忙屈膝行礼:“见过郡王。”
姜滢刚拢着披风靠在软塌上,车帘便被掀开。
萧瑢钻了进来。
姜滢眼睛一亮:“郡王。”
待萧瑢坐在她身侧,她才扬着笑脸,声音软软的:“郡王怎么在此。”
萧瑢一路走的急,连马车也未来得及套,所幸没有多远就碰上了姜滢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