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揽客人做生意的同时,还需要拿起脖子上的粗布巾,时不时擦去脸上往下淌的汗滴。
他们被灼目的阳光刺激的眯起眼,眼睛里是承受高温折磨的焦躁。
但皮肤粗糙的脸上却是热情而讨好的,他们无一例外都嘴角都高高扬起,一口牙在被晒得黝黑的皮肤下,衬托的更加白亮。
小乞儿头发蓬乱,他舔舔干裂的唇,一瘸一拐的脚步,试探小心地走到络绎不绝的酒楼前。
他天生右脚坡着,连吃都成问题,就别说医治了。
小乞儿穿的破烂衣衫上,全是补丁同时脏污不堪,他珍贵小心地把豁口陶碗捧在胸前。
仿若,那只陶碗就是他的至宝。
两只手像黑瘦的小鸡爪子,过长的指甲盖里藏着污黑的泥污,不知是什么或积攒了多久。
现值正午,酒楼饭店的生意很热闹。
门口都是来来往往的客人,能来酒楼用膳都是有点余钱的富贵人家。
远远的看到满身脏污,并且散发着不知是何酸臭的小乞儿。
全都用衣袖掩起口鼻,皱眉避开一定距离然后快步离开,像是生怕沾染上不好的东西。
而小乞儿注意到他们躲避自己的举动,瘦得脱相的脸上表情如常。
只是单薄的肩膀一缩再缩,似是这样就能让别人注意不到他了。
小乞儿藏在污蓬乱发下的眼睛里满是渴望,他忐忑不安地窥探着面前高雅热闹的酒楼。
默默捏紧了手里的豁口陶碗。
酒楼的生意好,不仅是因为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里面掌勺大厨的手艺更是厨艺精湛,炒菜炖煲的香味都从后厨传到这大街上来了。
因这霸道的香味,还为酒楼吸引了不少客人。
嗅着酒楼内飘出来的饭香味,小乞儿已经整整两天没有讨到吃食和文钱了。
只能狼狈的去河边,靠灌凉水充饥。
小乞儿被这股诱人饭香勾着,空荡的胃部抽搐地绞紧,酸水一股股往上涌,阵阵绞痛。
内心的害怕与恐惧被饥饿压了下去,小乞儿疯狂吞咽着口水,就连干裂起皮的嘴唇都被浸湿。
大脑被饥饿占据了理智,小乞儿被这股香味牵着,不由自主地再次向酒楼走进了些。
只是还没走进两步,面前就快速蒙上一片阴影。
还没等已经饿得思想迟钝的小乞儿反应过来,瘦得只剩骨头的肩膀就传过来一道推力。
推他的人用力并不大。
但小乞儿本就坡着一只脚,再加上已经两天未吃东西。
本就瘦弱发虚的身体,虚的更厉害,脚底下趔趄的后退摔在地上。
那破旧的陶碗也因小乞儿的摔倒,从他无力的手里滚落出去。
在空中划过短暂的弧线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啪嗒”一声,豁口陶碗当即只剩四分五裂,只剩尸首躺在地上。
“哎?你这小乞儿莫要在这儿碰瓷。”
方才,酒楼掌柜在大厅注意到客人们的异状,狐疑地停下手里拨弄的算盘。
走出店门,就看到正对着店门口的街道位置,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流浪的小乞儿。
目光一飘,酒楼掌柜就看到了街上因小乞儿而走开的客人。
那名满脸嫌恶快步走开的男子,冯掌柜可是看见他明明是要进到酒楼内来。
却因门口的小乞儿停下脚步,硬生生把方向一转去了对面茶楼。
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更何况冯掌柜还跟茶楼的老板不对付,这下,却因为小乞儿的原因被抢了生意。
自然也就迁怒于小乞儿身上。
冯掌柜目睹这一幕,登时火冒三丈。
连吩咐个小二把小乞儿赶走都懒得叫,心里气得直接一步并两步地跑到小乞儿面前,对着他干瘦的肩膀推了一把。
谁知,即使这一推冯掌柜收着力气,却还是把将小乞儿推得仰倒在地。
冯掌柜面对路人奇怪的打量,又看了看地上摔得小声呜咽的小乞儿,心里火气被浇灭,面上有些哧然。
冯掌柜原意并不是如此,面对挡他客人的小乞儿他确实很生气,气急上头也顾不得多少理智。
这位冯掌柜本性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平时,他这酒楼前也有衣衫褴褛的乞丐来乞讨。
只要那时客人不是很多,他也是会让店小二拿几个馒头给他们。
陶碗碎片旁,地上的小乞儿似乎被摔得脑子发懵,只能蜷缩在地上小声哼哼,好一会儿也爬不起来。
冯掌柜紧了紧啤酒肚,原来他是不想给这个小乞儿吃食的,只想将他快些赶走不要影响了自己做生意。
但见此景,还是改变了主意,转身就想喊店里的小二,取几个馒头过来。
“当街众目睽睽之下欺凌弱小乞丐,原来这就是永安酒楼大掌柜的做派吗?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就在彼时,一道嘲讽的女声突然插进来。
将冯掌柜喊小二取馒头的话,都噎在喉咙里。
冯掌柜瞪着眼转过身,眼里凝着怒气。
小乞儿挡在酒楼门前,影响了他做生意是先,他帮这个小乞儿是发善心,就是不帮他也没做错什么。
她有什么资格跳出来讽刺自己?
冯掌柜阴沉的目光,一直跟着那出声指责他的粉衣女子。
接着他就看见,她走出人群去到小乞儿面前。
动作看起来,丝毫不嫌弃把着他的双臂,力道体贴地将他拉起来。
“不要怕,姐姐给你讨回公道。”
粉衣女子柔声安慰他。
还有些没站稳的小乞儿却没看她,惶恐的目光越过她向冯掌柜看去。
还希望他不要怪罪与自己……
小乞儿也曾受过酒楼冯掌柜的馒头,不然,以他那个胆小谨慎的性子,是万不可能不知死活到人家酒楼门口来的。
经常有流浪乞丐因为影响了别人做生意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先是被驱赶而后被群殴打死了。
小乞儿曾经目睹过那一桩惨案,所以本就格外胆小惧怕的性子,自那以后也变得更加怯弱。
楼轻轻没察觉小乞儿的堂皇不安,她现在的状态还沉浸在救世主的幻想中,根本无它理智去顾及别的细节。
她跟小乞儿的距离很近。
楼轻轻不可避免的闻到了小乞儿身上的酸臭气,她嘴角不可控制地向下撇了撇,显然是嫌恶至极的。
别人可能没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但就站在她面前,且心思敏感怯弱的小乞儿却看到了这个熟悉的动作。
他眼神惶恐不安,动作慌乱地挣开楼轻轻放在他手臂上的手。
楼轻轻感到他的抗拒,心里闪过莫名。
同时又觉得面前的小乞儿,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小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何做派了?”
冯掌柜不屑地打量着楼轻轻,接着继续反问:“这小乞儿挡在酒楼门口影响了我做生意,我还不能把他赶走?你当我这是发善心的寺庙啊?”
楼轻轻重重地哼了声,也不管当事人小乞儿是怎么想的。
叉着腰,义愤填膺的为他争理:“小乞儿怎么了?”
“他想站在哪就站在哪,你以为你开酒楼的掌柜就比别人高出一等了?”
冯掌柜也因楼轻轻的质问激起怒气来,他不知道他比谁高出一等。
但只拿眼前来说,他就是比流浪乞讨为生的小乞儿要高出许多。
但还没待冯掌柜开口,他就又听楼轻轻抬着下巴义正言辞道:“人人平等,就算你不打算发善心给小乞儿一点吃的,你也不该把他推在地上。”
只是那眼里高高在上的轻蔑,却与她言语里的伸张正义形成天差地别。
冯掌柜怒气消失,他听着从楼轻轻嘴里出来的那句”人人平等”,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随后,他看到周围的人也都匪夷所思的看向楼轻轻,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冯掌柜失笑片刻,人人平等。
这几个字他都认识也理解,但这绝不可能实现。
他是做生意的,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客人,见过很多仗势欺人的事情与案例。
冯掌柜不认同楼轻轻说的什么“人人平等”,只觉得她是个脑子有问题的痴儿。
他摆摆手回了酒楼,不打算与痴儿计较。
周围看热闹的路人也都散开来,觉得还是离这个口出狂言的痴儿远点,别免得沾了晦气被兵爷抓到大牢里。
楼轻轻没看懂冯掌柜的所思所想,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挑衅地扬了扬下巴,一副打赢了胜仗的气派大公鸡模样。
楼轻轻转身去看小乞儿,声音温柔的给他灌鸡汤:“你不要因为你的身份自轻自贱,努力向上爬就对了。”
小乞儿肚里发出响亮的肠鸣声,胃部绞痛。
他现在只想有些东西垫垫肚子,能吃就行不论是什么。
吸收着楼轻轻虚假的“鸡汤”,他捂着肚子,脏污的脸上是说不出的复杂。
“加油。”
楼轻轻好似完全没有察觉,从小乞儿身上传出的响亮的肠鸣声。
她清秀可爱的脸上笑意盈盈,右手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然后脚步轻快地离开此地。
楼轻轻似乎忘了她前脚还在谴责冯掌柜不发善心,后脚就像是有鬼在追的离开此地。
也并没有向她说的那样发善心,掏盘缠给小乞儿买个最便宜的炊饼。
她只是在说了一堆,让小乞儿觉得奇怪的话后就离开了。
楼轻轻还在为自己的勇敢与不同而高兴,全然没有注意到方才围观人看着她的眼神。
不可置信的诧异,后来又掺有理解。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脑子就有了问题,是个不清醒的。
人人平等?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句三岁稚童都能耳熟能详的话,实质场景他们目睹的更多。
什么兵爷耍官威吃霸王餐,拿着鸡毛当令箭,官员之间相互维护遮掩。
他们见得多了,几乎每天都发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酒楼对面屹立的茶馆典雅古朴,里面的气氛也是安静祥和。
二楼临窗的位置坐着一名女子,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着青色茶盏,正小口抿着。
她头戴璀璨金冠,耳缀珍珠,身上的靛青的暗纹衣裙也是价值不菲。
华服金饰,这样过分华丽的装扮放在大多数人身上难免俗气。
但女子长相昳丽,那双丹凤眼深邃俊美,这一身打扮也只会让女子更加贵气华美。
身侧,粉裙丫鬟手持圆纱团扇。
团扇随着她的动作送去清风,拂起女子额边的碎丝。
狐酒眼睫轻低,看着下方已经结束的热闹。
狐酒的视线跟着楼轻轻身上停了片刻,看,想起方才她那番与原书无差的台词。
以在这个时代的身份与认知评价,她只觉得这个楼轻轻怕不是个傻得。
妄想挑战阶级的威严,十个脑袋都不够她掉的。
作为狐酒自身对楼轻轻的评价,她只道八字:行事鲁莽,招摇过市。
总得来说,现在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的女主,思想手段还是稚嫩拙劣的多。
这是狐酒初次与原书女主打照面,根据楼轻轻的行为言语,所对她所产生的印象。
“这小姑娘是不是脑子受了刺激,年纪轻轻言语如此……”
摇着团扇的双禧同样盯着楼轻轻看了半晌,她的脑回路与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对上。
因楼轻轻出格独特的言论,她一时半会儿,竟找不到什么恰当的形容词。
狐酒轻笑两声没说话,转眼朝街角的一处看去。
她目光所及之处,停着一辆装潢金贵的马车。
马车旁站着一名身材高挺的男子,他身量高大穿着暗色华服,光是看着就让人感觉气宇不凡。
此时男子正遥望着楼轻轻的身影,眸光渐渐起了兴趣。
狐酒饶有兴致的盯着那个人,只见华服男子快步追了上去。
他走到楼轻轻身旁,轻声说道:“姑娘方才那一番话我很是赞同,不知我可否与姑娘交个朋友?”
距离太远,狐酒当然是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
但作为阅览过剧本的上帝视角,她还是能依稀记得并脑补出来的。
而那边,楼轻轻听见声音转头,水汪汪的眼睛逐渐瞪大。
楼轻轻盯着面前比她粉的爱豆还要帅气的男人,理解他的话后,张着嘴愣愣地点头。
“我、我的意思是可以,我叫楼轻轻,你叫什么呀?”
楼轻轻羞怯地目光乱飘,但一直没离开男子的脸。
心脏砰砰砰直跳,她的男主角这么快就与自己遇到了,她还没准备好呢。
果然,模样长得好看可人,就是会受到别人的关注。
楼轻轻心里暗道,脑海里却突兀的浮现出她没穿越前的样子。
不高的个子,却有着吨位很高的体重,臃肿肥腻。
楼轻轻眸色一暗,立刻将那副糟糕的样子赶出脑海,并彻底否认那个人的存在。
她现在就是楼轻轻,只是楼轻轻。
男子察觉到她小女儿家娇羞,但目光一直大胆看着自己的模样。
想起之前她说的那些话,男人呼吸有些急促,情窦初开的样子很明显。
他觉得楼轻轻有着悲天悯人之心,如果母后去世的时候,也有这样一个人站在自己身后为自己撑腰该多好。
“姑娘唤我周行便好。”
“虽然接下来的话会很唐突,但我还是想问问,你是谁家的姑娘家今住何处?”
周行舔了舔唇,紧张地问。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见钟情了,那是之前从没有过得感觉。
就算是面对未婚妻萧酒时,也从未有过这种心潮澎湃的感觉,周行清楚的感受到。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世界。
第16章 权谋文男主的悲惨青梅
楼轻轻没有立刻回答,她瞥了眼周行腰间挂着的流苏玉佩,以及面前男子身上的华服。
虽她不懂玉,但也能看出来那块玉佩价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