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将点下头,就看向卢树,“怎么大过年的没在家里待着,还出去玩啊?”
卢树看了一眼余秀玉,也没坐下,脚尖滑动一下,半天才开口,“没啥事就出去溜达溜达呗。”
周将哦了一声,“我听说你老是动手打秀玉。”
“两口子哪有不吵架的。”卢树听见这话就高度紧张起来。
周将笑了起来,“前段时间我们厂里一对夫妻离婚了,就是男的动手打人,关进派处所好几天,出来之后男的还找媒婆介绍人呢,结果知道情况的都不愿意嫁给他,我估计着要打一辈子光棍。”
卢张氏听着周将的话脸色变了又变,双手并排插在袖兜里,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来,只是撇着嘴。
“婶子也不用觉得我吓唬你,你不信问问你们村的大队长或者妇女主任,你们是打量着余家没人管,但秀敏管,我们周家也管,我想婶子肯定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不同的老实人
卢张氏当然不想得罪周将, 脸上的笑很是僵硬,“婶子当然知道这个理。”
秀玉眼睛里眼泪在转圈,她也不知道咋办,人家家里做媳妇的好像都这样。
周将跟余秀敏在卢家吃完中午饭还待了好大一会才走。
余秀敏拉着妹妹的手站在门口, 语重心长道, “现在不是旧社会, 而且你难道要丫丫也跟你一起受苦吗?”
余秀玉听到丫丫的时候咬紧牙嗯了声,“姐, 我知道了。”
卢张氏把人送走之后才歇了一口气, 看着儿媳妇想说什么但也没说,又把儿子拉到里屋一通说。
余秀敏路上还有些担心,“你说, 卢树能听话不?”
周将还有后招,“肯定能, 你放心。”
晚上刚刚落黑,周将吃过晚饭拿着一个破袋子又回到了卢家,等到卢树出来,套上麻袋揍他一顿。
“卢树, 你要是再敢动手, 我以后有空就过来打你一顿, 左右你也没证据。”周将打完压着声音还留下一句话, 撂下他就走了。
卢树好半天才从地上站起来, 周将下手真狠,他瘸着腿回家里。
卢张氏看他鼻青脸肿的样子, 直呼老天爷, 瞪着儿媳妇, “你是蠢猪吗?还不快点拿碘伏过来。”说完扶着儿子坐到床边, 心疼的眉头都拧成麻花。
“这是谁干的?告诉娘,娘去找大队评理。”
卢树疼的龇牙咧嘴,拿着镜子左看右看,“娘,是周将,他又回来打我一顿。”
卢张氏咬着牙,这个周将还真是能下的来手。
余秀玉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丝痛快,她姐说的对,要自己懂得反抗,现在又不是旧社会。
卢张氏可不敢去找周将的麻烦,相反这个连襟她还想好好维持着,恶狠狠的看着站在一旁的余秀玉,抬手使劲戳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招来的好事。”
余秀玉咬着牙,“娘要是对我还动手,那我就去找王主任,找支书,就等着让卢树吃牢饭吧。”
卢张氏听见这话气的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余秀玉把手上拿着的碘伏狠狠的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走。
周家吃完晚饭,一家人也没啥事,还是各回各屋。
余秀敏一天没见到闺女,一回家就抱着。
周将自己去自己回来,倒是挺快,余秀敏看他出去好大一会,“你去干什么了?”
周将进屋就把围脖解下来,又把外套脱了,伸手把周温接到怀里,脸上神色未变,“没干啥,出去溜达了一会。”
余秀敏也没多问,她坐在床边随手拿起来一本书,“我把书拿出来了,等到你不在家,家里没事的时候,我就开始看,不会的就问问娘。”
周将抱着闺女坐在旁边,“好。”
过年这几天最是热闹。
周洪山跟田耽到城里供销社去买了一挂炮,和一些点心。
周源最喜欢过年,家里天天都有好吃的,每天还能出去玩,还有人给他压岁钱。
大年初一,几个妯娌按照规矩都到周大山家里。
周梅枝早早的就准备好甜茶水,毕竟是拜年串门。
周家一大家子也能坐满一堂屋,田耽直截了当就带过去一块肉,还带了一些菜,这要是做上一大桌子菜,肯定不够吃。
秦琴也大方的带的糖一包,余霞是提了一条鱼,说是周雄山从河里砸冰窟窿弄上来的。
中午几个妯娌也能做出来两大桌饭,全部周家人都在,一起吃饭。
周温第一次见到所有的周家人,她都能记住名字。
余秀敏抱着闺女坐在她婆婆身边。
周家跟亲家断亲的事情大队里都传遍了,是余家从草苗大队那边传来的,反正话不好听。
秦琴还问了起来,“二嫂,我觉得你早就不该忍着他们了。”她说完又看看余秀敏,“侄媳妇你也别的话难听,你爹娘确实不像样子。”
她大大咧咧的本来还想再说两句,就看到她男人在隔壁桌已经在瞪她,索性也就闭了嘴。
田耽笑呵呵的,“没事,都过去了,不过我田耽在这里说着,秀敏就是我亲闺女,谁说她啥我都不愿意。”
周梅枝忙着打哈哈,“那肯定的,秀敏就是咱们周家的闺女,周将要是哪天欺负她,我们这些大娘婶子都不愿意。”
余秀敏其实不在乎外人怎么说,她啥也不怕,因为家里人对她是真的好。
一顿饭吃的也是波澜不惊的,周温在中间时候就控制不住地睡着了。
回去的路上田耽抱着周温,跟周洪山并排走。
周洪山知道中午发生的事情,背着手叹气,“秦琴就是那个性格,嘴巴快,人耿直,但没啥坏心眼。”
田耽当然知道,她都没放在心上过,“明个槐花回来,我跟大嫂说让咱们家待客,大嫂家今天也出了不少东西,老三跟老四家日子也不好过,还是咱们待。”
周洪山四平八稳的点点头,“一会老赵来,你回家剥点玉米等着,我先过去找一下刘叔。”
田耽哎了一声,抱着周温往家里走,周洪山拐弯往东。
一到家,田耽就把秋天特意存下来得玉米棒子拿了出来放到簸箕上,开始剥。
周场跟周喜也围过来干活。
周洪山跟刘支书已经到大队,打开了喇叭,把炸玉米花的事情通报一声。
炸玉米花的姓赵,叫赵大川,人在县里住,跟周洪山认识很多年,要不人家也不能答应大年初一能来。
炸玉米花,把玉米粒剥下来,然后再要收拾干净,一个形似葫芦的锅里来回的摇加上糖,里面的热气攒够,到时间再由老板一脚踩着崩开到一个很长的袋子里,端着去排队就行。
家里收拾干净,周场端着一簸箕就先到晒场。
周洪山正在跟人说话,赵大川是家里专业炸玉米花的,靠这个手艺也能赚点钱,一锅玉米花两分钱。
赵大川跟周洪山差不多大,不过个子比较低,手下边收拾东西边说话,“这大过年的,非要让我过来给你们村炸玉米花,你可真行。”
周洪山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这不是大家伙日子苦,也没啥东西吃,这东西炸出来都能过一个好年,小孩也有零嘴,再说过年之前你忙的我也排不上队。”
赵大川升上炭火,“得了,别跟我说这些。”
田耽跟周喜是在周场后面跟着,她还特意用油纸包上一包点心提着,到晒场已经好些人。
赵大川看到田耽先叫了嫂子,“这是小喜。”说着就从兜里拿出来一毛钱,“压岁钱。”
周喜推开,“大川叔,我不要,我已经大了。”
赵大川看看周洪山,“别怕你爹,我说让你收着就收着。”
周喜也没再推辞,高高兴兴的收下来,“谢谢大川叔。”
田耽把手里提着的点心递过去,“大川,麻烦你大过年的也来一趟,点心带回去家里吃。”
赵大川不客气,伸手接过来,“谢谢嫂子。”
余秀敏跟周将在家里陪着孩子。
但周源十分不高兴,一张小脸上还带着泪花,站在墙边,看起来十分倔强。
周温是被她哥的哭声吵醒的,这会睡眼惺忪的被抱在怀里,又面对着这个小孩。
余秀敏把一分钱放到他的小手里,“这些压岁钱娘给你放着,不是又给你一个了吗?”
周源不高兴,“可是这个小,娘拿走的大。”他又不是小傻子,可别想骗他。
余秀敏无奈的看看坐在一旁的周将,又转头看向儿子,“那你要那么多钱干啥?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能花吗?”
周源抬起来胳膊猛地擦擦眼泪,“我存着,不花。”
周温看他这样竟然觉得十分好玩,倒是比刚刚有精神很多。
周将低头看她瞪着俩眼看儿子,嘴角也带了笑意。
“你过来我问你,我回来的时候教给你的几个字你都还记得吗?”
周源瞪着俩眼睛啊了一声,不是说压岁钱的事情吗?为啥突然说这个,“我记得。”
周将拿出来桌子上的本子跟笔,“过来写。”
周源觉得很委屈,“小叔说过年不能学习。”
周将眉头倒是皱的很紧,这是什么话,周场一天到晚没什么好听话。
“你小叔还说过年不能吃饭,你不是吃饭了吗?”
周源脑袋就摇了起来,“小叔没说过。”
余秀敏看男人要教育儿子,就过去伸手把闺女要接到怀里。
周将没松手,“没事,我抱着吧。”
周将看着他,从兜里拿出来一毛钱,“这是我给你的压岁钱,换你给你娘的那些,你看行吗?”
周源虽然不知道说啥,但也知道现在不能说不,因为他爹真的很凶,小叔都害怕,小手接了过来。
“我看行吧。”说着还啜泣了两下,鼻头红红的。
余秀敏去外面拿上一个洗脸盆倒上水端进来,“过来,洗洗你的小脏脸。”
周源这会已经高兴起来,偷偷看看他爹,没让他再去写字,应该是忘记了。
周将抱着周温看着她,“你刚刚乐什么呢?还看哥哥的热闹呢。”
周温没什么反应,也不吭声。
大队里因为炸玉米花也热闹了一下午,等到天黑后面还有在排队的。
周洪山让田耽回家做饭,“大川,晚上在家吃饭。”
赵大川很想不客气,但今个是大年初一,“不用,我答应媳妇得回家。”
周洪山也没强留,毕竟是大日子,“行,改天来家吃饭,今辛苦你了。”
赵大川摆摆手,“跟我还客气。”当年他媳妇做手术差钱,是周洪山拿来的,救命的事,他赵大川一辈子都记心里,这点事不算啥。
一直到晚上六点多,赵大川才完事,收拾了东西回家,周洪山把人送到村口。
到家里周场拿出来簸箕把炸的玉米花挖出来一大海碗。
田耽在弯腰弄堂屋的炉子,看他着急忙慌的,“你干啥去?”
周场还没吭声,周喜在旁边拿着一本书悠哉哉的开口,“他给王奶奶送去的。”
周喜喜欢看书,她手里的这本就是外国的小说,是翻译过来的,她其实很想看原版的,总觉得翻译过来的缺了一些味道。
田耽把炉子里面的煤球弄好,又把茶壶放上去,煤火炉子下面的通风盖打开,这得烧上一大壶的热水,晚上洗脸洗脚也好用。
“别给你王奶奶拿这个,她牙不好,而且吃多容易上火,你把柜子里的酥皮的点心装上一些给送去。”
周场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又过去包点心。
周洪山回来看到也没问,他今个晚上要去刘叔家里陪着喝两杯。
大年初二一般都是外嫁的闺女回娘家,但目前周家只需要招待,田耽也不用准备过年的节礼,她和上一盆面先醒着。
余秀敏在剁肉馅,今天晚上要包明天早上吃的扁食。
周场去送完点心回来,她们已经在堂屋里包上了。
周喜依旧在旁边拿着一本书边看边照看周温,来了兴致还给周温读上几句。
周温之前就听过,周喜最喜欢照顾她,因为自己不闹不哭,这样就不耽误看书。
余秀敏虽然听不懂,但听着就觉得舒服,手下包着扁食放到锅排上,“希望我们家小温也能跟周喜一样,喜欢读书。”
周喜听见这话就高兴,嫂子有眼光,要不她就喜欢这个嫂子呢。
田耽看她一眼,手下的动作没停,“我们周温肯定比她姑姑强。”
周喜又撇撇嘴,逗着周温,“你奶奶现在是个偏心眼子,没你之前,她是家里最公正的,有了你,那心眼子都在你身上。”
周场洗了手坐在旁边也伸手包,叹了一声气,有些找打的声音,“那怎么办,谁让你不讨喜。”
周喜瞪着眼睛,“周场你要挨揍是吧。”
田耽不理他们兄妹俩斗嘴,从懂事起俩人就吵吵闹闹,反正也习惯了,她站起来还要把明天槐花回来要做的肉拿出来。
周洪山大概是晚上九点多才到家,这个点孩子们都各回各屋了。
田耽靠在床头凑着煤油灯在看书,听到外面堂屋门打开的动静披上衣服起来出去看他,闻见他身上的酒味,皱着眉头嫌弃的伸手拉过他的胳膊,接过他身上的外套。
“周洪山,你喝醉了没?”
周洪山摆摆手,满嘴胡话,“我都没喝酒怎么会醉。”
田耽压根不相信,拽着里屋躺下,又倒上一盆子热水给洗湿毛巾给他擦擦脸擦擦手。
“洪山,起来洗脚,洗完再睡。”说着把他扯着坐起来。
周洪山坐起来眼睛直直的看着田耽,伸手突然抱着她的腰,头埋进她的怀里,“田耽,我想我妹妹跟二哥了。”