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繁回家里做好饭,程其右才回来,她看着程其右鞋子好像也丢了一只,眼神也十分暗淡。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程其右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他这辈子都是失败的,父亲被人害死,母亲被人逼死。
“周繁,我父亲是被人害死的,可证据到的太晚,凶手都没办法抓捕归案。”
周繁皱着眉头,拉着他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其右坐下来极其平静的把事情经过都讲了一遍。
周繁满是震惊,“可,可当年你的事情他在中间帮了不少忙,他居然隐瞒的这么深。”
程其右低垂着眼睛,像是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沉默了好一会,“既然现在找不到证据,那就只能用别的名义把他送进去了。”只是可惜不能真正的绳之以法。
周繁支持他做的一切。
“好。”
程其右在省城认识的人很多,回来之后又重新联系上,他托人先去查刘健,这样的人他不相信底子很干净,只是过去一周,那边回过来的消息就是陈健不贪污不受贿,所有人都对他评价很好,甚至现在还经常帮助一些贫困学子。
程其右在书房看到寄过来的信,笑了起来,这样的人就连杀人都做了,偏偏把自己伪装的像个善良到极致的人,那就只能让他犯错。
一直到四月底,周场给家里去了电报,让向阳回到北京,向燃带着一家人已经回来,算是正常调任。
向阳也有七八年跟向燃没见过,上次见面还是他参军头两年,受伤,向阳跋山涉水的过去看他。
田耽跟周洪山知道她要去首都,在家里摘了一些水果。
“也别带那么多,太沉,到了叫周场来接你,你自己可别硬提。”
田耽边给她收拾边啰嗦。
向阳笑着连声答应,“娘,要不,您跟我一起去吧,也看看周繁,这么多年您也挺挂念她的。”
田耽看了一眼周洪山,“我不去,等宁期高考完,我跟他一起去,不过这次你见了向燃,最好也要准备个红包,给孩子的,毕竟你是孩子的亲姑姑。”
向阳还没见过弟妹,之前打电话也只是跟向燃说上两句话。
“我知道的,娘,这些年也都是钟家照顾向燃的。”她肯定不能让弟妹对自己不满意,这样难受的就是向燃。
田耽看她明白就行。
五月一号,周场在火车站接到向燃,提起来旁边的袋子就觉得沉。
“爹娘这是让带了多少啊?”
向阳笑了一下,“周师长,你这是应该多锻炼,怎么,这点东西都觉得沉了?”
周场单手拎着就放在了车上,站在一旁的警卫员本来想接一下的,但看着首长的脸色又觉得好像不能接,他干脆就接过来后面的行李。
两个人坐在后座上。
周场握着她的手,“我跟你说啊,向燃跟弟妹昨天到的首都,钟老退下来了,而且其实都知道不太光荣的离退,不然他这个年纪还能再干五年。”
向阳略略沉思,“那对你没有什么影响吧。”
周场听见这话,专注的看着他,还笑了起来。
向阳看他这么看着自己,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的开口,“怎么了?”
周场笑的很满意,“没什么,就是你第一时间是关心我,让我很高兴。”
前面的警卫员听见这话没忍住,嘴角悄悄上扬。
向阳伸手轻轻掐了一下他的手心,“不然呢,你是我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是跟我共度一生的人,我当然要先关心你,向燃是我弟弟不假,但他已经成家立业,有了更重要的身份,我不愧对父母,把他养的很好,是不?”
周场听着很是舒坦,伸手拍拍前面警卫员小陈的肩膀,“听到没,以后找媳妇要找个有文化的,这样有些话才能说的头头是道。”
小陈大声应了下来。
周场也哈哈大笑起来。
向阳怎么觉得周场这么多年压根就没变过,还这么贫。
向燃这次也是被调到了首都,已经做到团长的位置,其实这次是准备提拔他的,但多少还有家庭方面的影响。
分配的军区大院,也跟周场的差着级别。
两个住的距离的其实有些远,大概就是通州到石景山的距离。
他们的闺女叫向悦,才五六岁。
钟竹是个圆脸,身材很不错,手长腿长的,跳舞十分好看,编了一个侧麻花辫,刚刚从她父亲那边过来,天气也越来越热,她回来的时候心情也不太好,额头上沁出汗珠,把提着的菜篮子放到桌子上。
“你说说现在的人真是捧高踩低,知道我爸降级,我刚刚去他那边,之前的老朋友都没来。”
她性子比较娇气,平时也都是被人捧着,在文工团一般也都是她跳中间位置的。
向燃刚刚把闺女哄睡着,让她去午休。
“都是人之常情,为这个生气不值得。”说着给她倒了一杯凉白开。
钟竹的工作也是随调的,目前到了北京这边的剧团,她接过来水一口气喝完,又看着向燃。
“你姐姐是明天来咱家吗?”
她听人说大姑子都很难相处的,他们都结婚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过一面,平日里也都是能躲都躲的。
向燃今年也已经三十左右,这些年也越发沉稳,一看就知道她是在想什么,钟竹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在想什么脸上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姐不难相处,她人很好,而且自从没了我爸妈,都是她一直在照顾我,嫁人也把我带在身边的。”
钟竹比向燃小了四岁,听见这话抿着嘴,“我都知道,你说的你姐对你好,可我就是害怕啊。”
向燃握上她的手,“不用的,她人真的很好。”
钟竹其实还有一些担忧,“向燃,她在乡下生活这么多年,我担心我跟她相处不来,一些习惯啊,你知道的。”
向燃听出来她的意思,收回自己的手,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钟竹,你的意思是,你在嫌弃我姐吗?”
钟竹知道他有些生气,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害怕。”
向燃猛地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
“钟竹,即使我姐来,不过也就是吃一顿饭,她也不会跟我们住在一起。”
钟竹抬起胳膊伸拉着他的手,“那她住在哪里?”
“我姐夫早就调了过来,前段时间升了师长,自然住在他们家。”
钟竹一向不关心向燃家里的事情,当初结婚的时候也就知道姐夫好像是团长,一时有些震惊,“他怎么升这么快?”
向燃知道她的性格,娇气了一些,也不太关注自家的事情,所以他也几乎没提过,但她是个没有什么坏心眼的人。
“我姐夫本来就有军功,而且他是正儿八经的六二级军事大学毕业的大学生,比我厉害多了。”
钟竹低着头,“要不是因为我爸,你现在也往上升了。”
向燃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他自始至终要的都是一家人都好好的。
“没事的,这事情我看的并不重。”
钟竹伸手抱着向燃,她真的很爱他。
第二天一早,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周场就开车带着向阳过去。
向阳也没带什么礼物,把从河山沟带来的水果提了一袋。
向燃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一些菜。
钟竹从小就在军区大院长大的,对于部队什么级别的坐什么样的车都了解的很清楚,她看到周场跟向阳从车上下来,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向燃走过去。
向阳一看到向燃就忍不住鼻子发酸,拉着向燃的胳膊上下看了一遍,“嗯,果然是为人夫为人父了,是个大男子汉了。”
向燃也是弯下腰抱着她,“姐,我很想你。”在很多次自己撑不下去的日子里都很想她,但每次都告诉自己,他是个大人,不能有事就找姐姐,这些年他也都扛了下来,回家的信里总是报喜不报忧。
周场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就上前一把拉过向燃,自己狠狠的抱了一下,
“好了,跟我抱抱。”
向阳眼泪还没干就又笑了起来,“你干嘛?”
周场笑笑,“这也不能一直抱着啊。”
钟竹有些局促的站在一旁,她想象中的周场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还会有络腮胡子,向阳应该是农村妇女的样子,膀大腰圆的,很胖,开口就是满满的地方方言,或者看起来就邋里邋遢的。
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她长的很是娟秀,而且很有气质,周场更不用说,两个人十分的登对。
“姐,姐夫好。”
周场只是点了下头。向阳笑的十分和煦,上前亲切的拉着她的手,“等很久了吧,这边距离的有点远。”
钟竹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没,没等多久。”
向燃这边招呼着让大家都进到里面去坐。
周场在后面提着水果到了他们家里院子里,随手放在桌上。
“这是我昨天从老家来的,我婆婆让带的,都是我们那边的乡亲们自己种的,你们尝尝,夏天也别放太久。”向阳简单介绍了一下。
钟竹看着这水果种类倒是很多的,“姐,乡下也种的水果的吗?”
像向阳点头,“是啊,我们大队有自己的水果罐头加工厂,水果也是自己种的,自产自销。”
向悦从外面跑进来,她扎的小辫比较复杂,是钟竹花了心思的,一下子就抱着向燃的腿,然后仰着小脸看着周场跟向阳。
向燃一把把闺女抱进怀里,“这个是你姑姑,这是姑父。”
向悦也不认生,脆生生的开口。
周场是自己没闺女,看到别人的闺女都稀罕,“哎呦,真好,这孩子。”
向阳把事先准备好的红包从兜里拿出来,放到向悦的面前,“这个是姑姑给我们向悦的见面礼,拿着让你妈妈给过你买好看的衣服穿,好不好?”
向悦点点头,小手拿着红包,又伸手递给钟竹,“给妈妈,买新衣服。”
钟竹收了红包还有些不好意思,“姐,我们不要。”
向阳推了过去,“这不是要不要得,是我们应该给孩子的见面礼。”
钟竹这才收下。
夏天的菜也好做,向燃结婚这么多年,本来他也不太会做菜,但慢慢的也学会了,钟竹是学跳舞的,不想进厨房,因为厨房里都是油烟气。
向阳看着弟弟在厨房里忙前忙后,额头上一会热的都是汗,是忍不住的心疼,但又觉得算了,周场站在她旁边,一眼就看的出来她在想什么,握了一下她的手。
钟竹本来是在客厅里收拾桌子,一出来就看到他们站在厨房门口,想着就知道向阳是在心疼她弟弟,捏了捏手指。
向燃做了四个热菜,两个凉菜。
向阳还是第一次吃他做的菜,“真不错。”
向燃笑笑,“对了姐,什么时候把周实也叫来吧。”
周场提到儿子就摇头。
“还是闺女好,我跟你说周实自从上了学,家一次没回来过,我去学校看他,他每次见我都说,让我长话短说,我问他钱够不够花,他都嫌我浪费时间,一头都是扎进实验室。”
他边说边嫌弃,看着旁边的向悦,“来,姑父给夹个大排骨,慢慢啃。”
向悦可喜欢这个姑父了,“谢谢姑父。”
向燃听完就笑了起来,“小时候虽然不爱说话,没想到现在还是这样,不过在咱们家,也就周温跟他说话他不嫌弃烦。”
周场啧啧两声,像是很难过。
“那怎么办呢,儿子就这样,还是闺女比较好。”
向燃看了一眼旁边不说话的钟竹,怕她觉得被冷落,“周实,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姐的儿子,今年十七岁,考到北大了,那小子从小就不爱说话,性子比较倔,就只听周温的。”
钟竹笑着点了两下头,她其实不想让向燃现在跟自己说,不然姐跟姐夫一下子就猜到她对向家的事情漠不关心。
这顿饭吃的对于向燃来说很开心,他终于见到姐姐了,一直到下午五点周场跟向阳才准备走。
向燃跟着一路送到大门口。
“姐,我们以后要经常见面。”
向阳笑笑,“好,你也照顾好钟竹跟向悦,有时间去我们那边去。”
向燃哎了声。
等到晚上都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
钟竹手里拿着扇子给孩子扇风。
“你跟我说说你们家的事情呗,周温又是谁啊?”
向燃靠在床上看报纸,听到她这么问,倒是把报纸放下。
“你怎么突然间想问了?”
钟竹抿抿嘴,“就是觉得之前我有些刻板印象,你给我讲讲呗。”
向燃倒是挺开心的,念叨了很多。
钟竹听着还觉得很神奇,“那姐夫家很厉害啊,能出这么多的大学生。”
向燃点头,“当然。”
钟竹又突然间起身看旁边的挂历,拿起来床头柜抽屉里的笔,“你看,下个周六日,咱们去姐姐家吧,她来给小悦包了那么大的红包,我这么多年周实都不认识,说不过去,我也包个红包去看看。”
向燃看她突然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你怎么突然间?”
钟竹拉着他的胳膊,“向燃,我跟你说,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知道被人看不起是什么滋味,你不知道今个姐跟姐夫走了之后,那个隔壁的宋家还拐弯打听这是谁,本来因为我爸的事情,都不愿意搭理我,我想维护好我们的关系。”
向燃听明白了,知道她的意思,“我们的日子就是过给自己看的,也不必讲那么多的。”
钟竹有些撒娇的噘着嘴,“不行,你听我的吧,而且又不是利用姐姐家,我们本来也跟姐姐家走的近一些,是不是,我是感谢姐姐跟姐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