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嫣多在谢策身边一天,他就心如刀绞,一刻他都忍不了。
卫萧压着心惊,再次道:“可您无故离京必然会引起皇上怀疑。”
谢珩手压着额头,眉目间是挣扎的痛色。
*
交州水运发达,更是各地商贸流汇之地,下辖的襄沐郡更是繁荣,一进城就能发现市集热闹喧嚣的程度不亚于京城。
长街上人潮涌动,一行一看就是外来到此地的男女,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为首的男子丰神俊朗,锦衣玉冠,一手执着玉骨折扇轻摇,怀里肆意的拥着一个貌若仙姿的女子,一派纨绔子弟的张扬做派,正是谢策。
在他怀里的自然是雪嫣。
经过这些时日,雪嫣也早已习惯了旁人的目光,加上失去记忆对于男女间的避讳也不太懂得,并不觉得两人这样举止亲密有什么不妥,她绕有兴致的打量周围的街集,目光很快被吸引。
她扯扯谢策的衣袖,“谢……”
雪嫣才说了一个字就立马把嘴闭上,她还是不适应谢策的新身份,有些不太习惯的改口,“七爷,我想要那个。”
谢策抬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个妇人挎着篮子在卖自己编的茉莉花手环。
谢策那扇子指了指,青墨会意上前抛了一角银子,对妇人说:“这些我们都要了,可够?”
夫人拿着银子欣喜若狂,“够够。”
莫说一篮,就是十篮子都够了。
雪嫣欣喜的从里面挑了串,带到手腕上,又举到谢策鼻下给他闻,俏声问:“香吗?”
谢策轻挑起眉稍,握住她的手腕凑近细嗅,眼中噙着若有若无的疏懒笑意,“香。”
将风流做派展现到了极致。
他笑着凑到雪嫣耳畔,“我不是让囡儿只管往贵了挑,你倒是给我省钱来了?”
雪嫣眨眨眼,“我也不知道哪个贵,但是这个好香,我喜欢。”
“好好,你喜欢就好。”谢策宠溺的碰了碰她的鼻尖。
又带着她把城里的首饰成衣铺逛了个遍,上最好的酒楼、戏楼豪掷千金。
不到一日的功夫两人就算在这襄沐郡里现过了眼,就算没见着,大多也知道城里来了个出手阔绰的贵公子。
连雪嫣都犯起了嘀咕。
“咱们不是来办案的吗?”坐在画舫之上,看着眼前的湖光山色,雪嫣终于没忍住问。
她怎么觉得他们好像是来游山玩水的。
谢策慵懒后靠在凭几之上,长指勾绕着雪嫣的发丝,慢条斯理道:“囡儿便当是来游山玩水的。”
雪嫣满眼的懵懂不解。
谢策笑着低头亲了亲她的眼帘,抬眸将目光远睇,远处湖面上行着一艘远比其他画舫都要华美的楼船,还一直有靡靡的曲乐声传来。
谢策招来青墨,“去,将那船上唱曲儿的请来。”
青墨领命上了另一条小舟,往楼船靠过去。
不过多时又独身回来,“公子,那位姑娘说不便过来。”
谢策正垂眸与雪嫣笑说着什么,闻言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眼皮,“那就去问她,多少银子才方便,五百两可够?”
“是。”
楼船之上,赵珏看着去而复返的青墨,脸色倏忽一沉,搁了手里的酒杯冷眼看他。
青墨面不敢色的朝他拱了拱手,转身看向一旁抱着琵琶的美姬,“我家公子愿出五百两,请姑娘过去弹唱一曲。”
赵珏在内一众公子哥儿都微微变了脸色,五百两别说买一曲,就是为个妓子赎身都够了。
几人都玩味的看向赵珏会如何,赵珏是郡守大人的儿子,他可不是好相处的主儿。
“合着你是找不自在呢?”赵珏抄起酒杯往青墨脚边砸去。
邀月见状连忙搁了琵琶起身,“还请这位去回话,邀月不能前去。”
青墨颔首走出舱房,赵珏拍桌子起来,当即就要命人将其拦下,邀月讨好的倚偎进他怀中,柔荑轻拍在他胸口,“赵公子消消气,别与那些俗人一般见识。”
她柔声细语的劝着,眼睛却悄悄往青墨去往的那艘画舫上瞧着,心里暗测里头的人是谁,如此财大气粗,说不定能是她的机缘呢。
青墨再次回到船上。
谢策看向正要开口的青墨,轻声道:“轻一点。”
青墨才注意到雪嫣不知何时已经靠在谢策怀里睡着了。
谢策将她纤细的娇躯掩在宽袖之下,只露了半张小脸,手攥在谢策的衣襟上,睡颜酣甜。
青墨低下头把声音压低到不能再低,将船上的事说了一遍,谢策听了只颔首示意他出去。
青墨站在船头,吃惊看到有一艘小船来了过来,是一个婢子打扮的姑娘。
她朝青墨屈了屈身,“邀月姑娘让奴婢来与船上的公子传句话。”
青墨道:“你直接与我说便可。”
婢子朝纱幔遮挡的船舱内看了一眼,略提高声音:“邀月姑娘请公子莫要见怪,明日她愿意为公子单独弹奏一曲,算作赔罪。”
青墨在心里发笑,脸上还是面不改色,“我替公子谢过姑娘美意,但是不必了。”
婢子脸色微变,没把他一个小厮放在眼里,“你都没有去说,怎知就是公子的意思。”
青墨心想,别说是听曲了,现在就是天塌下来,怕也没有让姑娘睡觉来得重要。
他抬手做了个姿势送客。
婢子一脸不悦,“你还能为做主子的主不成。”
“青墨。”谢策的声音从藏房内传出来。
婢子刚一喜,就又听他道:“靠岸。”
青墨没再理会那婢子,直接吩咐船家靠岸。
雪嫣搭在谢策胸口的向上攀勾住他的脖子,将自己往他怀里蹭了蹭。
“醒了?”谢策低声问。
雪嫣顿顿点了点头,外面的声音把她吵醒了。
“爷不听曲了吗?”雪嫣仰头看他,她听到那人说要唱曲儿来着。
雪嫣刚醒来,眼眸中迷胧着水雾,整个人倦懒娇慵,说话也是软侬侬,懒得不成样子。
谢策无声品咂着,就是再好听的曲儿,也敌不过她这声百转千回的一声爷。
何况本来就不是为听曲,只是为了快速牵上赵珏这条线罢了。
“不听了。”谢策揽着她腰,将她抱起了一些,唇边的笑意带着几分不着调的邪气,“囡儿多唤几声爷来听听。”
雪嫣本来就没睡醒,脑子里也还是迷迷糊糊的,也不问为什么,将头歪进他的颈窝,“……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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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
襄沐郡最大的玉器商行内, 掌柜微含着腰,满面笑意的接待赵珏。
“新到的一批玉料里,最好的全在这儿了,赵公子可有看中的?”
赵珏拿起一块玉料在在手中, 高举过眼, 迎着光仔细端看,“水头倒是不错, 但不是老料。”
赵珏不甚满意的又拿起下一块。
门外又有客人进来, 店中伙计立刻上去相迎。
伙计也是辨人观色的好手, 视线在为首的男女身上一打量, 便看出两人身份必定不俗。
“不知这位公子是想看看雕件还是毛的玉料。”伙计说着开始做起介绍。
谢策轻抬下颌,目线倨傲下睥, 扫视过柜台上的玉器,不屑道:“就此等品相, 也敢自诩城中最好的玉料商行。”
雪嫣隔着眼前帷帽的薄纱看他,眉眼朝天的傲慢姿态,真担心他这样会惹东家不快。
谢策注意到小东西略带担忧的目光, 垂眸朝她轻一挑眉,有些无赖又有些坏的样子惹的雪嫣抿着嘴轻笑出声。
娇浅的一声笑,倒像是在应和谢策话。
伙计脸上不免尴尬,“里间还有好的, 公子往里头瞧瞧。”
谢策折拢手里的扇子,示意他带路, “那便瞧瞧罢。”
口吻听着十分勉强。
里头的玉器确实比外面的品相好上不少,不过谢策依然瞧不上眼。
他把目光放像赵珏所在的角落, 用扇柄虚点了点他面前的玉料, 吩咐伙计:“那些拿来我看看。”
伙计一脸为难, 赵珏还在挑选他自然不好去拿,于是道:“还请公子稍等。”
话还未说完,谢策已经揽着雪嫣走了过去,他只一眼扫过那些毛料,便辨出哪块是上品,用扇柄敲了敲,对掌柜道:“这块给我包起来。”
赵珏也看到了那块,拿起一看,发现果真是这一些里面最好的,看也不看谢策就吩咐,“我要这块。”
掌柜自然是听赵珏的,正伸手要拿,冰凉的扇柄挡在了他的手腕处。
谢策瞥向他,“掌柜别弄错了,这是我先要的。”
做生意的最怕就是得罪人,面前的男子虽然瞧着眼生,但看他气度衣着皆是极为出挑。
掌柜清楚不好怠慢,只得陪笑道:“这位公子见谅,实在因为这些是赵公子先挑的。”
谢策不紧不慢地颔首,“那这位公子出多少,我出双倍。”
此话一出,赵珏神色跟着变冷,终于转头看向他,也看到了他身后的青墨,一下记起他就是那日几次三番来请邀月去唱曲的小厮。
赵珏看向谢策的目光变得不善,言语暗含警告,“不是你的东西,我劝你还是不要惦记的为好。”
谢策不以为意的讥嘲,“这话有趣,这石头怕也还不是你的。”他一副要定的了架势,“所谓价高者得,这个品相也就勉强能入眼,最多值个百两。”
谢策轻飘飘看向掌柜,“我出千两,不知掌柜卖谁呢。”
掌柜哪想到碰到的是个硬茬,顿时想到此人应当就是近来入城的那位行事招摇又阔绰的公子哥,人人都在猜测其家中或许是一方富商,可就是再有钱,商贾就是商贾,如何与当官的比。
赵珏眼中透着冷意,看向面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你可知我是谁。”
阴恻透着威胁的话让雪嫣心里生出惧意,探出指尖扶住谢策的手臂。
赵珏眼前晃过一抹招眼的雪白,低头就看得到被谢策握在手里的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纱幔虽遮住了雪嫣的容貌,但光是这双手就能引人遐想。
谢策轻拍着雪嫣的手安抚,一边漫不经心的问话,“倒是忘了请教,你是谁。”
浑不在意的的轻慢态度,让赵珏怒不可遏。
掌柜赶紧插话,“赵公子乃是郡守大人的公子。”
谢策目光微动,神色略显诧异,再看向赵珏时那股嚣张劲儿已经少了不少,“原来是赵大人的公子。”
赵珏哼笑着没有说话。
“陈某眼拙,还望赵公子见谅。”谢策一改态度,将商人的圆滑事故表现的淋漓尽致,全然没有前一刻两人还在争锋相对的尴尬。
赵珏讽刺瞥着他,“这块玉你还要么?”
谢策挑眉,不卑不亢道:“自然是要的。”
赵珏没想到他明知自己身份却还敢挑衅,紧接着又听他对掌柜说:“这块玉我买了,送给赵公子。”
谢策笑看向赵珏,“请赵公子笑纳。”
见他放低姿态,赵珏心中顿时舒畅,看样子还是个识趣,他接过玉石拿在手里把玩,随口问:“你不是交州人。”
赵珏也想到了这几天听闻的事情。
“陈某乃是容州人士。”谢策一句带过自己的身份,转而与赵珏攀交道:“初来乍到便与赵公子结识,实属陈某之幸。”
赵珏并不赏脸,冷漠轻笑。
青墨走上前在谢策耳边低语了几句,谢策眸色稍变,“原来那日楼船上的是赵公子,实在多有冒犯,不如今夜就在繁馐楼,由我做东,算是向赵公子赔罪。”
赵珏自然看出来谢策是想要与自己攀交,他掂着手里的玉料,视线撇过柜台上摆着的几张银票,盘算过其中的利益,才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不去岂不是太不赏脸了。”
谢策稍眯起眸,“如此,陈某就恭候赵公子大驾。”
赵珏轻蔑笑笑往外走。
雪嫣觉得这个赵珏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警惕看着他的背影,拉了拉谢策的衣袖,想提醒他。
“爷。”
谢策弯唇示意她无事。
宛转如莺啼的细软嗓音传入赵珏耳中,枉他阅女无数,竟被这一声嗔给撩惑了心弦,耳根子都发了酥。
赵珏稍转过目光,可惜那道袅娜娇柔的身躯被谢策高大的身影罩住,只能看到帷帽的边沿,赵珏愈发好奇帷帽下究竟怎么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如此一想,夜里那场宴倒也也不是那么无趣了。
谢策让青墨上繁馐楼包下最好的雅间,眼看着天色已经变黑,还不见赵珏过来,青墨对谢策道:“公子,那姓赵的是给咱们下马威呢。”
谢策不甚在意的勾唇,慢悠悠喝着茶没说话。
青墨继续转头往楼下看着,半晌才看到姗姗而来的赵珏,身后还跟着两个公子哥儿,是那日在船上见过的,也是当地官员之子。
青墨朝谢策道:“赵珏来了。”
赵珏一行三人进到雅间,谢策起身一一与其打过招呼,熟络的请他们落座。
赵珏以为还会看到谢策身旁的女子,不想来得只有他一人,立时失了兴致,“怎么不见白日在你身旁的那位姑娘,我可是听闻你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谢策扬唇轻笑,眉眼间透着风流,“小东西醋劲儿大,若是带在身侧,还如何尽兴。”
他轻轻击掌,几个侍酒的美姬从外头进来,分别坐在赵珏三人身旁,提着酒壶千娇百媚的斟酒夹菜。
笼络人的手段谢策在京城见的都腻了,无非美色权财,一轮酒下来,几人就和谢策称兄道弟上了。
“陈兄容州人,我怎么听着口音不是那么像。”说话的是参军之子,王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